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禾凝望见一座三层高的楼。楼上每一层都挂着艳丽的胭脂色纱缎,被风一吹,甚是惹眼。待一走近,浓烈的脂粉香呛得禾凝都喘不上气来。楼上挂着一块硕大的匾额,上书几个金色的大字:媚香楼,被朱红的底色映得闪闪发光,分外耀眼。
门口站了十多个年轻貌美的姑娘,身着轻纱裁制的衣裙,半遮半掩,身姿妩媚妖娆,路过的男人往她们身上瞅一眼,眼都直了,连魂儿也被勾了去,再也往前挪动不了半步。
这座香艳的楼,布满了美丽女子织就的陷阱。它像一块巨大的磁石,不仅引来了趋之若鹜的男人,还吸来了无数的金银财宝,是个地地道道的“销金窟”。
禾凝秀眉一蹙,这个地方,不适合方青梧。
“哎呦,这是谁家的妇人啊,怎得往我这里头进?”禾凝抬脚刚欲入门,便被一个肥硕的身子给一把拽住了。禾凝一看,这女人大约四十多岁年纪,身上着的是大紫大红,嘴唇也涂得猩红,一张嘴说话,脸上的煞白的粉扑簌簌地直往下落,模样有些骇人,不过,一双眼珠子却是滴溜溜地转得飞快,必是老-鸨无疑了。
“我来找我相公方青梧!”禾凝看了她一眼,沉着嗓子道。
“你就是那傻子的媳妇儿?”老-鸨吃了一惊,转而用一种可怜的眼神看着禾凝,“啧啧,真是,可惜啊!可惜!这么好的模样儿!”她话锋一转,帕子一甩,双手往水桶粗的腰上一卡,瞬间凌厉起来,“不论是谁,找相公回你自个儿家找去,别耽搁老娘我做生意!我这媚香楼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禾凝冷冷一笑,柳眉一竖,干脆地道:“你做你的生意,我找我的相公,与你何干?!”
话音一落,禾凝已经迈开步子冲了进去,一旁的樱桃见状连忙拽住老-鸨的袖子,好让禾凝顺利通过。
“哎呀,还愣着干什么?快来人啊!都死了吗?都是一群吃白食儿的,白养你们了啊我!”老-鸨觉得不妙,顿时急得招呼起人来。
一瞬间,上来几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小厮,将禾凝团团围了起来。
“我看你们谁敢动手?!这可是我们方家的新少奶奶!”樱桃哪见过这阵势?身子都有些发颤,却仍是大声喊着,张开两只胳膊护在禾凝前面。
禾凝把樱桃往旁边一拉,气定神闲地到大厅当中站定,突然扯开嗓子大声喊道:“方青梧,方青梧,你给我出来!”
“哎呦,我的姑奶奶,您可别叫,别叫啊!您这一闹,我还怎么做生意啊?”老-鸨一看唬不住她,急得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
周围乱糟糟的人群忽地就安静下来,都是一脸戏谑地望着禾凝。
“这就是那傻子的媳妇儿啊!那小子艳福不浅哪!”
“这可是新婚第二天,方傻子就耐不住寂寞啦!”
“家花不比野花香嘛!你我老兄哪个不是这样?哈哈哈哈!”
……
各种不堪的话传入耳中,樱桃的脸红得要滴出血来,禾凝倒是气定神闲。
突然,二楼的一个房间偷偷打开一条缝,禾凝一看,竟是二哥方青槐!方青槐往楼下瞥了一眼,赶紧把头缩回去了,还关紧了门。
“方青梧,你赶紧给我出来,你再不出来,我就让厨房一年都不做桂花糕!”禾凝看不见方青梧的影子,再次喊道。
“不做就不做,我可以去铺子里买!哼!”方青梧气鼓鼓地从三楼一间房里出来,旁边还跟着哆哆嗦嗦的喜子。
“哈哈……”人群听了,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你给我下来!”禾凝瞪着他道。
“我不下去!”方青梧鼓着脸道,“凉子你好凶!”
“你到底下不下来?”禾凝气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就不下去!就不下去!”方青梧别扭地回道。
一旁的喜子看不下去了,偷偷拽了拽方青梧的衣袖口子,低声道:“少爷,咱回吧,今儿也差不多该回啦!”今儿个他的板子怕是挨定了!看着禾凝朝他甩过来的眼刀子,喜子心里暗暗叫苦。
周围的人难得亲眼目睹这场闹剧,一个个都双手环胸,不时地还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看得起劲儿得很。
“方青梧,你再不下来,信不信我告到老太君那里去,家法伺候!”禾凝厉声道。
一听老太君,方青梧瞬间蔫儿了,耷拉着脑袋,小心翼翼地道:“那我下去,你可别揍我!”
禾凝很是无语地点点头,方青梧才一步三回头地下了楼。
她禾凝今天算是丢人丢大了!禾凝有些气闷地想,不过,这种场面她成亲那日早已见过,自己心里也是有数的。前世,她就是抹不开面儿,守着她爹教的那些三纲五常,贤良淑德,生生被人夺去了性命。这一世,她若是再软弱怯懦,父亲的冤屈何人去清洗?
若是方青梧再将个青-楼妓子领进门,她禾凝又免不了走前一世的老路!与其到时费尽心思,不如现在动手,直接切断方青梧的这门子心思!
“青梧,你能不能和我说说,你为何想去媚香楼呢?”回去路上,禾凝问。
“那里有俊姐儿!”方青梧脱口道。
“还有呢?”禾凝耐着性子问。
“好吃的桂花糕,芙蓉糕,各种好吃的。况且,那里的姐姐们不会嫌弃我!”方青梧一连串地数着媚香楼的好处。
禾凝听了,眉心一拧,看着痴痴傻傻地方青梧,蓦地有些心疼。他虽然傻了,但是还有心,能感觉到来自周围人的善意或者恶意。
“我是你的妻子,我也不会嫌弃你!”禾凝望着方青梧的眼睛,温柔却坚定地道。
方青梧漆黑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却终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禾家小姐,你且等一等!”一个男子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不如上来饮一杯茶,如何?”
禾凝抬头一看,是韩景元!此时,他正从旁边茶馆二楼的窗子里探出头来,伸手招呼他们停下。
禾凝嘴角一勾,好得很!正愁没地儿找他呢,他倒自己送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