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开始下雪了?”皇后抬眼望着刚进门的殷睿暨,待宫女们真忙着帮他扫去肩上的雪花,脱去他身上的大氅,才接着问道:“皇上那边你去过了?怎么样?”
“父皇今日的气色不错,儿臣赶过去皇姑姑便来了,父皇想跟皇姑姑说几句话,看样子不想让儿臣听到,儿臣便先出来了,知道母后会担心父皇那边的状况,所以特意过来跟您说说。”殷睿暨在火盆边暖了暖手,缺了一身的寒气,这才走到皇后身边,看了周围的宫女一眼,示意她们都退下去,才开口问道:“母后,您说皇姑姑她到底是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皇儿觉得呢?”皇后低头看着殷睿暨,淡淡的问道。
殷睿暨的眉头皱了起来,道:“有时候儿臣举得皇姑姑是站在外面这边的,有时候又觉得不是,上次那份诏书我真的不相信皇姑姑事前不知情,可是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装的,按理说若是她支持的是我,必定要看一看诏书的,这样一旦上面出现的不是儿臣的名字,她便不应该拿出来,虽然大皇兄最后还是触柱而亡了。”
“你啊,还是不了解你皇姑姑。”皇后深深的看了殷睿暨一眼,道:“你皇姑姑是个权力欲望很强的人,你父皇因为皇位是你皇姑姑帮着抢到的,所以这几年管理朝政,很多事情都要询问她的意见,是对她的尊重,也让她觉得自己越发的不可一世起来了,那天诏书的事,回去后本宫好好的想了一下,那份诏书你皇姑姑应该是看过的,只是在那时候打开的时候与后来打开看到的名字不一样,所以她才会留出惊讶的神情……”
“这么说那诏书上原本写的应该不是大皇兄的名字?”殷睿暨有些惊喜的问道,眼睛直直的望着皇后。
“若真是这样,那倒好了!”皇后冷笑一声,道:“依本宫对大长公主的了解,这次她是想要亲自执掌朝政了。”
殷睿暨张口想要说什么,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突然眼睛一亮,望着皇后岛:“母后的意思是,皇姑姑想垂帘听政?那不是笑话吗?有母后在,就算是垂帘听政也轮不上她啊,只是母后这么一说儿臣倒是明白了,皇姑姑是想让老十七做皇帝!”
十七皇子是皇帝最小的一个儿子,虽然身高已经和其他皇子差不多了,可是脸上还有些稚气,毕竟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又从来都没有被皇帝当成继承人一样培养过,若是让她当皇帝比的必定一事无成,也正是因为这样,大长公主才有垂帘听政的必要。
皇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殷睿暨的话让她心沉的更低了,按理说不算是哪位皇子当皇帝,即便要有人垂帘听政,也应该是她这个皇后,若是大长公主要垂帘听政,那置她于何地,还是大长公主早就想好要怎么安置她了?那对她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母后务须如此担心,父皇的身子现在不是好了吗?有奚婴溢在,父皇不会有事的,只要有父皇在,皇姑姑就不能怎么样?”殷睿暨见皇后一脸沉重,握着她的手,郑重的承诺道:“儿子也绝对不会让母后有事!”
皇后抬眼望着殷睿暨,深感安慰,重重的对他点了点头,这个儿子是她的骄傲,无论如何她都要帮他坐上皇帝的宝座!
乾清宫内室,皇帝靠在床头明黄色的翔龙靠枕上,精神已经比年三十那日好了许多,只是脸色依然不好看,有种病人的气色,手里轻轻的抚摸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因为是白天,所以并没有散发应有的光辉,夜明珠的下面挂了一串金线流苏,散落在明黄色亮绸锦被上,闪耀着金属的光泽。
大长公主坐在皇帝的床头,背脊挺得直直的,板着一张脸,眼睛直直的望着床上的皇帝,微薄的涂成大红色的唇瓣微抿,却是酝酿了极大的怒意。
“皇帝已经决定了吗?”大长公主望着皇帝问道,见他点了点头一下子站了起来,道:“本宫不同意!”
皇帝转头望着大长公主,一脸的平静,“皇姐为何不同意,睿暨是朕与皇后的嫡子,又是如今几位皇子中最年长的一个,从小皇后和朕便有意培养他当一个贤明的君王,如今朕的身体已经不行了,理应由他来当太子,将来等朕西去,他便是大秦的皇帝,这有何不可?”
“五皇子从小聪明伶俐不错,本宫也很喜欢他,可是他太过优柔寡断,急功近利,并不是一个做皇帝的材料,前些日子本宫六十大寿之后,提议让五皇子纳阮大学士的长女为侧妃之事皇帝可能还不清楚,那是因为五皇子与阮大学士长女在本宫府上坐了苟且之事,本宫为了维护皇家的荣誉,为了皇帝的脸面才瞒下了这件事,皇帝若是要立他为太子的话,本宫觉得不妥,还请皇帝三思。”这些话大长公主早就想好了,张口说道。
皇帝早就料到殷睿暨和阮凝香的事有蹊跷,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殷睿暨在大长公主府做出这样的事情的确有些不妥,可是同为男人,又是身为皇帝的人,自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在皇帝看来只要能治理好大秦,只要能平定四方,区区女人的问题根本就算是问题,再说那个少年不风流,他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吗?
