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在婚恋网站上认识了一个男人,他自称在一家大型企业做高管,年薪超过百万。可是每次约会,他都是挤公交车过来,并且只带婵到小饭馆,点最便宜的菜来吃。此外,让婵感觉不太舒服的,还有他的举止,总觉得有些粗俗无礼,不太像是大企业高管该有的行为。
但是这个男人对婵的任何提问,总有合理的解释。比如,他之所以不开车过来,是因为倡导环保;到小饭馆,是因为当他穷的时候就常到这里吃饭,也希望婵和他一起体验从前;至于自己的某些举止,他说那是因为他觉得婵很亲近,不愿意再伪装自己。
其实他们的每次约会都会让婵略感不快,但每每都被这个男人的合理解释给说服了。
他们的恋爱就这样进展了半年多,婵又开始感到疑虑,因为至今她也没有去过男友的公司,也没有见过他的亲朋好友,连他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当然,男友总有非常合理的解释,让婵相信他是很爱她的,等他不忙了,就一定会带婵参与到他的生活,然后商量结婚的事情。
遗憾的是,两年后的一天,当婵发现和男朋友已经快四个月没有见面,只是偶尔通过电话和网络不咸不淡说几句时,她才发现自己对男朋友的了解,只是一个手机号和一个QQ号码。
这并不是婵遇到的第一段乌龙式恋爱,以前她曾经遭遇过两个所谓的“情感骗子”。每次分析原因,她都说是因为自己太轻信。
但事实上,婵的根本问题并不是轻信,而是害怕面对真实的自己,更不愿意直面生活的真相。
她一早就感觉到男友不太真诚,但是却不愿意戳穿他。
因为如果他不真诚,那意味着自己的眼光有问题,个人魅力也不够;如果他不真诚,意味着自己又要重新找新的恋爱对象,意味着自己结婚的希望又要破灭;如果他不真诚,自己就会有受骗的感觉,她不想要这种感觉,那么索性选择相信他,等等。
所以她常安慰自己说别太多疑了,希望那个男人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有时候甚至在心里默念:他不会是假的,他很爱我,他一定会娶我的。
和婵有所不同的是,枚一直为她的年龄问题纠结不已。农历马年是枚的四十岁生日,但是她坚信自己看起来就像二十七八岁,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年轻一些,她只穿款式修身且颜色靓丽的衣服,化着重重的眼线和唇膏,有时候还要刻意地像年轻女孩子那样做出轻盈的步态。枚只关心别人看她是不是年轻,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感兴趣。
婵和枚在自我欺骗和逃避上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她们本来可以用这些时间和精力去自我提升,用更有效的方式解决自己面临的问题。比如婵可以通过恋爱训练营来增加对自己的了解,以及对异性的了解,同时提升爱的能力和个人魅力,从而收获她最渴望的甜美爱情;而枚则可以通过补充内在智慧的方式,增加个人涵养,用自内而外的魅力去补足外表的衰退,以及好好规划后半生的时间,从而创造丰盛的生命体验。
而自我欺骗和逃避,却只会让她们的生活在原地打转。她们以为如果不去看或者否认事实,事情就可以像她想像的那样发展。但,对梦的工作原理略有了解的人都知道,这样的事情,连在梦里都不可能实现。
09.不接纳:成长死循环
在本书的第六章里,我讲了童林的故事(如果你感兴趣,可以现在翻到“你拥有身体,但你不是身体”那一节了解他)。他总是以一张名人身高列表来自我安慰,在生活中,尽量避免与身型高大的人同行,也避免走近商场的落地橱窗。行文至此,我还想起另一位女性朋友,她也是嫌自己身材不够修长,所以只穿鞋跟超过八厘米的鞋子,有一段时间,她看到网上的整形广告,于是认真考虑去做增高手术,竟不惜用自残的方式达到变“好”的目的。
那些对自己的外表不满意的人,真正不满意的往往是自己这个人。由于不愿意面对“我不好”的内在感觉,于是只好向外求取,误以为改变了外表,就能改变对自己的感觉。
这样做,其实是一种对自我的逃避。
当人致力于改变自己的外表时,就可以不需要关注自我感觉不好的部分,从而缓解对“我不好”的焦虑。
当然,人们不接纳自己的表现方式是多种多样的,对外表的不接纳只是一部分而已。
小曼和父亲的关系很糟糕,每次回家父女俩话都很少。她觉得父亲身上有很多的缺点,诸如虚荣、爱攀比、不实在之类。她打从心眼儿里看不上父亲那样的人,但有趣的是,她遇到的所有男老板都像父亲那样浮夸爱吹牛,而女老板则都像她一样乖张爱挑剔。后来有一天,小曼终于觉察到这些,她说:其实我和父亲很像,我讨厌他的那些部分,我也都有,并且过犹不及;还有我讨厌的那两位女老板,其实我也很乖张爱挑剔,但是怎么我直到今天,才看到原来她们和我很像呢?怎么我原来讨厌自己那么久了吗?
