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生活在农村的人都见过杀猪。
农村杀猪大都在春节前。因为在过去,农村人比较穷,买不起猪肉,于是家家都会养一头小猪,养到年底杀掉,自家留一部分吃,其余的还可以拿去卖。
因此,春节对我们人来说是一个节日,而对猪来说则成了祭日。
杀猪的情形是这样的:
几个人先将猪扳倒,用麻绳将四蹄两两绑住,然后抬到一个石台上,石台下面放一盆,三四人牢牢按住。这时,屠夫就会拿出一把尺余长的杀猪刀,对准猪喉咙处的大血管用力捅下去!这一刀非常讲究,一定要稳、准、狠,刀子拔出后,鲜血从喉腔处激射而出,正好被事先放好的盆接住。
待血放尽,屠夫会拿刀在猪的后蹄上划开个小口子,然后埋一根打点滴用的塑料管子进去,用打气筒往里面打气,待整个猪身臌胀起来,便再用麻绳绑住猪腿封口。让猪身臌胀,是为了刮猪毛,将死猪丢进煮开的大铁锅里一滚,拿专用刨毛刀像磨刀一样使劲刮,猪毛才会纷纷脱落。
猪毛刮干净之后,屠夫会拿两个铁钩钩在猪的后蹄上,然后几个人抬着把它倒挂在铁架子上。之后,先用杀猪刀在颈上一划,将猪头割下,然后才开膛破肚将下水(即内脏)取出。杀猪的最后一道工序是,从猪尾至猪颈,用利斧沿脊骨劈为两片。
秦柯总结道:也就是说,在本案当中,被害人被凶手用杀猪的方法给杀了。
事实摆在眼前,罗倩不得不承认,秦柯的推断的正确的。
罗倩道:果真如此,那么可否据此对凶手进行心理画像呢?
秦柯目光停在半空,想了想说:男性,20~30岁之间,身体强壮,性格孤僻,从小生活在农村,曾经从事过杀猪行业。凶手有性功能障碍。
从解剖室出来,已经到了晚饭时间,罗倩把案卷交给秦柯之后便离开了。
欧阳领着秦柯来到了局里的食堂。
秦柯一向吃素,只点了份炝炒西兰花,三两米饭。欧阳则是个无肉不欢的主儿,要了份红烧肉,又要了份宫保鸡丁,六两米饭。
秦柯脸色蜡黄,好像大病了一场,盯着欧阳的餐盒,说:真佩服你,现在还能吃下肉。
欧阳有意在老同学面前卖弄,道:这算什么,再恶心的场面咱也见过,慢慢就习惯了。
秦柯道:说起来,今天下午我还真是丢脸。
欧阳道:也不算啦,记得我第一次看见尸体的时候,直接喷了铁娘子一身,那才叫丢脸呢。
秦柯道:其实,我也吐了,只不过吐到嘴里我又咽回去了。
欧阳看着自己饭盒里吃了一半的红烧肉,愣了一下,然后白眼一翻,嗷地一声狂吐了起来。
正如秦柯推测的那样,这是一起连环分尸案,目前已有三人遇害。因第一个被害人艾雅的尸体是在5月31日发现的,所以警方命名为“5?31”系列分尸案。
三名被害人有一个共同的身份——车模。
S市国际展览馆是华北地区第三大展览中心,大大小小的展览会几乎每天都在举行。于是,便培养了一批固定的展品模特。在众多展品模特中,收入最高、品质最好的自然是车模。
第一个被害人叫艾雅,是H省传媒学院大三学生,从事车模工作不到一年。于5月24日下午6点失踪,5月31日晚11点左右,尸体在仁爱路和平广场的角落里被发现。
第二个被害人叫缇娜,英文名Tina,初中文化水平,专职模特,除了车模工作外,也接平面和T台走秀。缇娜是在6月1日下午5点多失踪的,6月4日凌晨两点钟尸体在北宁桥附近被发现。
欧阳说:这两人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野模。
秦柯问:野模?
欧阳说:就是不属于任何经纪公司,也没有经纪人,靠自己接活儿养活自己。这些人固然不会被抽成,但很难接到大品牌的工作,收入并不高,而且不稳定。有不少人会遭遇潜规则,或者被包养。
秦柯问:她们都本地人吗?
欧阳说:都不是,艾雅是东北人,缇娜是贵州人。
秦柯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小野的尸体是在6月14号被发现的。
欧阳道:没错,她是在6月11号晚上10点之后失踪的。
秦柯看了看手机,道:时间到了,我们去抛尸现场吧。
晚上十点,欧阳开车行驶在S市的大街上。
受凶杀案影响,S市街上比往常清静了许多,尽管路边霓虹依然闪烁,但却因人少而显得有些落寞。
路上车辆也不多,欧阳开着车,一路都很顺畅。秦柯坐在副驾驶上,一直没说话,欧阳为了打破沉默,开始没话找话。
欧阳问:你说,凶手还会不会再杀人?
