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几天来一直魂不守舍。
同伴一致认定他是个话唠，唐认为这也是不是坏事，因为，没有特色又没有存在感，对无法脱离社会生存的人类来说才是真正的悲剧。唐的自信也并非全无道理，对一群试图以血肉之躯反抗吸血鬼的人类来说，在机械方面颇有天赋的唐是必要的。
唐的先祖生活在遥远的东方大陆，至于家族在哪年哪月移民，为何辗转来到鸟不生蛋的极北，自诩天才的唐也说不清。只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唐的曾祖父冒着灭族的风险，保存了一部分科学知识，以口耳相承的方式代代相传。唐既是遗命的受益者，同时也因此不得不四处流亡。唐投奔红圣女不是理想主义使然，在吸血鬼的高压政策下，这是唯一的出路。
但唐是个天生的乐观主义者，他从不为残酷的命运自怨自艾。作为一名不会胡思乱想的顺民，老老实实安于异族的统治，整天担心自己会不会成为那倒霉的十分之一，唐认为这样的生活不比逃犯好多少。唐自豪地认为，也许他才是反叛军中意志最坚定的一个，勇敢无畏的红圣女也曾陷入消沉，顽强的战士在漫漫长夜中也会心生绝望，只有他，对玛丽的信念从未动摇过。
这并不是说，他不理解玛丽和其他同伴的心情。他们是脆弱的人类，吸血鬼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们捏碎。到目前为止，玛丽的部队所占领的，要么是污染严重的荒漠，要么是气候恶劣的区域，对这些食物匮乏的鸡肋土地，吸血鬼压根儿不想花心思管理，七大氏族划分疆域之初，就没把这些个荒地列入其中。愿意生活在这里的，不是守旧的原住民，就是在吸血鬼帝国里实在混不下去的罪犯和逃难者，说服或者战胜这些绝望的人不是什么难事。
可是，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呢？
玛丽的目的当然不是据守一方，在冰天雪地里自立为王，然而只凭人类的肉身和永生不死的吸血鬼硬拼，又是何等不切实际。“解放人类”对大多数战士来说，只是一个说说好听的口号，让他们得以在无边无际的雪原中支撑下去的精神支柱罢了。
庆祝黑暗降临的长夜节已经过去，白主教至今还没有送来下一步的指示，是因为他也陷入了同样迷茫吗？
为防止行动失败后牵连亲族，反叛军成员之间不会以真名相称。就像大家知道玛丽是假名，也不妨碍他们爱戴她。放弃家族姓氏也意味着与过去决裂，很多人都是因为有不堪回首的经历才来投奔叛军的，这不是耻辱而是勇气，他们至少在堂堂正正地奋斗，因此假名和绰号都有权得到尊重。
“白主教”显然是绰号，没人会叫这么拗口的名字，还明目张胆地表达出反对吸血鬼权威的意思。和大部分成员一样，唐从来没见过这位大名鼎鼎的白主教，他只知道主教的命令是绝对的，如果说圣女玛丽是反叛军的旗帜，那么白主教就是这支军队的头脑，和玛丽一样是人类反叛者不可缺少的支柱。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只名为富兰克林的乌鸦就会带来白主教的书信，所有成员都有资格阅读这些信。富兰克林是一只全身闪着紫蓝色光泽的漂亮雄鸟，马丁训练把他训练成了优秀的信使，据说富兰克林从小被马丁养在身边。马丁曾经开玩笑地说过，美女佳人都是过眼云烟，富兰克林才是一生的伴侣，虽然是戏言，也足见感情之深。
冬天冬季到来边。按理说富兰克林的身上应该带有保护和定向用的咒语，很难想象他遭遇天敌，或者迷了路。所有人都闭口不谈，唐觉得多半是主教那边出了问题。
是什么妨碍了主教的行动？
唐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罗盘，祖父亲手制作的定位工具，用的是上好的乌木，如今很难找得到这种材料了，因为吸血鬼很忌讳这个。他抚摸着磨得光滑的盖子，一遍遍地打开又合上，仿佛指望在那“啪啪”的响声中能触发什么奇迹似的。
奇迹真就发生了，一壶酒凭空出现在了唐的眼前。他傻乎乎地眨了眨眼睛，以此判断是不是神智昏乱出现了幻觉。
“拿着。”
半天没等到回应，玛丽只好把酒壶丢进唐怀中，在他旁边坐下来。
唐不喜欢高度蒸馏酒，口味太辛辣，没法跟祖父自酿的米酒相比，不过在苦寒之地，烈酒也是不可或缺的。他拧开壶盖，勉为其难地啜了一下，立刻被呛得直咳嗽。要是平时，玛丽一定嘲笑他没有男子气概，可今天她只管拿过酒壶一口接一口喝，老半天也不做声。唐见状没有法子，只好跟着喝，好像不这么做就不会有任何进展似的。
“对不起。”谢天谢地，玛丽终于打破了的沉默，“我不该当着你的面杀吸血鬼。”
“她不是吸血鬼吧。”唐的舌头直发麻，只能含混地咕哝。
看吧，他们的分歧就在这里，玛丽还以为他整天一声不吭的原因是被溅了一身一脸的鲜血。唐的确讨厌血腥，但问题的关键不在这里，既然加入了反叛军，就不指望靠举举标语、发发传单就能顶用，他们必须真刀真枪用性命去拼。