想到这里皇帝便看开了,轻笑了一下道:“不过是女人的问题,身为男子哪个不爱美人的,睿暨只是太年轻了有些,等他当了太子,自然会收敛的。”
大长公主算是看出皇帝心意已决了,银牙紧咬,脸色也变得铁青起来,愤愤的道:“皇帝正要这样一意孤行吗?”
“朕觉得这并不是一意孤行!”皇帝平静的望着大长公主道:“只是朕有些好奇,皇姐为何这么坚持不让朕立睿暨为太子,还是皇姐有更好的人选?”
大长公主一怔,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现存的四位皇子当中,若是要立太子,自然是五皇子最有资格,她心里所想的十七皇子根本就排不上好,再说十七皇子那么小,只要她一说出来,皇帝必定要起疑心,虽然她对这个亲弟弟不是很满意,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跟他闹翻,深吸了一口气又坐了下来,道:“本宫不是这个意思,本宫只是想皇上的身子如今有奚婴溢调理,不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吗?立太子之事又何必急于一时?”
“皇姐错了,过不得一日无君,朕想立五皇子为太子,就是想在朕还活着的时候先督促一下他,这样等朕走了,他才能知道该怎么做。”皇帝摇头说道,见大长公主不说话了,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拉住她冰冷的手,道:“自从先皇驾崩以后,皇姐承受了太多的压力,若不是皇姐,朕也当不了这个皇帝,若不是皇姐的督促,朕也当不好这个皇帝,皇姐的这个恩典朕一直铭记在心,如今朕只是想像皇姐一样,让睿暨在当太子的时候有人在旁提点一番,让他以后就算不名流千古,也不至于遗臭万年,朕的这番心意皇姐应当是最理解的才是。”
“皇帝……”
“听朕说完!”皇帝看着大长公主,待她收口,才接着道:“朕的时日已经不多了,朕希望皇姐看在你与朕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的份上,在朕死后,多多照拂睿暨,他是皇姐的侄儿,也就是皇姐的儿子,朕相信睿暨以后会好好的孝敬皇姐的。”皇帝说完一双已经有些暗淡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大长公主,像是在等她的承诺一般。
大长公主没有说话,脸色依然不好看,却少了一些之前的凌厉,皇帝的话对她来说还是有些触动的,加上皇帝现在身子已经不行了,想到最亲的人即将离自己而去,是人都会感觉到一些感伤,大长公主虽然冷漠,却也感觉到了,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她觉得委屈,可是一想起皇帝说的话,想起他虽然没有给她足够的回报,却也从来不曾亏待过自己,终于送了口,慢慢的点了点头对上皇帝的视线,轻拍了拍他的手道:“皇帝既然已经把话说道这里,那本宫也无话可说了,就按皇帝所的办吧!”
“多谢皇姐!”皇帝的心头大石终于落了地。
“本宫还不是为了殷家,为了大秦的江山!”大长公主望着皇帝,重重的叹了口气,外人看来是因为皇帝太过急于立太子,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是因为那些不甘,慢慢的站起身来,大长公主帮皇帝把锦被拉好,道:“皇帝还是多休息一下吧,本宫也该回去了。”
皇帝点了点头,看着大长公主走出室内,这才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大长公主刚走,他又睁开了眼睛,唤了曲公公进来。
“皇上有何吩咐?”曲公公一直伺候在皇帝身旁,从皇帝登基开始,对皇帝的性子也摸的八九不离十,知道他这么时候叫只进来一定是有事让自己去办。
“奚大夫进宫了吗?”皇帝问道。
“回皇上话,奚大夫刚刚已经进了宫,正在皇上给他安置的丹房里,皇上是要见奚大夫吗?”曲公公问道,见皇帝点了点头,忙转身退了出去,不过一会,奚婴溢便跟着曲公公走了进来。
“起来吧!”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奚婴溢,乌黑的头发如黑云一般,挺拔的身姿让他钦羡不已,想当年他二十来岁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意气风发,而今却……暗自叹了口气,皇帝也知道生老病死是凡人逃不过的命运,即便自己是皇帝也没有办法,开口道:“起来吧,曲理你出去,我有话跟奚大夫说。”
“是!”曲公公答应了一声,抬眼看了奚婴溢一下,转身退了出去。
“皇上唤草民来,可是有事要问草民?”曲公公出去后,皇帝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奚婴溢站在他的面前,不知他是不是要自己先开口,半晌才试探的问道。
“你很聪明。”皇帝看着奚婴溢,道:“像你这样年轻的年纪,在医术上便有这样的造诣,真是难能可贵,若是朕早些时候认识你,或许身子就不像现在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