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儿毕恭毕敬,少语的很,若不是施夷光问起来,是绝不说话的,听到她问话,才回道:“昨夜大王召郑旦姑娘侍寝,如今得了恩宠,大概是不会在这里住了。”
偌大的和裳阁,倒成了施夷光一人所住的地方,施夷光不免觉得寂寥,早前还喧闹不已,现在却门庭冷却,不由感叹世事多变!
吴宫中的妃嫔,都要在清晨之时去觐见王后,施夷光早早的起身,也是往王后宫中而去,如儿紧紧的相随,才走到侧花园,只见旁边的假山后面行来两人,“西施妹妹!”
施夷光仔细一看,原来是郑旦,正是从夫差的寝宫而来,想来也是去给吴王后请安的,只是脸上并没有初为人妇的喜悦隐隐的,施夷光还能够察觉到郑旦居然还有些许怒意。
郑旦走了过来,附在施夷光而道:“昨夜大王有没有和你……”施夷光知道她要问什么,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大惊失色,不免大声道:“什么,你也没有!”忽觉此话不同,郑旦连忙闭上嘴。
“姐姐,昨夜到底发生何事,你怎么奇奇怪怪的呀?”施夷光拉着郑旦,往那隐蔽的假山后而去,郑旦叹息道:“昨夜我刚刚入殿,那伍子胥就求见大王,说是有什么军国大事,大王急急忙忙的就去了,可没有想到大王一去之后,彻夜未归!”
好个伍子胥,施夷光立即的就反应了过来,伍子胥,吴国的伍相国,是吴国朝堂上的顶梁柱,以他的为人,他必定是劝谏吴王不可因女色而吴国,夫差为此而冷落得了郑旦,以示自己的从谏如流,更说明他是个明君。
郑旦心中不忿也是正常,岂料,在这当头,一个少年忽然从那假山之后跑出,径直的撞上了郑旦。“哎呀!”那少年不过十二三岁,莽撞无礼的很。
“你是哪家的野孩子,真没教养!”郑旦本就气在心头,看到个孩子便脱口而出。
施夷光见那孩子摔得不轻,连忙将他扶起,拍着他身上的灰尘,“你怎么样,那位姐姐不会怪你的,以后还是小心些。”那少年站定之后,瞧了眼郑旦,眼神轻蔑的很。
他高傲的退后一步,对郑旦嗤之以鼻,“不过就是我父王的玩物,若是本公子乐意,将你喂了野狼也是应该!”他口称公子,又说什么父王,身份已经明了。
郑旦脚下一软,面露难色,那少年看着施夷光,还是那副孤高临下的模样,像极了他父王夫差,“本公子见你长的不错,又讨得本公子喜欢,不如,本公子纳了你吧!”
施夷光正要说不妥,那少年已经没了踪迹,郑旦怎么会没有听说过,这吴宫中的公子,就是长公子姬友,乃是夫差和吴王后所生,万万不能得罪的!
夫差虽贵为吴王,但后宫之中却没有那寻常君王那所谓的后宫佳丽三千人,他一登基边想着如何为父报仇,所以对女色并不很热衷。
早前夫差在做公子的时候,曾有一正室,而后为了与齐国联姻,那正室自请为妾,如今在宫里为贵嫔,往日里吃斋念佛的并不管事。
当日吴国争储,夫差本来为阖闾幼子,并没有继承王位的资格,可阖闾偏爱与他,长公子怕夫差夺了他的储位,便将其诱拐到自己府内,软禁与期间,是长公子府上的侍婢将夫差救出,揭穿了长公子的阴谋,夫差才能坐上世子之位,而后那女子变成了如今吴宫之中之中只手遮天的贵姬,贵姬本是卫国人,她便带了自己的侄女一同来了吴宫,那侄女便是如今的卫姬。
这些事情都是施夷光听如儿说的,齐国公主妹姒,与夫差联姻,十岁能骑马,十三便能射虎,齐王一直将她作为男儿来养,她已养育有一子,王后之位已固,并不理会后宫中事,但也绝不是受欺负之辈。
施夷光和郑旦往那正殿而去,高耸入云的华宫,都让两人惊叹不已,进了殿更是富丽堂皇,只见正榻之上,端坐一妇人,年华不过青春,一身的通天气派,倒像极了女王,一看便知道这就是吴国的王后。
施夷光和郑旦刚一跪下,王后竟然亲自下榻扶她们起身,“妹妹们不必多礼,既然进了吴宫,大家便都是姐妹。”她用手拍拍两人的手背,动作很是亲密,表情也很真诚,笑起来的样子,无害的很。
“母后,孩儿来了!”后殿中走出一人,果真是撞到了郑旦的少年,如今的他却没有刚才的蓬头垢面,一脸污物,身着公子所穿的华服,一身青袍,头发上又有银冠束之,与夫差一般无二的俊美之脸,王后见姬发来了,欢喜之色溢于言表,“母后,刚才的事情,你可应允了孩儿?”
