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到了太后又要在这个时间点过手瘾,杜越越也不用她吩咐,主动抱了经书说是去换新的,太后乐呵,特意抓了把瓜子赏给她。
知道太后在意的是这段空档,而不是几本经书,杜越越出了宁寿宫,索性偷懒搁了经书,呆在空房子里继续用绣线编网,反正宫里的空殿比皇宫的人口还要多,空房子更是比比皆是,有一些更是成了耗子窝了。
绣线网编得有两方绢子大,便到了收尾的时候,杜越越雀跃地蹦了蹦,仿佛那池塘里的鲤鱼已经自己跳进了网里来。
看看时辰也是差不多要回去了,杜越越珍而重之地将网线贴身收好,抱了经书回宁寿宫,往案头上随便一搁,太后也就赏个眼风而已。她今天竟然被索子这个宫女赢了一把,总算有点棋逢对手的感觉,太后心情不错,让索子沏了老尼姑之前留下来的茶叶。
趁着吃过午膳,大家都去睡午觉的功夫,杜越越主动揽了除草的活。
“睡个午觉再去吧!”太后心情好,对下人自然也格外体恤些。
“不成,”杜越越认真道,“我们可以慢悠悠地过日子,可是这地里的杂草不经等啊,一会儿的功夫就会长一寸高,地里的菜也不经等,杂草每多长一点,菜就少吃一顿肥料,等的时间长了,影响咱们饭桌子的菜量。”
太后觉得有趣,大笑道:“你这个丫头,敢情是每天喝鸡血的吧?每天这样活蹦乱跳的也不嫌累,既然喜欢干,便去干吧,给宫里的老少娘们树树榜样也好。”
盛夏的日头如火球一般,少了莲叶的遮盖,池塘的水也好似放在文火上煮过一般。池水堪堪只没到膝盖,再往中央去,便不知深浅了。鱼儿怕热,此刻都往更深处躲阴凉去了。
杜越越咬咬牙,将裤子挽得更高,往深处迈了几步。池塘底的淤泥久未清理,每次抬次脚都困难重重,一个重心不稳,便有摔倒的风险,但为了久违的肉味,也只能忍了。
等到湖水没到大腿中部偏上一些的时候,杜越越便不再往里走,她从兜里拿出半个未吃完的白面馍馍,撕成小块捏成末末,洒向池塘中央。没一会儿,湖底的鱼儿逐渐泛波上来。杜越越再洒了几把,引诱鱼儿游近,绕着自己的大腿晃荡。
杜越越拿着线网,猫起腰,将网兜沉入水里拉开,等着一只不自觉的鱼儿游进来,猛地往上一提网兜——什么都没有。
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四回做顺手,再洒了把馍馍末,瞅准了机会提兜,果然被她网住了一条,只有巴掌大,活蹦乱跳滑不溜手。
杜越越收紧了网兜,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岸上,连着网兜将鱼儿往石头奋力一摔,鱼儿一下子被甩晕了,不再动弹。
骄阳似火,杜越越抬手擦了把汗,继续下水捞鱼,雄心壮志道:怎么着也要整出五条来,一条烤了吃,一条煮汤喝,三条晒了鱼干慢慢吃。
心里有念头,手里也得劲,不过片刻功夫,又得了一条。
“你在做什么?”
空荡荡的院子,突兀地出现了个声音。杜越越手一滑,兜里的鱼翻了个滚,逃回水里去了。
杜越越回头,看见一个青布长衫的男子站在岸边,二十出头,眉目俊朗,面如冠玉,因为阳光耀眼,所以微微眯起了眼睛,眉头微微皱着,茫然地看着在水中忙活的她。
“我……我拔草呢!”杜越越随便扯了个理由,问道,“你找谁呀?”怎么串门串到这里来了?看衣着打扮,该是新晋级的寒门学子吧。
“你是新来的吧?万贯她们怎么欺负你?虽说她们在宫里也颇有年头了,但不该倚老卖老啊,顶着这么个毒日头让你出来干活,她们躲在屋子里享清福。不过你这脾气不错,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也没有怨言,可见是个老实本分的,比她们这些熬成精的老油条们好多了,有时候还要给我们甩脸子,这主不像主,仆不像仆,人伦不序,三纲不常,长此下去,只怕家不成家,国不成国啊。”
真是吃着大白菜的命,操着中南海的心,有份工作就安安稳稳做着吧,好歹是京城里的官员,拿着组织的钱还要当愤青。杜越越腹诽,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洗洗手,踩着淤泥艰难地回到岸上。
杜越越边坐在岸上洗脚,边跟男子唠嗑,“吃了吗?晚上要在这里留饭吗?”
问了几声不见回答,转头看见男子弯腰盯着地上已经苏醒的鱼儿在徒劳地蹦弹。
“我……我抓来喂猫的!”唯恐被勘破了心事,杜越越结结巴巴地解释,“宫里……宫里的野猫胃口也刁,不……不爱吃素……”
男子摇头,道:“没有猫儿不爱腥。”捡了鱼儿,走到池塘边放生了。
“哎……”杜越越着急地站起来。
男子回头看她,眉眼弯弯,嘴角带着浅浅的笑,似一道和煦的风,池塘里荷花半开,粉粉白白的莲衣包裹着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莲房,尘嚣浮躁中,似乎能闻见缕缕清香,直飘进了心房,解去这半日萦绕在心口的火气。
男子挨着杜越越坐下,转头笑看着她,“这猫儿啊,虽然是野生的,但也是野生的猫妈妈生的,是有生命的。这鱼嘛,虽然是放养的,但也是家养的鱼妈妈生的,也是有生命的。拿鱼的生命去换猫的生命,以一条无辜之命去投喂另一条生命,难道是因为鱼的生命没有猫的金贵吗?鱼和猫结了什么仇?千百年来只有被吃的份。况且猫吃鱼只是为了一时的口腹之欲,并非吃不到鱼就活不下去。呐,生活呢,最要紧的是开心,能不能吃到鱼,是不能强求的,抓鱼去喂猫的话,鱼也是不愿意的。呐,既然鱼不愿意,下次不如试试投喂其他的?比如老鼠啊什么。呐,天下这么大,总能找到猫儿喜欢吃,被吃的愿意被吃的。”
杜越越摸了几颗小石头,扔进湖里,见湖水泛起层层涟漪,有些困倦。
“二皇子,您回来啦!”
杜越越和男子一同回头,看见索子站在身后。
杜越越连忙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身旁说得意犹未尽的男子:
这货是二皇子?
摔!
麻烦下次出门前换身有辨识度的衣服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