“樱桃，少爷今儿个可将诗给背下来了？”禾凝今儿个没守着方青梧，如今院子里又没见他的影儿，只好问向樱桃。
“背下来啦！虽然背得不大顺畅，但确实是记住了！”樱桃笑道，“少爷他急着将书背完，便带着喜子出去逛去了，说是要买些好吃的吃食，晚饭也不必等他了！书既背出，奴婢也就没拦着！”
“且不必拦他！”禾凝道，“如今青梧仍是小孩儿心性，整日闷在家里反倒是不痛快，不如就让他出去逛逛！再说有喜子在旁边看着，谅他也闹不出什么乱子！”
“是，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樱桃掩嘴偷笑，“如今呀，这少爷对小姐是言听计从，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呢！”
“别乱说！”禾凝瞪了樱桃一眼，道：“你竟打趣起我来了？没得旁人听了咱们这玩笑话，信以为真，再传到夫人和老太君耳朵里去，不知要生出多少风波呢！”
“是樱桃失言了！”樱桃闻言，忙垂了头。
“你且去吩咐小厨房，不必备青梧与我的吃食了！青梧大概又吃酒楼去了，咱们呀，就陪老太君用晚饭去！”禾凝道。
“是！”樱桃应道。
主仆二人即往沉香堂而去。一进沉香堂，只见吴老太君独坐太师椅之上，前面放着一盏香茗，正幽幽地冒着热气。吉祥、如意两名貌美的大丫鬟分侍左右，其通身的气派，并不输给这方府的几位小姐。
“禾凝给祖母请安！”见到吴老太君，禾凝柔柔地作了个礼，道：“今儿个禾凝得了空，来陪祖母吃晚饭！”
“青梧那小子又出去玩去了吧？这亲孙子倒还不如孙媳妇，这个小没良心的！”提起方青梧，吴老太君脸上是满满的笑意，“来，凝儿你平日里最爱吃什么，且让如意吩咐小厨房给你做去！”
“不用这么麻烦！”禾凝笑道，“祖母爱吃的我定然都爱吃！”
“你这丫头！小嘴儿和抹了蜜似得，倒是越来越会哄人了！”吴老太君笑得眉眼弯弯。
“对了，祖母，禾凝有件事儿须得等您点头。”禾凝道，“孟大将女的独女孟江雪的生辰之期就在这两日，她新婚燕尔，相公要给她张罗个生辰宴，遍请知己好友。今儿下午凝儿与他们夫妇在大街上遇到了个正着，孟江雪与我算是旧相识，正邀请我去赴宴呢！”
“如此你去便是了，这等小事儿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吴老太君答道。
“禾凝觉得，这赴宴的都是各个府里的小姐，一个个都是知书达理家教森严的主儿。禾凝想着，倒不如禾凝将两个妹妹带了去，正好给她们长长见识，不知祖母意下如何呢？”禾凝道。
吴老太君闻言，略一思忖，道：“如此也好！你两个妹子如今也快到了出阁的年纪了，跟着你出去见见世面，对她们来说总没有坏处！你且叫她俩处事注意分寸，别在众人面前丢了咱们方家的脸面！”
“那是自然!”禾凝忙应道。
正说着话，丫鬟们将吃食一一端上来。禾凝一看，一盘酿冬菇盒，一盘烧鹧鸪，一盘清炒竹笋，还有一盘凉拌金针。最后，丫鬟端上来一罐子焖鱼唇。有汤有菜，荤素搭配，甚是诱人。
因着吴老太君早先立下的家规里有“食不言，寝不语”这条，禾凝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待到吴老太君最终撂下筷子，漱了口，禾凝方才试探着开口。
“祖母，禾凝近日里总是思虑着一件事儿，禾凝不知祖母的意思，不敢任意妄为！”禾凝皱眉，一脸为难之色。
“有什么话就说，自家人且不必吞吞吐吐遮遮掩掩的！一句话儿得拐九个弯儿，你们这些年轻人不累得慌，我这老婆子可受不了咯！”吴老太君用帕子抹了下嘴，眼皮也未抬地道。
“那孙媳妇就直说了！我想请郎中入府，给青梧医治！”禾凝低声道。
吴老太君的手生生顿在了半空中，过了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道：“以前不是没找郎中看过，都说医不好了！我看，就不必再折腾了吧！”
“这如何能算折腾呢？若能医好，青梧后半辈子就能和从前一样了，这难道不好吗？”禾凝急急地反问。
“如此当然好！只是，你也说了，‘若能医好’，可见你心里是极其没底儿的！如此这般，又何必白费功夫呢？！”吴老太君答道。
“京城的郎中不行，咱就找其他的郎中！天下何其大，如何会找不着一个有能耐的郎中呢？！咱们方家又不是缺那点子出诊费！”禾凝急道。
“啪”地一声，吴老太君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碗盘叮当作响。“按你话里的意思，是我心疼银子，不舍得给我孙儿医治不成？！”
“孙媳妇不敢！”禾凝自知失言，忙从座位上起身，给吴老太君行了个礼，“孙媳妇只是为着青梧的事儿，太过着急了！”
“我知道你是真心地为青梧打算!”吴老太君道，“只是，多少个郎中都说过了，那是头部受了重创，再无医好的可能！你以为方家没给他治过吗？结果呢，一丁点儿成效都没有！”
禾凝垂首，没人能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唉！最可怜的就是我那嫡亲的孙儿，每日每日地被灌下那苦涩难闻的药汁。有的郎中还会用针，就连青梧头上，都扎进去了几十根长长的银针，当真是恐怖至极！”吴老太君说着，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
“少夫人有所不知！”一边站着的吉祥突然开了口。“少爷刚出事那年，老太君还有老爷，请了不知多少郎中，连御医都来府上住了两个月，少爷的病硬是一点儿好转的迹象都没有！”吉祥说着，朝禾凝使了个眼色，又道：“为着青梧少爷这事儿，老太君当年是整夜整夜地合不上眼。如今旧事重提，怕是又要伤心了！”
禾凝会意，借着吉祥的话头道：“今日里是孙媳妇莽撞了！祖母切莫因此再度伤怀！吉祥，你且好好侍奉祖母，禾凝如今便要回凝翠阁了！不知青梧回来没有，我得去问问他进没进晚饭！”
吴老太君闭了眼睛，点点头，并未答话。禾凝见状，便径直退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