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瑶正要朝里屋走,听了天雁的话竟停下脚步,转头盯着她问道:“怎么,她去看晴欢了?”她的语气有些冰冷。
天雁支吾着道:“我也是听说……前几个晚上的事儿了,估计她是想念晴欢了吧,毕竟她以前和晴欢最为要好……”
素瑶沉下脸,“我不是说了要离晴欢远点儿吗?沾了晦气,再传给娘娘,这后果岂是她川棠能担得起的?”
天雁低头称是。
素瑶又冷哼道:“等她回来,叫她立马来见我。”袖子一挥,由平娇掀了帘子,进里屋去了。
天雁心中窃喜,就知道素瑶会生气,川棠也是知道的,明知故犯就更是有点儿轻视素瑶的意思了,那就别怪素瑶会发这么大的火。不过,话说川棠那晚真的是去看晴欢的吗?若是去看晴欢,又怎会碰见了薛三,薛三不是在另外一间屋子吗?
她不清楚事情经过,便只能胡乱猜测。
不多久,川棠过来了。
听得素瑶叫她过去,川棠也没多想,就去了,
结果一看见素瑶那张似万年冰山般的面孔,她就猜出来定是有人在素瑶面前黑她了。
老实说这段日子她一直都很乖觉谦卑,在素瑶面前绝对是诚惶诚恐,毕恭毕敬,无一丝不敬之处,给她气受她忍着,待她不公她也只会腹骂,以此番隐忍换得素瑶待她不那么刻薄了。
她心知,在没有能力和素瑶对抗的时候,还是夹起尾巴比较好。反正她从小就在继母的教育之下学会了能屈能伸,又深切了解秋后算账的概念,所以她从不急着伸冤诉屈。再加上,前番死里逃生,她知道素瑶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彻底臣服,她也就将计就计,玩起了臣服。
如此,她又怎会得罪素瑶,必定是有人给素瑶上眼药了。
想到进门时天雁那副对她鄙夷蔑视的样子,再联想起那晚遇见薛三的事儿,川棠便猜测一定是天雁来找麻烦了——分明是天雁想要把花菡送给薛三,而她正好搅了天雁的好事儿,人家哪能不记恨?
川棠暗自苦恼,哎,好人做不得啊。救了花菡,就得罪了天雁,得罪天雁还是小事儿,这素瑶才是大头呢。
“怎么,顾念着你和晴欢昔日情谊是吧?”端坐在紫檀雕云纹椅上的素瑶开门见山地问道,她虽是惯于玩弄心计,但骨子里也是个急躁易怒的,平日里不常发作罢了。遇到这种不需要过多掩饰的时候,她也就纵容自己了。
“我……”川棠咬着下唇,欲言又止。
“你怎么?”素瑶怒哼,“那话儿也不是只我说出去的,姑姑也是那么想,除了早晚送饭的,其余人都不能随意去见晴欢……你是忘了还是明知故犯?知你和晴欢昔日交情不错,可再大的交情也不能盖过娘娘去!难怪娘娘这几日消瘦了不少,原来是有你这等不忠的奴才!”
“素瑶姐姐息怒!”川棠苦不堪言,真是什么罪名都能给她往头上安啊,妹的,你是在诠释“权威就是真理”吗?别人不知道,川棠可对素瑶的心思知道得一清二楚——不就是怕别人从晴欢口中探听到账册的事儿?
哼,老娘已经知道了,你就等着瞧吧。
顺顺气,川棠辩解道:“我怎敢害娘娘?我对娘娘的忠心那可是苍天可鉴……”
一旁天雁插嘴道:“这倒是真的,要说我们和川棠比,哪个都差了些,川棠对娘娘那才是最上心的。”
哎哟,天雁竟帮她说话?是又有什么阴谋吧?川棠没吱声,先让天雁蹦跶一会儿,反正爱蹦跶的死得快。
素瑶看了天雁一眼,不作声色地抿了口茶,放下时,盯着川棠道:“既是忠心,那就做出忠心的样子,明儿是十五,是祥云庵为娘娘祈福的日子,就由你去吧。”初一十五都要有人去祥云庵,督促一切事宜。不过以前都是内监的活儿,今儿……
天雁听了便是心中一喜,原来素瑶和她想到一块去了。当下似笑非笑地道,“从前太后娘娘身子不适,大姑姑一片忠心,在祈福之日为了太后娘娘一路跪拜着,到了庵中,之后在菩萨面前长跪不起,直至次日正午,那晚还下了大雨,可怜大姑姑……听说在那之后,大姑姑的膝盖就没有一天不痛的。不过也亏得大姑姑一颗心至诚至真,没多久太后娘娘真的好了,那以后连太后娘娘都说是大姑姑一片真诚感动了菩萨,才换来太后娘娘洪福齐天呢。”
旁边听着的几人顿时唏嘘不已,川棠也忍不住叹息一声,暗道:尼玛你不会想让我也跪着去,再来个长拜不起吧?
