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被送了过来,大红,是顶级的绣工,依然广袖束腰,上面的花色用银色的金线绣了几层,只有在灯火的照耀下,才能看出那种流光溢彩。细碎的珍珠点缀,与衣服一色,除此之外并无太多的东西,但是看起来华贵天成,浓重却又飘逸。
他知道她不喜欢太过繁复的东西。
阿喜的星星眼直冒,拼命的道:“小,小姐!好漂亮!好好看!你,你快穿上试一试吧。”
谢子晴微微一笑,然后脱下自己的一身衣服,在阿喜的帮助下降这件嫁衣穿上。
巨大的铜镜中,女子的青丝垂落,全身上下再也没有半点的冷漠,只有眼角温暖的笑意,灼人双目。
这件嫁衣,为他而穿。
谢子晴的目光往窗外一看,只见谢府也已经布置成一片红火了,水仙花摆在床边,微微的露出一朵花瓣,盈盈可爱。
她不由得走过去,然后伸出手,刚刚触碰到水仙花柔嫩的花瓣,那朵半开的水仙突然间折断,然后落下窗台,沿着滚进泥土中。
突然之间,摆放在窗台上的所有水仙花齐齐折断,谢子晴的心猛地一缩,然后听到一声痛苦的惨叫!
南沉瑾也在试衣服。
除了紫色他就从来没有穿过其他颜色的衣服,他对紫色有种特殊的迷恋,仿佛在很久之前,他就对它情有独钟。
这又是一种完全不同的风姿。
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眯了眯眼,不知道这样的他,能不能将他的太子妃给迷恋了。
三年,已经整整三年了,那天的相遇还历历在目,一转眼,却是三年,这三年来,从一开始的怦然心动到不知何时的非卿不可,他一直在努力,然而直到现在,才终于将生命中奉上另一种圆满。
或许前路还很长,但是他相信,两个人的执手,终会是天长地久。他从来不是一个不求回报的人,从开始的一步步设计,他要的,就是她的爱情,就是和她的相许白头。
子晴,你这一生,只能属于我,也只会属于我。
他的唇角一勾,然而这笑意还未泛上来,突然间凝固。
他最终还是不动声色的转身,然后恭敬的低下头去,道:“师傅。”
白衣文士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澶微默默的呆在他的身后,低着头。
白衣文士的嘴角带着一丝祥和的笑意,眼睛落到他鲜艳的红衣上,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沉瑾,要成亲了?”
南沉瑾答道:“多谢师父关心。”
“你本来就是我最心爱的徒儿,我关心你也是应该的。不过沉瑾,就算成了亲你们也不过还有五个月的时间,你准备让那个,谢家小姐怎么办?”
南沉瑾沉默了片刻,道:“师父,便是只有五个月,我也不会放弃。”
白衣文士叹了一口气,然后道:“你知道我的师父吗?”
他停顿了片刻,然后缓缓道:“我师父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我年少的时候,他常常教导我,这世间的事,只有走过一遭,才能发现那些情情爱爱不过是浮云,唯一所能拥有的,就是这半生。他的一生都专注于天道,然而直到死,都未曾在那上面迈出第二步。我一共有三个师兄弟,我的资质不是最好的,但是到了最后,剩下的也只有我一个人,你知道为什么吗?”
“聪明的人都爱犯糊涂,他们总会以为自己什么都能把握,可是到头来,什么也没有。”
“沉瑾,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也是我门中上上下下千百年来的绝世天才,你出生的时候,曼陀罗花沿着月池绽放了一路,那时候我的师父便说,这是上天选中的继承者。”
“沉瑾,所以你一出生,便没有人能够和你抢位置,你便是圣主,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圣主。因为你的血脉身份,这么多年来,我始终在纵容你,可是你太聪明了,从七岁那年便自己设计逃了出来,来这个小小的西都当了皇子,直到三年前才现身。”
南沉瑾的语气毫无波澜:“师父,你只是不想找我。”
白衣文士慈爱的微笑:“是啊,我只是不想找你而已,因为我知道,你终究会回来,这俗世的天地太小,不值得你去费尽心思。你的道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注定了吗?谢子晴的嘴角淡淡的笑。
白衣文士的目光落到他脸上,缓缓道:“那位谢家小姐叫谢子晴吧。”
“是。师父。”南沉瑾的目光看向他,眼里一片深色。
“你知道她为什么会中情蛊吗?子晴,止情也,她一出生便有这种东西,只有一个原因,就是她自己对自己下了绝情咒。若她这一生没有动情,那么就什么事都没有,可是,她偏偏动情了,动情的对象还是你。沉瑾,你受这样的痛苦,可值得?”
南沉瑾的心微微惊,绝情咒,竟然是绝情咒!她会心痛是因为爱上了自己,而她要绝情的对象,竟然是,自己!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这一刻强大的心神开始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开始从灵魂深处冒出来,来推翻曾经的努力,然后再次让那些曾经有的荒芜萋萋生长。
难道他这一声唯一所追求的温暖,都是如此结局,求而不得?
子晴,子晴,为何绝情咒?为何欲与我绝情?
这一刻,有风声穿堂而过,双阙之上,那一轮冷月,如青霜,如寂寞,如那看不清的未来,如经年之后的沧海桑田。
白衣文士看着他微微发白的脸,然后从自己的衣袖里掏出一个东西,微微笑道:“沉瑾,如果你想要知道为何,你可以打开这个看一看。”
他的手心中,躺着一个瓶子,紫色的水晶瓶。
这是子晴身上的东西,为何在这里?
他的目光猛地看向眼前的人,双目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掩饰不住的杀意,还有,着急。
“你,你对她,到底做了什么!”谢子晴禁不住低吼出声,然后飞快的往外窜去!
一向冷静自持,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仿佛被一根弦紧紧的绷着,然后,再也掩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