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嗜烟成瘾的人。每当燃起一支香烟，在明灭的火光和袅袅的青雾中，备好一课或改完一本作业时，总是看到一双闪烁着泪光的眼睛……
由于那场特殊的历史灾难，我们全家迁居到黄土高原上的一个小村。爸爸重病在身，妈妈是一个病弱、忧郁的女人，家境很是惨淡。
有一天放学，我看见了久别的姐姐，她在公社的中学读书。
她拉着我的手说：“志远，我不再念书了，咱们在一起吧！”我说：“太好了！”她低头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我看见她长睫毛下的大眼睛蓄满了悲伤的泪水……
从此，姐姐担起了家庭生活的重担。从此，她在我眼里，既是姐姐，也是妈妈。
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染上抽烟的恶习，被姐姐知道了。在一个沉重的黄昏，姐姐走近我，先前那双温柔、善良的眸子，片刻间变得凝重、深沉，紧接着黄豆大的泪珠从睫毛上滚落，目光里满含着愤怒，她大声说：“中学生就抽烟，男子汉真没出息！”我感到一种良心的谴责、灵魂的颤抖，眼泪扑簌簌跌落在地上。我对不起你呀，姐姐！
后来，我大学毕业，分配到外地的一所中学教书。姐姐顶替按退休对待的父亲，进城当了工人，不久结婚。
报到前我去看她。一见面，亲热地拉手、寒暄、吃饭……旅行包里装满了我爱吃的各种食物。我要走了，她执意要送别。
车快开了，她从衣兜里掏出几盒带过滤嘴的“中华”牌香烟：“志远，这是你姐夫在省城开会带回来的，你拿着车上解闷儿！”
“我不抽烟，姐姐！”我说。
她笑了，望着我被香烟熏黄的手指说：“留着吧！”
车开了，隔着玻璃，我又看见了姐姐的眼睛，长睫毛下的大眼睛闪烁着晶莹的泪光……惜别、嘱托、期望，所有感情都含在那闪烁的泪光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