想什么就来什么,那天雁竟然真的继续说道:“我看川棠也是个至诚至真的,不如就让她来为我们娘娘祈福吧?”
川棠恨得牙根都痒痒了。丫的,用得着这么残忍?真是看人下菜碟,以为我好欺负?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等我……
正怒火满腔,偏又听到旁边人纷纷附和,川棠禁不住默默看了眼几人,袖子里的手悄悄攥紧,把那几张面孔记住了,方才对素瑶道:“若说到忠心,我哪敢以此自居,更别提为娘娘祈福的殊荣了。”
“这话说的……”天雁看向她,笑道,“就好像你对娘娘不忠心似的。”拿眼剜了她一下,料想这般挤兑,她必是没有办法摆脱。
川棠的确是苦不堪言,不去吧,会被质疑不忠心,去吧……那也太混蛋了,让她跪一天一夜,这大冬天的还不得冻死?
正思量着呢,那素瑶竟说道:“我也知川棠素来对娘娘无二心,那便这样,明儿你也学大姑姑,去菩萨面前为娘娘祈福。”似笑非笑地看了川棠一眼,补充说道:“旁人还真没这份殊荣呢,川棠,你好好去做,娘娘若是好了,你必定功德无量。”
川棠整个人都不好了。瞬间在心里把眼前几人全家都狠狠骂了一遍,面上却是敢怒不敢言。她咬咬牙,深吸一口气,面朝素瑶道:“既是这样,便是川棠的荣幸了。不过,川棠恳请素瑶姐姐,能让天雁与我一起。”
“哦,为什么?”素瑶淡淡地问道。
“白天倒还好说,但到了晚上,我……”川棠犹豫了一下,环顾四周,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害怕。”
“菩萨面前你也害怕?”天雁道,她自然知道,川棠一定因为不甘心,才想要把她也拉进去,所以第一时间找了话来挤兑川棠。
川棠不疾不徐地道:“菩萨能镇四方妖魔,保万里清净,这一点我自是知晓,可有一事就连菩萨也不能做到,那就是这黑夜白天之分。川棠是个胆小的,到了晚上就害怕,需得有人陪着才能静心做事,如若心不静,必不诚,不诚,则事不成。所以川棠想请天雁一起——”
“你胆子小?真能胡说……”天雁截住话头,一脸鄙夷,“那晚不是还活蹦乱跳去了后院么。”
川棠苦笑道:“我是被花菡拉着去的,你以为我想啊?”转向素瑶道,“素瑶姐姐,我那晚可不是去见晴欢的,实在是花菡……她因为要去给晴欢送饭,自己又不敢去,就顺势拉上了我,我哪想得到竟会被人恶意诬陷了!”
天雁脸一沉,牙一咬道:“谁诬陷你了?!”
川棠淡定地道:“我也没说你,你急什么?”
“那么晚才去送饭?”素瑶忽问,似不经心地看了天雁一眼。
天雁心中一紧,忙道:“姐姐,我那日是忙得忘了,所以才晚了……”
素瑶忽地一拍桌案,冷冷地道:“一直以来送饭的都不是你?”
天雁一惊,“我……”她忽然意识到,完了。素瑶不喜别人接近晴欢,既是指定了由天雁负责晴欢的膳食,就不会允许别人去做这件事。可是,之前天雁并没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今儿才会给自己惹出祸端,如今想要解释,却也是明白,解释也是没用的了。
天雁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素瑶心中气闷异常,外面受欺压也就罢了,里面又这么多烂事儿,难怪那沁鸢撒手不管,就没一个省心的!别看加起来不过十几个人,真管起来,个个都是刺儿!想到这里,她蹭地站起来,甩袖冷言道:“明儿天雁也陪着,祈福时但凡出点儿差错,我就拿你是问!”
天雁顿时面色煞白,半晌无言。
川棠虽也没让天雁好过,但毕竟就要面临一份艰难无比的差事,自是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