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北,是一排客厅的窗户,和客厅一样长度,八扇工艺窗,这也是我见过的客厅窗户最多的房子。窗外,是院子,院子里,最引人注目的,是离房子相隔大约两米距离生长的一棵棵樟树。
樟树,挺拔高大,叶繁枝茂,樟树究竟生长了多少年,没有人考证过。记得当时樟树移进院子里来,就已是树桠茂盛的大树,树根用草绳层层裹着,吊车吊进早已挖好的树坑。三楼,是我的房子,打开北窗,目光所及,除了樟树叶还是樟树叶,树叶的缝隙处,可以隐约看到对面楼的南窗阳台上飘着的衣物。一簇簇浓密的绿遮住了北面的天空,也遮住了北面的凡尘,树,人,窗,一个简单明了纯粹的空间。
如果站在窗台的防盗网上,可以伸手摘到樟树叶子。很多的时候,看着一片片叶子,想分辨出它们有什么不同,从茎脉,从大小形状,从颜色,无论怎么分辨,都无法判断这片叶不是那片叶,它们彼此在却不靠近,各自为体却不离不弃,终归我的肉眼是凡俗的,我的心眼也落满灰尘,除却表层的理解,无法真正体会到一片叶与另一片叶相遇,并执手风雨深沉的情感。
鸟鸣在清晨是最为欢快而脆亮,吱吱喳喳,鸟从这枝头窜到那枝头,跳跃,穿行,呼唤,一只和另一只语言的交汇,在晨光里像音符有节奏的高低婉转,闭着眼,会以为置身于花香鸟语的山谷里。城市的钢筋水泥覆盖了一块块田园一根根树木,城市里鸟的家园慢慢在消失,只要有树,就会有鸟呼朋唤友来建它们的家园,院子里成排的樟树,无疑也成了鸟的家园。
在樟树的树丫里,总会有鸟窝。枯枝做成的鸟窝,在周遭都张扬着旺盛生命力的樟树枝中,很是显眼。鸟窝里经常几只鸟在那里咕嘟着,我想,那应该是有鸟妈妈鸟爸爸和鸟孩子,它们在我不懂的世界里过着它们日复的生活。鸟在鸟窝里生儿育女,和人类一样繁衍着它们的后代和希望。每到大雨倾盆,就会想起小时候常猜的谜语,“半空中有一个莲花碗,无论下多大的雨都装不满。”总会无由的担心那鸟窝一下子被雨冲垮,或者雨淋湿了鸟的翅膀,而鸟不能再飞翔。然而,我的担扰是多余的。在雨后,灰尘贴进地面,大地湿润,天空无云,空气干净,那一刻,世界是最为美丽。鸟从枝头上跳下来,它们是乐观的,愉悦的,一只,两只,三只,四只,它们在地上悠然走着,一步步迈得从容而稳健,咕咕的相互叫着,可能是用它们自己的语言在对话,有人从身边经过,它们浑然不觉,旁若无人享受着大自然赐予的一片清新。
暮春是樟树叶飘落再长新芽的时候,我一直没有弄明白,为什么樟树落叶不是在秋天,而是在春天快要走完的时候。早晨,一夜的飘飞坠落,地上铺了一层樟树叶,扫过后,到傍晚,地上又是厚厚的一层落叶。踏在上面,能感觉到脚底下的松软,落叶踩碎的沙沙声,像行走在深秋黄叶满地的忧伤里。樟树叶的暮春,是新一轮生命的开始,而女人的暮春呢?一位年过四十的男性朋友离婚后,再找女友的首要条件是年龄三十岁以下,其它可以忽略不计。虽然有一些偏颇,但也说明其中的问题。说女人自信是美丽,说书香女人是美丽,说只要心态保持年轻,那么女人永远不会老,这一些,都不过是掩耳盗铃美丽的谎言,是女人对岁月流逝深深无奈的自嘲,也是对女人年老色衰的现实一种向上的鼓励。樟树的暮春,春去春又回,经历风雨会让樟树更坚韧更有信念,而女人的暮春,时光流走终不会再。这样想着时,心里不免有一些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