“如果你想说眷属还是人类的蠢话，”玛丽的口气不像开始那么平和了，“我可要提醒你，大部分吸血鬼在日间沉睡，攻城只能选白天，那就意味着打起仗来我们必须和眷属，那些你所谓的还是人类的家伙斗个你死我活。我们一定要了解快速有效地消灭眷属的方法，主教也是这么认为的。”
又来了。唐不讨厌主教这个人，不过他对凡事只要引用他的名字就得以合理化的做法，还是相当反感的。
“玛丽，听我说，”他一翻身蹲到她的跟前，忘记盖好的酒壶从大腿上滚下来，宝贵的酒撒了一地。“如果眷属还有可能被净化，就该给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有些眷属不是自愿成为奴隶的，他们当时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如果能够拯救，为什么一定要斩尽杀绝吗？我们是为了解放同类，而不是为了杀戮而拿起武器的吧？”
玛丽冷冰冰地盯着他：“马丁劝我跟你谈一谈，看来他是多余操心了。”
眼看着她起身要走，唐顾不上许多，连忙去抓她的手臂。谁知这举动让玛丽肩膀一抖，回身就是一拳。虽然玛丽是女人，但这一下子用力相当之大，再加上唐没有防备，直接被打中了鼻梁。他本能地向后趔趄，正踩到刚才洒出的酒，脚一滑跌倒在地上。
他拙手笨脚地挣扎着想爬起来，鼻孔里还在不停地向外冒血，玛丽心有不忍，迟疑片刻之后还是向他伸出了手。
谁知唐不急着接受她和好的举动，一边捂住鼻子一边还在说教不停：
“想想看，如果某个眷属就是你的亲人，你也会这么坚决地下手吗？”
“那要让你失望了，”看着他滑稽的模样，玛丽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我还真就有个眷属亲戚，相信我，如果你亲眼看到她成了什么模样，你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个痛快。就算真能恢复自我，你以为他们就能面对自己犯下的罪行？”
“玛丽……你原来是贵族吗？”
一脸鼻血的唐傻乎乎地看着她。为什么他在意的地方总和一般人不一样？那一刻，玛丽觉得再谈下去也是鸡同鸭讲。反正过几天唐就会恢复精神，继续摆弄他那些破玩意的，她决定丢下他不管了。
可兴奋异常的唐不管不顾地追了上来，依然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天啊，你是贵族！可你竟然选择成为反叛者，成为红圣女！玛丽，你真是刷新了我对你敬佩的程度，你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不对，是一个女英雄！”
玛丽白了他一眼：“我记得我们有约定不谈论私事吧？”
“我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说！”唐用足以让大家都听到的声音宣誓，“我自己也不会再提了！”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搞定的话，玛丽叹气，她一开始就不该花心思营造什么喝酒谈心的气氛，马丁的建议果然十分不靠谱。
“可这不意味着我支持你杀人。”一改方才的激动，唐一本正经地说，“我知道你下定了决心，也做好了准备，但这不意味着其他人也得有牺牲一切的勇气。你知道吗，玛丽，我的老祖宗有句话叫做‘物有必至，事有固然’，就是说人们都有不得已的理由，去做一些不得已的事，给他们机会，他们还有很大几率会成为好人。作为一个领袖，你有义务给他们机会，相信主教在这里的话，也会同意我的看法。”
玛丽很想再给这张脸来上一拳。唐很罗嗦，还总有些不切实际的奇思妙想，这是她早就了解的，某些时候她觉得这正是他的可爱之处，可当唐喋喋不休地为敌人辩护时，她只想把他揍到再也说不出废话来。
然而就像唐说的那样，她是领袖，也是所有渴望自由的人类的希望，她得竭力让唐这样有一技之长的成员发挥作用，而不是把他殴打到生活不能自理。能用更多的人，才能走得更远，主教就是这么指导她的。
所以她得强压住怒火，先把晕晕乎乎的唐安抚下来才行，继续测试圣水的作用，唐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
玛丽勉为其难地拍了怕唐的肩膀。后者以为她终于接受了建议，毫不掩饰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唐正想再说点什么，而玛丽则考虑着如何让他赶紧闭嘴，就在这时，艾尔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大口大口地吐着白气：