还有丹丹的故事。
由于母亲工作忙碌,丹丹七岁开始就寄养在舅舅家,直至她考上大学离开家乡为止。表哥表妹的欺负,舅妈的冷眼,舅舅和姥姥的淡漠,以及做也做不完的家务活,让丹丹的整个童年和少女时期,饱尝寄人篱下的心酸、委屈和压抑。丹丹觉得,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母亲犯下的错。当我问她:那么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母亲呢?丹丹咬咬下嘴唇,回答道:除非时光倒流,回到我七岁的时候,母亲改变她的决定,不要送我去舅舅家。
丹丹当然知道时光不能倒流,可是她的内心里就是有个真实而鲜明的声音,在痛苦地呐喊:我不要接受那无可弥补的事实。
自我接纳早已不是新鲜的字眼,如今很多人动不动都会建议别人说“你要接纳自己”。很多励志书也建议人们“改变可以改变的,接纳无法改变的”。可惜这些话说起来容易,真的去做时,却会遇到重重的困难,以及因困难而带来的挫折感。
不能自我接纳,会给人们的内心带来很多的压力,这是毋庸置疑的。这就像拿着一块尺寸不够的布,拼命遮盖自己不愿意看到的事实。由于注意力只放在遮盖的动作和企图,放在那试图要遮盖的部分,以至于都忽略了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感觉不到自己高举的胳膊已经酸疼,也看不到自己紧皱的眉头,更加也无法觉察到其他重要的信息,比如自己内心里的感觉和需要,等等。
人们之所以这么努力地掩盖自己,是因为一个错误的想法:只要看不见或不承认,就能够解决“我不好”的事实。可是这样的做法,无异于皮肤发炎疼痛了,却只一味地吃止疼药,而不去关注病灶和寻找病因以对症下药。如此一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势必会带来新的更加难处理的问题。不接纳自己,不接纳生命的真相,否认已经发生的既成事实,会让人们的内在体验到极大的纠结感,而这纠结感让人们远离自我,将大量的精力用于外部环境。
可是,无论是童林,小曼还是丹丹,他们又何尝不知道“接纳”是帮他们放下心灵枷锁的方式呢?
在我刚刚进入心理咨询行业,在实习阶段时,常常都困惑于一件事:既然接纳是如此重要,大家也都知道要接纳,可为什么却有那么多人就是不要接纳呢?
后来随着对自己了解的深入,我才明白到:人们不是不愿意接纳,而是不能接纳。
童林如果接纳了自己的身体外观,那么他就势必需要面对自己,面对这身体给自己带来的种种尴尬和不便,以及在恋爱关系里的挫折感,但是这些感觉会伤及他的自尊感,影响他对自己的感觉,看起来逃避和掩盖就来得更容易;小曼如果接纳了父亲,就意味着她要面对自己个性中的不完善,尤其是要面对自我评价带来的负面感觉。同样的,为了不要伤及自尊感,影响自我感觉,那么就改为看不上父亲,这样就可以不用面对自己的问题;丹丹如果接纳了母亲,就意味着她要面对很强的愤怒和忧伤感,而那感觉让她害怕。所以她只好用责怪母亲的方式,来转移那份愤怒和忧伤。
然而这些原因分析,依然处于表层。
随着我对内在工作原理的深入了解,也随着我对自己理解的深入,我发现让人们不能接纳的核心原因,其实是他们内在自我的无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