姬友径直的跑到王后的怀中,这一举动倒像足了一个撒娇的小孩,是呀,他毕竟来十三岁,若是在百姓家中,也是个小娃娃罢了。
“应了,应了,友儿说什么,母后都应了,不过,不知友儿所说的那个女子是哪个宫中的宫女?”听到王后这一句话,施夷光心头一颤,刚才姬友所说的,莫不是自己吧。
只见姬友用手抓脑,急的记不清楚的样子,“孩儿,孩儿忘问了。”他忽地转身,正对上施夷光张望着他的双眸,姬友那双眼睛倒是像足了夫差,那么的有神,又随时可以变得凌冽。
施夷光心里一慌,正想逼退三舍,姬友却跑了下来。拽住了施夷光,“母后,就是她,就让父王帮她给赏给儿臣!”施夷光不过是越女,和一件刘伟的价值是一样的,可那一个“赏”字,终究是让施夷光觉得不自在的。
姬友口称“儿臣”,已经是非要得到施夷光不可,长公子的威严已生,“大胆!”王后一手拍在那榻几之上,便是连杯盏中的茶水都洒了一榻,“姬友,西施昨夜已经侍寝,成了你父王的女人,你难道要担此不孝的名声吗?”王后那煞白的脸上已无刚才的半点红润。
姬友连忙看向施夷光,他原想着将施夷光求来,却没想到自己的父王已经要了她,他连忙恭敬的回道:“母后,儿臣不敢了。”因为这一闹,姬友倒是将郑旦忘了,郑旦舒出一口气,也不再那么的紧张了。
“王后娘娘,贵姬娘娘已经到了。”一直在王后身边不作声的宦官连忙小心翼翼的提醒王后,王后揉了揉额头,“让她进来吧。”
那宦官连忙的出去相迎,只见门外走来一个贵妇之形,少女之貌的女子,年龄与王后差不太多,又可能略大些,可满身的金银首饰把她衬托的越发雍容华贵,想来她就是贵姬了。
夫差当日的公子妃成了贵嫔,在宫中带发修行,便不会前来向王后请安,贵姬帮过夫差得到王位,所以她傲慢确实正常,王后起身,却没有相迎,只随意道:“妹妹请坐吧。”
两人看似井水不犯河水,却是相互较劲,而后一些女子前来,却不见卫姬的踪迹,便偏过头去,问着如儿道:“如儿,卫姬娘娘怎么不见了呢?”
“主子不知吗?昨日大王忽然下令让卫姬禁足一月,也不知道她如何的罪大王。”说着,如儿看着施夷光,暗示着施夷光也是应该知道的。
施夷光一想,莫不是昨日的事情……
“不知大王的那位新宠西施,在不在此?”贵姬忽然站了起来,唇角勾起,眼神四处的打量着。“奴婢在。”施夷光连忙起身,走到她的身前,原以为她也会像卫姬一样的赏她几巴掌,岂料她笑靥如花的握住施夷光的手,“妹妹生的果真可人,怪不得大王如此疼爱你,连卫姬也不是你的对手,妹妹今后可是要宠冠后宫了?”
她话里藏针,不偏不倚,正好能够戳中在坐之人的痛楚,便是连王后的脸色都有些变化,但还是隐忍不发。施夷光款款而回道:“西施再美,也不过贱婢一名,乃亡国之奴,而贵姬娘娘却不同,身居高位,除王后娘娘之外当属您地位最高,西施才是最羡慕你呢。”
众矢之的,总不是那么好做的,贵姬脸色一下煞白,退步而坐,显然未曾想到,施夷光这么一个弱女子会如此回敬与她,但眼神总是看着施夷光,很是不好。
“嫂嫂,若儿来迟了!”殿内忽然一片寂静,一个银铃般的女子声音随风传来,一阵玉环配饰的击打声好听的很,“叮叮当当”的,殿内进来一女子,年岁与施夷光一般无二,通体的王族气质,告诉众人她的出身高贵。
瑶诺公主……她皮肤雪白,如玉人一般,眉宇间欢快的很,王后起身相迎,握住她的手,拉到正位之处座下,“友儿,还不给姑姑请安。”
姬友一脸轻蔑,并没有乖乖的行礼,“她不过就比孩儿大三岁,孩儿才不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