“主教的信来了！”
这是半个月来唯一的好消息，也是此时此刻玛丽最需要的，她撇下脚步不利索的唐，和艾尔莎先一步跑回了教堂。
反叛军的主要成员都站在神龛的前面，一群人在烛光下静静等待着玛丽的到来。发誓生死与共的时候，玛丽宣布大家地位一律平等，在她的麾下没有特权也没有贵族。但所有将领一致认为，只有玛丽有权打开渡鸦带回来的小圆筒，展开那张期待已久的信笺。她是被耶和华祝福的圣女，上帝的全能之手就放在她的肩膀上，她的双手用来高举天父的旗帜，她的喉咙用来吟诵天堂的荣光，反叛军是这样宣传的，也是这样坚信不疑的。
唐不胜酒力，脚步蹒跚，但他还是赶得及在玛丽读信之前走到跟前。没人注意到唐的狼狈相，因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玛丽开口。
玛丽快速扫过那两行字，眉头越皱越紧。
“主教遇到了麻烦，要我们派人去王都帮忙。”
“什么样的麻烦，信里有提到吗？”马丁最先从失望的打击中恢复过来。
玛丽脸色阴沉地摇了摇头：“只说不能轻举妄动。”
主教的意思，一定是让玛丽稳住军心，不要贸然出击，引起伦纳德公爵的警觉。玛丽的原计划是趁着长夜节守军懈怠的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占领一个半废弃的海边小城，一方面这里食物资源更为丰富，另一方面可以以此据点向北部半岛进发。主教不赞成这个计划，认为陆路虽慢但稳妥，所谓不要轻举妄动就是为劝服玛丽，在这个时点从她身边抽调人手恐怕也有同样的意义。唐心里明白，可是看着一众人难看的脸色，摸了摸还在痛的鼻子，谨慎地选择了沉默。
“主教的命令是绝对的，我们继续按兵不动。”
令唐吃惊的是，玛丽没有表示反对，在严寒之中坚持什么都不做，要比做点什么艰难得多，主教远在王都，不可能当面对她指手画脚，玛丽还是选择了遵从，而非自己拿主意，足以见得她有多么信赖和尊敬这个人。
“我们得考虑下派谁协助主教比较合适。”玛丽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权衡，“我提议唐可以作为一个人选。”
唐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倒不是他不愿冒险，而是，刚和玛丽有过不愉快的交谈，他不能排除玛丽想要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可是，该怎么婉拒才好？事实上，无论摆出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会令他像个懦夫。
“喂，这家伙怎么看不合适吧？”马丁忍不住反对，他可能不知道唐对此多么感激涕零。“先不说这家伙一紧张就话多，很容易暴露身份，光是外貌就混不过去吧，王都的居民大多是金发碧眼，他的肤色和长相太显眼啊。”
“王都汇聚了各地的旅客，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在那里生活过，我最有发言权。再者，在主教身边就有机会接触到机械的资料，唐，你不会拒绝这个机会的吧？”
看来玛丽真是铁了心要赶他走，唐顿时感觉一阵绝望。
“我跟他一起去。”
一位立在后排的青年站了出来，他和马丁一样，也是负责侦查的小分队队长，绰号弓箭手约翰。“弓箭手”是指他常用的武器，再加上他有百步穿杨的技术，这相当于荣誉称号，至于“约翰”，不用说也是假名。
“我不是王都人，但种族一样，外貌看不出差别，语言也毫无问题。有我在的话，唐的存在也会显得自然些，被问起的话说他是我的奴隶就成了。”
约翰提出了相当合理的建议。即使伪装也不想当奴隶的唐一肚子委屈，却也明白说什么都没用。
“这怎么行呢，你是重要的战力。”倒是马丁直率地表示反对，“虽然主教命令我们按兵不动，但你也肩负着保护玛丽的重任呀！”
约翰笑了笑。他的瞳色是很浅的蓝色，再加上淡得跟不存在一样的眉毛、突出的颧骨、棱角分明的脸孔和扁平的薄嘴唇，平时他看起来心思深沉难以接近，但只要一笑起来就格外有亲和力。
“我倒觉得问题不大，有魔术师，”约翰望着马丁，“大力士，”这是说安德烈，“还有骑士、猎犬、开膛手和短刀艾尔莎。”他指的是在场的其他几位重要成员。“据守在此地应该是不要紧的，主教既然让我们派人支援，就一定有他的考虑和不得已，我想还是遵照他的指示及早行动为好。”
“就这么定了。”玛丽不等马丁、唐或者其他什么人再反对，就宣布了最终决定，“约翰和唐准备一下尽快出发，其余人跟我留下静待时机。”
唐绝望地抱住了头。
“跟我一起旅行就让你这么不爽啊？”
唐自从散会就有气无力地垂着头，午饭也错过了没吃。约翰把替他拿的那份塞过去。唐呆呆盯着又黑又硬的肉干，猜不出这到底来自于什么动物，他没有把它放进嘴里的欲望，也没有聊天的心情。
