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小语离了顺风楼,几乎是一路狂奔回望月楼,这晴天白日的,行起事来十分不便,她这一身血衣,即便自己看了都觉心惊胆战,若要别人看去,免不了又要引起什么事端来。
一回到房间不作二话,三下两下便将衣服除去。偏逢此时银月前来侍候她起床,但敲了两下门,还未等庄小语做出回应,就已经推门进来了。
银月此番不拿自己当外人,也是庄小语一手调教出来的。
所以当场将她手中的血衣抓了个现形,庄小语也只能干干的抓着头皮,甚是无措,却如何也怨不得别人。
银月瞬息脸上一阵惨白,讶异地支吾了半晌,终于稳了些神魄忽然道:“红尘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受伤了?快让我看看要不要紧。”一语未曾倒完,就扑扑的开始作泪奔状。
庄小语见再遮掩不住,索性将手中的血衣丢到一边,干笑两声急急道:“哎……哎……我说银月你莫哭啊,放心放心,我没事,真的没事。这血也不是我的,是别人的。”
银月定是觉着庄小语的解释很是蹩脚,甚映景的瞪起一双水汪大眼定定的将她瞧着,想来是十分不信的。
庄小语见银月死活不买账,委实无奈的冲她招手道:“不信就你自己过来看看还不行么?看看我的身上可有一丁点伤?”
这个提议看似很具可行性,只见银月颤巍巍挪将到庄小语的身侧,按着她的指示唏嘘的巡视了几圈,毕方眉眼充笑道:“呵,当真不是红尘姐你的啊……”明显地松了口气,抚了抚胸口又道:“红尘姐,你可是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要不然可要银月怎么办呢。回去又怎么跟王爷交待了。”
庄小语收起毕方跌撞的情绪,理了理凌乱的散发,吩咐道:“快去打些水来,去去这一身的腥气。记住,此事出去千万不可与外人道:知道:么?”
银月极具茫然的将头点了又点,半刻工夫便打来一桶热水,试探了下水温道:“红尘姐,过来洗吧,水温刚刚好。”
一沾到水,庄小语周身的疲惫便一发涌了上来,微瞌了眼,头脑中细细将今日的行程打点一番。
银月立在水桶边却是半天没挪地儿,庄小语心下了然,这银月嘴上虽是不问,其实心里对她这一晚上的行踪是极上心思的。
银月就是有这股伶俐劲,虽说平日里和庄小语的关系堪称极好,极平称。但心中却始终有把尺子,便是从未把她和夏红尘之间的那段距离逾越混肴了。所以有些事情,只要是下人不便问的,她就从不多言,都是庄小语想说就说,不想说便罢了。
庄小语捻水笑了一遭,缓缓道:“银月,你可是在想我昨晚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对不对?”
银月微微倾身,攥了一回衣角,糯糯道:“红尘姐,银月不是有心要问您的隐私,银月只是担心你的安危,怕你会出什么事,刚刚衣服上的那些血迹当真是把银月吓到了。”
庄小语自在心下思忖了片刻,说实话,她的心里多少对银月是有几分芥蒂的,自她穿越到此,占了夏红尘这个身子,再听银月讲那一些的过往,便觉着夏红尘生活的这个环境很是繁复。诚然也不敢保证银月不是别人安插在她身边的一根眼线。
从昨天到今天她连夏红尘都信不过了,现在又如何要她相信别人了。
这样想来,庄小语心中便忍不住悲凉。自穿到这虚空的年代,初来乍到,便一直由银月照顾着,凭心而论,她也算是极上心的。
现在若连她也一并拒之心门之外了,那么她的这一生当真又要去相信谁呢,罢了罢了……
庄小语一瞬息甚疲惫,散散的倚在桶沿上,将昨晚发生的事细细和银月说了一遍。说来自己只是发扬了一下风格,救了一个人,过了就当是八卦拿出来晒一下,又能有什么事呢。或许是自己多滤了。
银月乍青了脸,讷讷道:“那红尘姐可知昨晚救的是什么人?”
庄小语摇了摇头,轻叹道:“若要知道:就好了,直接向他的家里送个信,也万不用这么费心的照看着了,还时不时得担心着他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西去了。”却不知她这一摊子又一摊子的事,当真有多恼人不已。
银月蹙起一双秀眉,再没声响。
庄小语复倦倦的吩咐道:“告诉大家早些吃饭,吃过后在望月楼的门前集合,我换好衣服马上就下去了。”
想来庄小语还是有几分天缘的,这雨纷纷扰扰的下了这么多天,今天开工了,却也难得地放了晴。
但觉日头在头顶上灼灼的散着余辉,委实生动。
庄小语昂首瞧了一回日光,眼眸微微眯成一条细缝,叹了一口气,一把将手中的折扇打开,遮去了半面光。
银月十分好奇道:“怎么,红尘姐,这天晴了是多好的一件事啊,咱们的演出就顺畅许多了,却怎么见你不太高兴呢?”
