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铺上一层积雪,但不是很厚,有些土坳处有积雪,树枝上也凝着冰屑,不过大部分的土地,仍是湿漉漉的,这儿曾覆盖过积雪,但已渐消融。这场雪下得还不足以掩盖这块疮痍大地,所以使得这残景更加荒凉。雪意比雪降更苍寒。
小雪坐在小阁楼上,透过小轩窗往外望去,感到深深的寒意,炉子上还熬着药,房间里充满了浓烈的药香,从屋子里传来泪千行时有时无的咳嗽声,一会儿咳得声音大,一会儿咳得更音小,但始终断断续续,没有停止。
见药已熬好,小雪沥了药,盛在碗中,起身来到厢房。
“公主,药熬好了,你快起来喝药吧。”小雪瞥眼看了泪千行一眼,只见她的脸色比前几日更加不好,气息也弱了许多,不心一阵心疼。她从小入宫就一直跟在泪千行的身边,也曾见她生病过,上一次虽然病得厉害,可是精神却很好,这一次却连精神似乎也很倦怠。
泪千行睁开眼,看了看小雪手中的药碗,淡淡的说:“你先放在这儿,待会我再喝。”
“药还是趁热喝的好!”小雪趋身来到近前。
泪千行摆摆手:“你先放那儿吧。这会我觉得身上冷浸浸的,你去把炭火拔旺一些。”
小雪搁下药碗,转身去拢炭盆。
“出去拔,不然屋子里会有烟。”泪千行皱了皱眉。
小雪依言走了出去,泪千行这才慢慢的坐了起来,披了件坎肩,然后揭开被子下床,来到桌前,把那药碗端起来,却并没有一口喝下去,而是往小雪出去的方向看了看,好像怕她突然进来似的,这才顺势把药倒在痰盂里。她的眸中有着很奇特的神情,虽然精神不济,却似打定了主意一般。
待小雪抱着炭盆回来,她已经得新躺在床上,经过方才的举动,觉得胸中十他不适,又开始咳嗽起来。
小雪看了看药碗,只当泪千行已把药喝下去了,浅笑道:“真奇怪,公主喝了这么多天的药,怎么也没见病情有所好转,反而咳嗽越来越厉害了。
泪千行抬眸瞧了瞧窗棂,然后又咳了几声,好像自语似的说:“也许天气冷,所以老也不见好转。”
小雪想了想,虽然觉得她的话说得有些道理,但还是不放心的说:“也许这个太医医行太浅,明天我再换个太医过来给你瞧瞧罢。”
泪千行摇摇头:“不必了,就算换个太医来,我这病也不一定会好,反正开的药也不过就是那几味。”
小雪静默了一会儿,拿起了针线,坐在泪千行的床头绣花。
这时忽然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小雪放下手中的针线,站了起来:“这会儿谁会到这儿来?”
出门看时,原来是莫晓手中拿着一个包裹,大约是送东西的。
“小雪,这几天公主怎么样了?”一看到她,莫晓就直奔主题。
小雪一笑:“先进来说话,外面冷。”
两人进了房中,莫晓看到泪千行并没有睡,只是躺在床上,气色看来竟比前几日还要差,不禁问道:“怎么公主吃了药,一点都不见好转?”
“我也这样说呢,眼见公主一天比一天咳得厉害,不如过两天再请个太医过来。”
莫晓把手中的包裹打开,原来是一支人参,须子都有小指粗细。
“这是我无意中购得的,原本想着给爷爷吃,可是他今年春天和小石头一起回乡了,走时忘了带,我今天特过送过来。公主这一向身体虚弱,是该好好补一补了。”
泪千行淡淡一笑,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我就替我家公主谢谢你了。”小雪显得很高兴,这样大的人参,就算在皇宫中也不多见。虽然莫晓说是她无意中所得,想来一定是顾将军有意教她送来的。
莫晓来到泪千行的床前,见她黑瀑一般的乌发横在肩头,可是脸色却又白又枯,一阵心酸,却只是问:“天冷,公主千万别再着凉加重病情。”
“我知道,难得你还肯来瞧瞧我。”泪千行的话中满是嘲弄的语气。
自从顾无言请旨把泪千行囚禁在这小楼中,除了莫晓能方便进出,连太子都不允许来探视,也难怪泪千行会如此说。
一晃就是大半天过去,莫晓见天色已晚,起身告辞,小雪送她出去,又重新开始熬药。
“公主吃药了。”
泪千行正在出神,看到小雪拿了药进来,皱了皱眉头:“你先放这儿吧,我一会儿喝。”
“不行,我想让你趁热喝下去。”见泪千行的身体一直不好,小雪着急起来。
泪千行只得拿起了碗,青花小碗拿在手中,却并不急于去喝:“小雪,这药太苦了,你去拿几颗蜜饯来。”
小雪闻言转身出去拿蜜饯,泪千行看到她走远了,然后身子一弯,准备把药倒在痰盂里。
“你干什么?”不知什么时侯小雪已经站在门口,她看到泪千行这样做,大叫了起来,还抓住了泪千行的手。
泪千行无奈的瞥了她一眼,恨声说道:“我是不会喝这些药的。”
“不喝药,你的病怎么会好呢?”小雪又是痛心又是难过。
泪千行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好。”
“你这是为什么呢?”小雪十分不解她的做法。
“我要看看,是不是我死,他都不会来看我!”泪千行的脸上掠过一丝残酷的微笑。
“你这又是何苦,为了顾将军,不惜自残身体。这样做,到底值得吗?”小雪心中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我不管,我倒要看看他有多狠心。除非教我死心,要不然,我宁可一死,也不愿意让他对我不闻不问。”泪千行打定了主意,脸上露出决然的神色,目光却沉静如水。
小雪掩面哭了起来:“公主,你这又是何苦,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