“往好处想，在王都就能吃到正常的食物了嘛。”约翰拍拍唐的肩膀以示宽慰。
“我们还回得来吗？”唐怅怅地叹了一口气。
“干嘛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约翰嚼着自己那份肉干，“你又不是通缉犯，再加上还有主教在。”
“老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实说，唐也不明白到底想表达什么。难道他能说“我怀疑自己被玛丽排斥了”？先不说玛丽的忠实信徒是否会站在他那一边，任何可能动摇玛丽权威的言行，都是他必须竭力避免的。他们只是一群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在吸血鬼统治者的面前，他们既不强大也不够老道，内部的分崩离析才是最可怕。
“见到主教的话，也许你就能想通了。”
约翰忽然幽幽地来了这么一句，唐一时间还真有点回不过味儿来。
“你也明白的吧，白主教才是作出决定的人。如果你心有疑惑，跟主教谈一谈比在这里闷头苦想强多了。”
难道约翰对滥杀行为也持怀疑态度？也就是说他有支持者？唐一阵激动，他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两个裹着破大衣的小孩跑过来。
“弓箭手，弓箭手！”
唐认出是那原住民罗果夫的孩子，不满十岁的卢卡和米莎。他们抱着看一团灰色的东西急冲冲地奔到约翰跟前。走到近前，唐才看出那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他只对机械在行，不知道它得了什么病，但他看得出它快不行了。
“红圣女在哪里？我们想请她为丹尼尔治病。”
约翰摸了摸孩子们的头：
“玛丽在教堂里祈祷，你们可以进去找她。不过我觉得可怜的丹尼尔大概要去上帝的身边了。在天堂里，丹尼尔随时可以吃到可口的青草，喝到甘甜的清泉，它将比现在更加幸福。”
对小孩子来说，死亡还是难以理解的，唐看到米莎的眼中闪动着晶莹的泪光。
“我能跟丹尼尔一起去吗？”她小声抽泣，卢卡用袖子帮妹妹擦去了会令她冻伤的眼泪。
“丹尼尔的时候到了，但你们没有。”约翰摇了摇头，“你们必须留在妈妈的身边，帮助她，安慰她，支持她。总有一天，玛丽会让你们在家园也能沐浴天堂的荣光，到时候，你就会感觉得到，丹尼尔从来没有离开过，它一直守护在你的身边。”
“你应该叫传教士，而不是弓箭手。”
当孩子们破涕为笑、手牵手离开之后，唐发自内心地赞叹。
“比起关心我，你应该先替自己想个更好的绰号。”约翰站起来，拍了怕衣服上的雪。
“达芬奇有什么不好！你们是质疑我的能力还是智商？！”
“因为没人知道那是谁了。”
约翰平静的一句话把唐噎得没有言语。
“知道吗，唐，”刚转身的约翰忽然又回过头，“如果你真不想去王都，完全可以大声拒绝。玛丽说过，在她的旗帜下人人平等，更何况事关你自己，没人比你更有发言权了。至少我一定会支持你的决定。”
唐没有回答，他望着大步离开的约翰，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眼看着明天一早就要摸黑出发了，他既没心情准备行装，也看不下去平时爱不释手的图纸。晚餐时间他才在饥饿的驱动下走出了房间。就算郁闷，他也明白不补充点能量，恐怕走不到王都就倒半路上了。
刚进大厅，唐就闻到了烤肉香味。主教不让他们轻举妄动，这意味这长时间没有粮食的补给，附近的野生动物快被住民打光了。因此，每一次找到猎物，对他们来说就是值得庆祝的节日。
“快过来。”马丁热心地招呼唐，“看在你要出远门的份上，特别允许你先选。”
长期野外生活的经验和简单的生理学知识，让唐看出那是一只去掉了头部的兔子，体型大小就和记忆中的差不多。
“这……哪来的？”
唐的声音明显在抖，可马丁没看出他的动摇，还以为是兴奋过头。
“玛丽拿给我的。”马丁轻描淡写地解释。
丹尼尔，这是丹尼尔，一个声音在他脑内回荡。唐不想知道孩子们的宠物怎么成了盘中餐，在食物匮乏的地区，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只有活着，才有实现理想的可能。
但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幸亏玛丽能干，不然再这么熬下去，我真是要吃人了。”
马丁一定认为这是相当出色的笑话，但唐听得胃里一阵翻腾，他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大厅，结果撞上了刚进门的约翰。
“我要去见主教……一定要去见他，我决定了，我要去王都。”
唐虚弱但坚决地宣布。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