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我又想到,手表上的日子依旧停留在二十三日。我抬起手腕,再度确认这个事实。是否我们昏睡了很久,至少一天一夜,而对方又篡改了我们身上一切可以用作参考的工具?在被抹杀的这段时间内,他们才能把这么多人与一辆大巴带到这种地方。
小南说她看见了影子,虽然童言无忌,但是童言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是事实,因为孩子不会撒谎,更不会隐瞒。
我们都没看见任何影子。虽然我一路都在怀疑栏杆后的某一处有某种生物,导致偌大的一座城被清空。
我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对“影子”那么感兴趣。因为在我看来,之前的话题更为重要。
有人问小南到底看见了什么影子。
小南毕竟还是孩子,表达能力实在有限:“就是影子啊,黑乎乎的,它在动,我看见它有动了。”
小南的妈妈拍了拍她的后背,仿佛看见了影子,便会导致孩子便会受伤。
我发现人人的脸上都带着比绑架更严重的惊悸与忌惮。只有我、Blond与郝天歌不知所云。
双胞胎的妈妈慌忙的说:“我们快走吧,去他们说的那座城市,就算一个人也没有,也比呆在这里的强。”
张易也开口了,只是她更镇定,显然也是大风大浪里历练过的人,“就是,我们别在这耽误工夫了。再说下去也改变不了什么。总之先找个能躲起来最好。”
在我们三人先前探路的时候,他们究竟遇见了什么,难道比我们的遭遇还要离奇。
我、Blond与郝天歌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想我们经历了会让未经历过的人后悔的事,也错过了让我们后悔的不曾经历的事。一得一失,这种关系,倒是颇为奇妙。
张易虽然是看起来很冷漠,但她其实一直独善其身,不替我们说话,也不会撺掇霍先生。她看见我们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便对我们说:“你们走了后不久,我们就看见了黑色野猫。”
居然有野猫?恐怕是我们这一路来所遇见的除了我们这一大群人、唯一一个活物吧。
郝爸爸也说:“本来一只野猫倒是没什么,只是这些野猫居然成精了。”
这倒不像是一个装作是警察的人该说出的话。
我也不知道如何像Blond翻译了,“成精了”怎么翻译成英语。郝天歌看出我的窘迫,替我翻译了这句话,我觉得以他的才能,不去做同声翻译简直屈才。
郝爸爸继续说:“它看见我们居然不躲,这也就算了,还主动靠过来,就像猎食的豹子。”
我问:“你们在它眼里是羚羊?它像是豹子?该不会真是豹子吧,幼年的。”
衬衫青年说:“我倒觉得不像是豹子,豹子这种生物是不会出现在城市附近,何况我们是看它长得像只大点的猫,动作和眼神矫健得像豹子才这么说的。”
他与同伴是支持霍先生的,认为是司机和售票员在背后捣鬼,虽然郝爸爸一直支持司机与售票员,但他还是是非分明,没有额外怪罪到我们头上。
我知道云豹、美洲豹,也知道黑豹,可这不是一种濒临灭种的生物吗?难不成为了保护这种动物,撤离了全城居民?这也太天方夜谭了。
在没有亲眼所见之前,我是如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们一群人会被一只大猫或许真是豹子的生物几乎吓破了胆。当时我还偷偷在心里冷笑,但过后当我回忆起一路上隐隐的被窥视的错觉,岂非就像是有猎食者看中我这块肥肉了呢?我身上还是有些肌肉的,品尝起来,口感也会更好。
郝爸爸又继续说:“总之,看见它我们都很害怕,想走时,却发现我们无论走到哪里,它都能看见我们。我们不管怎么吓它,到头来却仿佛是它在吓唬我们似的。反倒是像它是人类,而我们是动物了。它真的实在是太聪明了。”
张易的眼神里,我也看见了一种惊悸,就连刚才我们猜测这一切可能是一场由司机和售票员策划并亲身参与的绑架事件时,她也没有这般。她特意看了我一眼,才说:“若不是有防护栏拦着,它可以已经窜出来吃了我们。我看见它蹲在防护栏后,就好像是在数一共有几个人,会数数,会点头,会嘲笑,能听懂我们的话,你说,哪里来的这种生物!”
我看见就连霍先生回想起黑色大猫时,双眼中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些畏惧。我总觉得他刚才的强势都是装出来的,为了掩饰内心身处的畏惧,那是他身为男人,身为领导者,不能够轻易表露出的情绪。这才一股脑的都发泄在司机和售票员头上。
难不成,就是黑色大猫导致全城撤离?如果真的有他们描述的这般可怕。
可能都是中国人,更能够感同身受。我和郝天歌对视了一眼,互相解读对方眼中的惊骇与疑惑。唯独Blond不放在心上。真不知道他如何能够这般恝然置之,我想既然是地球人,无论是哪国人,都该有相同的情绪才对。
Blond在我身边说——他说话减缓了速度,并压低了声音,故意叫郝天歌听不见:“没关系,有我在,到时候要被吃,也让它先吃我,在它吃我的时候,你就可以逃跑了。”
我心想,这都哪跟哪啊。虽说如此,也感觉到双颊的火热。郝天歌虽然听不见Blond话,但我分明看见他在直视我赧然的样子,带着我无法描述出的情绪,不是惊骇,是一种如今日下午在车内看见的炽热的阳光一般的情绪。
郝天歌看了我好几眼,才缓缓的对众人说道:“我们在城内找不到一个人,就在想究竟是什么导致了如此大的城市成了空城。那位兄弟说得对,既然路上没有车,大门又紧锁,就能证明是全城都是主动撤退。我们一路上想出了一个可能,就是防护栏后可能有什么生物,一旦侵入城里,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
米色青年猜测:“城里会不会还躲着什么人啊。就算全城撤离,也很可能有人躲着不出来,毕竟一个城市那么大,撤离工作也不可能做到完美无缺。我们可以去城里搜一搜,说不定真的能看见没有撤离的人,就可以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省得在这里猜测。”
双胞胎的妈妈急忙说:“别,千万别,我们不能进城。这里还有防护栏,那个东西出不来。一进城里我们就完了。”
她一左一右护着一对女儿。之前提议进城的也是她。
郝天歌说:“应该是整座山脉都被围起来,黑猫是不可能出来的,要是能出来,根据你们所说的它的智慧,恐怕现在已经出现在我们眼前了。”
我觉得他总是能一语中的。我自己虽然也在努力思考,但总是不免落后他许多。不知怎么了,一向雷厉风行的我居然会如此迟钝。我看着郝天歌,自觉脸红。
情侣中的男子兴奋的说:“那我们还等什么,快点进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