秦柯道:一定会。
欧阳道:那我们必须在他再次出手之前抓住他。
秦柯道:但愿吧。
二十分钟之后,两人来到了仁爱路和平广场,艾雅的尸体正是在这里被发现的。和平广场是S市最大的露天广场,秦柯一走进广场,便感觉到凉风习习,非常舒服。
在广场灯微亮的光线下,影影绰绰还可以看到不少纳凉的人。秦柯跟着欧阳行走在这人影之中,有一种异域的感觉。
秦柯突然冒出一句:在这些影子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鬼。
欧阳道:没准凶手就在这些人当中。
欧阳领着秦柯沿着广场西侧的羊肠甬道,走进一片低矮的灌木丛,艾雅的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这个地方极为偏僻,光线比广场上要暗得多,晚上一般不会有人敢来。秦柯四下打量了一番,继续往深处走,但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一条马路,与和平广场之间只有不足一米的栏杆隔开。
秦柯问:这是什么路?
欧阳道:仁和路。
秦柯道:凶手很可能就是从这里进入广场的。
秦柯正要跨过栏杆,到仁和路上看看,突然感觉右后方有动静。扭头一看,不禁吃了一惊。不远处,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在课堂上,康教授曾讲过,大部分变态杀人魔都会时常返回犯罪现场,体验犯罪时的快感。难道这人就是凶手?
欧阳也看到了,给秦柯打了个暗语,让他从后面围堵,自己正面突击。然而,秦柯刚一动身,那双眼睛说话了:是欧阳警官吗?
欧阳听声音有些耳熟,走上前一看,原来是史阿姨。
史阿姨正是艾雅尸体的发现者。
欧阳道:史阿姨,这大晚上的你跑这来干什么?
史阿姨道:干什么,我来逮杀人犯!
秦柯道:得,杀人犯您没逮着,我们差点把您当杀人犯给抓了。这黑咕隆咚的,您就不害怕吗?
史阿姨道:怕?我一个黄土埋到脖梗子的老婆子,还怕什么?我跟你说,那家伙别出现,一出现我准给你逮住了。
欧阳道:史阿姨可是武术世家出身,多次见义勇为被市里表彰。不过,史阿姨,您这样确实是太危险了,这事儿您就交给我们警察吧,以后千万不要出来了。
欧阳千说万说,总算把史阿姨给劝走了。
秦柯问:史阿姨那天晚上,怎么会跑到这个地方来?
欧阳道:史阿姨平时每天晚上都会带着一帮老头老太太来广场练太极,那天她正好来这边灌木丛里解手。你不会是怀疑她吧?我敢打包票,她肯定不是凶手!
第二个抛尸点距离和平广场不到一千米,两个人直接走了过去。
小清河是一条斜穿过S市的内陆河,河水向东流入距离S市80公里的白洋淀。北宁桥是北宁区跨越小清河的主要通道。
6月4日凌晨,一名夜班出租车司机正准备穿过北宁桥,到前面的花园小区接预约的乘客。这时,他突然看到路边有一个白口袋,以为是运输车上掉下来的西瓜,便停车去查看。袋口被麻绳系着,里面鼓鼓囊囊的,摸上去硬梆梆的,八成是西瓜没错了。他高兴地解开绳子,拿手电一照,居然是一颗光头!立即报了警。
欧阳道:这些走夜路的人胆子就是大,搁我估计早晕菜了。
秦柯没有接茬,拿着手电筒四下里照,看有没有什么忽略的线索。可能因为是主干道的关系,虽然已经过了十一点,这里还是有不少的车辆来往,只是没有看不到行人。
抛尸点离桥还有二十米左右,秦柯一边琢磨一边向桥走去。桥面很宽,往返有八个车道,悬索结构,护栏大概120公分,是一个绝佳的抛尸地点。因为河流湍急,尸体被抛下之后,会立即被冲到下游。
秦柯突然问道:欧阳,你说凶手为什么不把尸体丢到河里呢?
欧阳反问:为什么?
秦柯道:因为凶手抛尸体并不是为了隐藏,而是为了曝光。
欧阳奇道:曝光?
还没等秦柯回答,不知从哪冒出一个人影,背对着二人急匆匆地向前走。秦柯大喊一声:欧阳,逮他!
人影听到喊声,立即在桥上狂奔起来,但他哪里跑得过两个警校生,几秒钟之后,便被秦柯一个扫荡腿扫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不敢爬起来。
男人举起一只手臂挡住脑袋,样子甚是狼狈,连声喊道:别打,是我,是我!
手电光打在男人脸上,秦柯问欧阳:你认识他?
欧阳上前一看,叫道:王龙,怎么会是你?!
王龙,万和地产的少东家,S市知名小开。他是“5?31”系列分尸案的重大嫌疑人,因为坊间传闻,两个被害人缇娜和艾雅都曾和他有一腿。
秦柯见到此人自然是心花怒放,问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王龙拍拍身上的土,道:没干什么,闲得没事,瞎逛。
欧阳道:不老实是吧,走,跟我们回局里好好谈谈。
王龙道:我又没犯法,你们凭什么抓我!
欧阳道:凭什么,就凭你大晚上出现在犯罪现场,就凭你和缇娜、艾雅的关系,够了吗?
王龙咽了口吐沫,说道:好吧,我老实交待,其实我是不想活了,想自杀来着。
欧阳冷笑道:想跳河啊,跳啊,跳啊,我看着你跳。
欧阳一边说,一边往河边推王龙,王龙甩开胳膊,道:我又想开了,不想死了,不行啊?
欧阳道:你……
秦柯道:好了,你走吧,没你事了,大晚上的,别瞎晃悠了。
王龙的悍马就停在不远处,秦柯看着他打开车门,一溜烟地走远,对欧阳道:跟罗倩说,这个人必须24小时严密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