庄小语低叹一嗓道:“咱们是高兴了,怕是你们王爷就要不高兴了。”说完起步朝众人走去。留下银月独自一阵怔愣,却是一点未得领悟。
只得默默地随了庄小语去,庄小语对着众人高声道:“咱们今天就得开始演出了,这时间再耽误不得了。整件事是我想得不够周全了,所以青川这一站难免要费些力气。咱们今天就在这里最热闹的地段演出。明个再到各各青川城的首富家去演出。我们此次不单收银两,日常的生活用品也是不能少的。留下两个人,给我抄一些东西。”
转首又吩咐小林子道:“你去我房里拿一张宣传单来,照着上面的内容让留下的两个照葫芦画出许多份来,能抄多少抄多少,自是越多越好。然后你明天就带着这两个人提前到我们要演出的一下站,先发一发。”
这样再到下一个城演出便能免去了做宣传的这个环节,这样不仅起到了让众人皆知的效果,也节省了很多时间。
却不用低效率的磨上很多天,眼见这轩辕王朝的百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大难将至,何求生还……
连日雨天初放晴,出来透气晒阳光的人颇多,这种募捐活动想是在古代是十分难见的,也幸好效用甚好,渐近日落,连钱带物便也筹集了一些。
收家什回客栈的时候,银月乐颠颠的跑过来,兴冲冲的道:“红尘姐,没想到今天的演出会这么成功,我们可真是募集了不少东西呢。还有你写的那些东西当真十分感人,不是我们虚吹的吧,大多的百姓都掉泪了呢。”
银月说的那一幕庄小语也看到了,想来这古人的内心当真是十分纯质的,她的心里也自是十分欢喜。以后摸到套路了,行事便能更顺畅更快婕一些。
可是眼见到了这个时候,她倒也乐不出来了,听着银月的絮絮,心中只越发的惴惴。顺风楼里还有一个生死不明的人呢。这日升日落的对他而言委实绵长了些,却不知道:他到底挺没挺过今天。
遂交待了银月几句道:“你先带着大家回客栈,不用管我了,我这方还有点事情出去办一下。”话落便未作一丝停息直逼顺风楼而去。
店小二见了庄小语,甚眼生的掂量了一番,忽地恍然道:“原来是您啊客官,小的眼拙,昨晚没看清楚,您换了衣服我便更瞧不出了。您是来找那位公子的吧,他的家里来人把他接走了。”
庄小语当即火冒三丈,直直笃定此番那个人是遭遇了不测,昨天将他带来的时候便只有她一人知道:他伤到了那般田地,便是是死是生都不好说。又如何通知他的家人来接他了,这一切不是明摆着他已经落入歹人之手了么。
随手抓起店小二的衣襟咬牙切齿道:“你当真以为我是那么好骗的人么。快说,是不是有人将他强行带走了?”
从昨夜店小二便很是惧怕庄小语的火爆脾气,动不动就要大动干戈一番,当真十分叫人吃不消,遂抖擞着道:“客官,您先不要发火啊,真真是他的家人将他带走了。你一出房门那位客官便睁开了眼睛,我要给他上药他也不用,只一会儿工夫便见一个白衣公子领了几个状丁进来,只见您的那位朋友冲他们使了一个眼色,那些人便恭敬的将他抬走了。诚然我也是想到您的……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高尚品格来着,所以出口制止了。您的那位朋友便给了我一个玉配让我交给你,说是他此番是自愿和家人回去的,还有他说谢谢你,让您拿着玉配将来遇事只管来找他就好。”
庄小语看着手里这枚做工考究,质地上好的玉配,细细的忖了他的神色半晌,觉得他说得却不像是假话,看来那厮当真被他的家人接了去。却不知如何神通的家人啊,这样也能将他拖了回去。不过这样也好,省着她再为了一个陌生人如此劳心劳肺了。
放开他的衣襟,掸了掸讪讪道:“此番我就信了你,若是以后让我知道:你说的是假,我定会回来找你。”
店小二一阵拱手作揖,直直道:“您放心,您放心,小的说的句句是真。”
庄小语心下得了清静,顿时心绪开了许多,随意哼来一曲何晟铭的《爱的供养》,抬头望了一回红霞灼灼,从前但没觉着这偶然的平静在心底却也是多么静合的感觉。
穿了就穿了吧……
走得远了,但听那个店小二一阵急呼,转首聆听了,却还是,“客官,其实你当真是个好人,万没有必要装得如此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