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酬乐会召开的时候,正是夏末秋初时节,城郊的清凉山上,种有一片紫薇林,紫薇花开百日,能从暮春一直延续到秋初,现在绽放的是最后一茬,在微凉的秋风下,开始扑簌扑簌地落花。落红也是一种意境,酬乐会就将此地作为了聚集地。
清凉山原来是一处皇家园林,用来避暑的,因此高屋建瓴、亭台楼阁,无一不缺,雕梁画栋,美轮美奂,近处有流水潺潺,远处能听见飞瀑轰鸣,最小的树都有碗口大,有些是从深山老林里移植过来的,遍种四时鲜花,一年四季香飘不断。后来皇帝避世,太后管束严了些,妃子们也不来此处,慢慢就荒废了,在请示二皇子之后,管理园子的总管便将此处挂了牌,作一家国有盈利性园林来经营,所得门票收入均分摊在园子的日常维护之上。
杜越越没有马车,全靠双脚走过来的,到了之后,在门口收费的小厮那里找到了自己名字,然后领了牌子上去。不用费心去找,带上耳朵就是,哪里喧嚣往哪里走。
聚会放在半山腰的乘风阁,面对一弯清泉,泉水清澈,爽冽可口,回味后还带着些甜,用来煮茶最妙。来到二楼,便感受山风徐来,有秋高气爽的之感,乘风阁原有五间,通作一间,东西南北俱是落地花门,门前设雕花围栏,正上方摆一张长案,案上摆两大瓶水晶菊花和一盆老根盆景,焚一炉三匀香。长案之下设左右两个上座,两边各一排八个座,俱是扶手椅子,下首中间摆两个座,每两个座位夹一个长几,每个座位斜后方靠近长几的位置设一个海棠式的坐墩,长几上安放两个梅花形攒盒。
杜越越到的时候,众人已经归位完毕,她扫视了一下,也就上方的太子爷和二皇子、以及下首的郑宝山认识。
济济一堂的华服少年,似宋玉、似潘安、似卫玠、似兰陵王的都有,既有我见犹怜类型,也有豪放粗旷型,有道是:遗传基因好了,生什么都是漂亮的。除了靓男型男,还有从各处秦楼楚馆招来的美人陪侍,就坐在长几旁的海棠墩上。满屋子的俊颜美脸,能闪瞎人的眼,令人如花蝴蝶入了百花丛,选择太多反而不知道从何处落脚。
在场的不是有名气,就是有身份的,唯杜越越没名没就,显得突兀,不过有一屋子的莺莺燕燕陪衬,再加上她来得晚,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引起怎样的关注。郑宝山接待了她,将她安排在下首,在另一椅子旁又设立一把椅子,请杜越越入座,坐在她旁边的是本城新晋卢姓富豪卢的马,郑宝山则在末座的另一位置上坐下。
杜越越入座,首先往梅花攒盒里看去,发现都是各式糕点和几样小菜,美则美矣,只是——
“没有肉呀?”
卢的马自她进来便盯着她看,闻言,扑哧笑了出来。
坐在一旁的美人夹了一个枣泥馅的糯米丸子给她,杜越越尝了尝,觉得滋味不错。美人还要再夹给她,杜越越连忙摆手,“我自己来。”夺了筷子,一个接一个,吃得不亦乐乎,全然不顾堂上在讲什么。
卢的马见她吃得如此欢畅,觉得也饿了,凑过来笑问道:“可以给我一个尝尝吗?”
“你自己没有手吗?”杜越越脱口而出,之后愣了一下:郑宝山这人有钱归有钱,就是抠得很,明明这个位置有两个人,偏偏只放了一个攒盒,既然是同属两人的盒子,而且他又是先到的,杜越越自然没有霸占着不放的道理,遂只好递过去筷子,不情愿道:“喏——”
卢的马愣了一下,坐在旁边的美人乖觉,接了筷子,夹了个槐花蜂蜜馅的小方糕给他。卢的马摇摇头,杜越越凑过头去,衔了小方糕吃了。
“瞧你!吃得一嘴的屑。”卢的马笑说道,伸手去抹杜越越的嘴唇。
杜越越往上仰了一下头,用手背揩了揩,对着卢的马嘿嘿笑。
卢的马放下手,释然地笑笑。
期间有美人鼓瑟、舞娘伴舞,还有名士们的高谈阔论,只是杜越越的注意力全放在糕点和小菜之上,等到吃得差不多了,才抹抹嘴,意犹未尽道:“就是没有肉!”
卢的马又是“扑哧”一声笑了,杜越越无奈横斜他一眼:内涵段子看得少了吧?笑点低了吧?
卢的马靠近他,问道:“我去问你家娘娘讨了你如何?天天喂你吃肉?”
从宫斗到宅斗,逼格降的可不是一点点,尽管宁可居无竹,不可食无肉,但是对于理想的追求,杜越越还是很执着,于是坚定地摇头。
一曲既罢,众舞娘退场,十个美婢捧了二十三个小锦盒和二十三把酒壶,从楼下鱼贯上来。也不知锦盒里装的什么,只见诸位在座的客人眼睛像是被火把点亮了似的,陪坐的美人以帕掩唇吃吃地笑。
每个客人俱分得了一个锦盒和一把酒壶,杜越越好奇地把玩着锦盒,随伺的美人在酒杯里倾注了酒,卢的马亲自端了送给杜越越。
酒是好酒,杜越越才端过来闻了一闻,便觉得有些醉了,于是放下了。
郑宝山站起来,大声且得意地说道:“这是我新改良的配方,效果比之前的更强,已经经过多个家仆试验,大家放心用吧。”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杜越越无心去听,但是其中一人的声音出现,便如魔音穿耳,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只见二皇子站起来,咳嗽一声示意大家安静之后,道:“诸位玩好,我先回去。”
太子爷立马伸手拿了他的锦盒,“呵呵”笑得奸诈,“既然你无福消受,就让给我吧!出了阁楼,便是林大树多,添了不少野趣,大家尽兴哈!只是——”太子顿了顿,正经道,“大家务必小心,寻乐次要,保命主要,行乐的时候——莫要让蛇给咬了!”
满堂哄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