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往往都很短暂。
没过多久,一个陌生的青衣男子在留漠居前院的香樟树下出现,师父便行色匆匆的走了。
最近,宣王府里出现的人,越来越多,师父是在忙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我一个人百无聊赖的放着线,手中的纸鸢突然断了,划破蔚蓝的天,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
我怔怔的握着手中的线锥子,一行清泪愀然滑落,纸鸢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筱然,脑海里,急速的闪过一个片段,看不清是谁,只有紧握在一起的手,最终被迫分开,再也没能聚到一块。
“好好活着,等我回来!”
一声一声肝肠寸断的嘱咐和牵挂,慢慢在耳边消散,我心里好痛,他们分开的那一刻,我亦是如万箭穿心,痛到窒息。
“间若——”
我猝然旋身,手中的白瓷线锥子陡然松落,重重砸到了脚背上,可我却丝毫也不觉得疼。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小心!”
皇上无可奈何的走了过来,替我拾起锥子,递到我的手中,笑着抹净了我眼角的泪痕。
“皇上怎么——怎么会在这儿?”
“间若的纸鸢飞到了朕的皇宫,所以朕跟着纸鸢寻访到了这里。”
我惊讶的望了望皇上身后的溜须公公,果然,溜须手中正捧着我方才放飞的纸鸢。
真的,巧得,难以置信!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呢?”
“没,没什么。”狼狈的,将残留的泪痕抹个干净。
“对了,朕本打算到仙雅轩用膳,间若可要随朕同往?”
我摇了摇头,师父说过,不要私自出府,而我,答应他了。
“间若不想尝尝花之都最好的酒轩佳肴?”
“最好的?”淡淡的,还是,不感兴趣。
“对啊,仙雅轩的花膳可是远近驰名的,品过此美味,可谓无憾。”
“皇上,未经师父同意,间若还是不去了。”
“若是顾虑宣王,朕自有办法,能叫你去无影来无踪。”
“当真?”
“君无戏言!”
“那,那间若愿去。”
“呵呵。”
看着皇上的笑脸,我心里暗想,我去,并非馋了,而是我总觉得皇上笑里藏刀,欲说还掩的卖弄着,不过,他知道的,亦是我想知道的。
也许,这对于我空白的记忆,会有所帮助……
“间若,你今年多大了?”马车里,皇上稳坐对面,温和的问。
我多大了?
有一丝触动,在心里打着涟漪,荡开一圈一圈。
这下,才发现,原来我连自己确切的岁数都不知晓。
“不记得年岁了?朕瞧着间若同烈儿相当。”
“恩。”我想,应该是吧。
脑海里,突然拂过凌烈的身影,带着一脸的倨傲,很不甘,很受伤的看着我。
“间若——”
“恩?”
“到了。”
“哦。”
猛地发现,我越来越容易走神了,或许因为神秘的记忆,或许因为他们。
“爷,厢房已备好,齐老板恭候多时,爷是否要传他觐见?”
“不必了,让他忙去吧,朕同间若是来用膳的,其他的,以后再说。”
“奴才遵旨。”
溜须公公说罢,便同一旁的侍卫耳语一番,随即在前头带路,我和皇上漫步跟上。
师父的王府距离皇宫很近,均与都城分割两地,除了来花之都的第一天,我再没来过城街市肆,刚刚出府靠的是皇上侍卫的轻功,一路都坐的马车,所以我也没有机会看到什么。
沉默的,站在仙雅轩门口,看着偌大的金子牌匾,还有两侧的朱红对联。
“仙家有酒仙家饮,雅者有花雅者赏。”
我心里默念着,同皇上走进了这座别致优雅的酒楼,看到一楼多是一些文人墨客,在旋式竹梯上,我静静回头,望见了青理桌上,秀色可餐的花摆。
“间若,不用羡慕别人,一会你能品尝到仙雅轩最好的花膳。”
我孑然笑开,兴致盎然的往二楼走去,其实我方才不是在羡慕,而是觉得,这些花色好熟悉,至于一脸的欣悦,是我装的。
不过,我总觉得那些菜式都了然于胸,只要摘下片片花瓣,便能调制出它们一样。
“你们都在外头候着,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违者——杀无赦。”
皇上让我先进了花菲雅间,我若无其事的盯着藤架上带蕾的白菊,将皇上压低声说的话,一字不落的纳入耳中。
不过是一顿晚膳,何须杀无赦?
“间若——”皇上站在门侧,意味不明的唤了声。
我转过身,便瞥见了门旁镂空石壁上,嵌着的一幅水墨画,画中流云,似乎隐约在浮动。
除了墨染的云,画上,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留着短发的背影,唯从纤弱的腰身,辨得出是女子。
齐肩短发女子脚下,熟悉的红色藤络图纹——师父的画?
心,一下子落空,全身,都开始瑟瑟发抖,毫无预兆的恐惧。
“怎么了?”
我捕捉到皇上眼中一闪而过的精锐,心想,皇上,既然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内,又何须问我呢?
其实,应该你告诉我才对,因为你所了解的我,应是比我本人要多得多。
“间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间若觉得很饿,所以才会发傻无状。”
“哦,倒是朕的疏失,该让你快点吃到这些人间佳肴才是。”
“呵呵。”
我佯装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隐去了方才的恐惧,一点一点的。
“这是百合莲子羹,是仙雅轩的招牌,间若先尝尝。”
“恩。”
皇上小心的夹起一片百合花瓣,放进我面前的玉色瓷碗中,笑望着我。
我回之甜甜一笑,迫不及待的用勺子舀起,含入口中。
“百合虽甜,却含辛味,应是厨子忘记将百合花瓣泡入盐水之中了。”
“间若怎知百合浸泡过后,可除辛味?”
“我——”
我一惊,是啊,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呢?
眉轻轻挑起,我乖巧的笑了笑,说道:“间若只是随口胡说。”
“间若真是个聪明灵慧的孩子。”
皇上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宠溺的说着,边给我舀了满满一勺的花蒸酿。
“真香!”
我忍不住叹了声,这花蒸酿密封时日、烹调火候均是恰如其分,可见厨者技艺之精湛。
“再尝尝这。”
皇上端起自己的玉碟,又给我盛了一碗温温的紫花沫,乐呵呵的看我吃。
我举起白瓷勺子,却犹豫了,紫花沫不浓不淡,色泽鲜艳,一看便知是极品,可是,我此时,一口都不能吃!
因为,我刚刚吃了花蒸酿,沾了酒气,若再吃这道紫花沫,我必定中毒。
皇上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自得其乐的尝了尝花蒸酿,接着起筷去夹紫花沫,就要放入口中。
“不能吃!有毒!”
我一急,便喊了出来,虽然谈不上好感,但我也不想看到他在我面前出了事。可一触及皇上惊异的眼神,我又后悔莫及。
“间若,你方才说什么?”
“没,没什么!”
“你说这道菜有毒?”
“间若——间若只是曾经听师父说过,这两样东西不能一起吃。”
“哦,看来三皇弟的医术,传了你不少啊。”
我抑制住自己的慌乱,这些,师父从未同我说过,我会知道,连我自己都不明白!
然,这个仙雅轩,有太多让我疑惑的地方。
皇上带我来此,是意外的巧合,还有另有所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