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时分,花凌少将她摇醒。
庄小语揉了揉眼角,发现此时正栖身在他的臂弯里,花凌少一只手握着脆绿短笛,一只手揽住她。足有几分天地逍遥,浪迹天涯的浪子豪情。
她也不挣扎,这身大红喜袍实实就是嫁与他的凭证。如此再做出点欲擒故纵的架势便反倒是做作了。
此番刚睡醒,头脑中甚是迷糊,也委实没那个情趣。自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朝船外探去。
彼时天边半面泛红,是以黄昏已近。
他看她一眼,浅浅笑道:“晴儿,不要再睡了,这时景致甚好,起来看看吧,否则错过了当是要悔上一些时日的。”这一嗓说得很是悬乎。
庄小语怔了一怔,方确定花凌少当下这声“情儿”唤得可是自己没错了。听来十分刺耳。
昂首瞧了他一番,淡淡道:“以后不要唤我情儿了,这个名字我甚是不喜欢。就叫小语吧。自小都被这样唤着,我自己也十分熟悉。”
花凌少抬起她半面身子,瞅着她的眼睛,皱眉道:“当真是小时唤的名字,现在还可有他人唤过?”
庄小语不明所以,却当是将头摇了一摇。
花凌少面上十分欢喜,揽着她的力道:加重几分道:“他人未曾唤过当真很好,我就是要与他人不同些。这个名字我也非常喜欢。以后我便这样唤你,但不许他人再唤知道么?”
庄小语望了一回天,着实是一方好天,天边苍茫万里,即使染了微熏的浅红,依旧掩不住的空旷淡薄。
不论以前生活的世界如何沸腾,却扰不却这方半丝孤寂,那个世界当是与她无关了,却如何会有人再唤?
遂仰头看他,轻声道:“好。只让你唤着吧。”缓了缓又道:“你现下可是真想娶我和你平凡的过上一生一世了?那我算个什么品级?莫不是上面还有一群姐姐吧?”丈夫换了,品级莫不是也跟着降了?
花凌少轻点她的鼻尖,极宠溺道:“一个皇后的品级你可还满意?”
庄小语极含糊地点了点头,叹然道:“可以吧,很是可以。”
花凌少仰头大笑三声,“看不出你还很难打发么。夫君现在给你吹支曲子可好?”
庄小语擅了两擅,是以惊诧道:“你还会吹曲子?”诚然这支笛子不是用来耍帅摆酷的?
花凌少淡瞟一眼,低低笑过,揽着她的手一抬,轻轻握了手中的短笛。庄小语此番被困得密实,毕方更贴近他,鼻息似有似无。
这一方眼风望过去,花凌少的眉眼果真生得好看。
一只婉转曲调悠扬漫出,不急不缓,不高不低,不悲不喜。船行一方静水绿波,微波激荡,涟漪四起。鸟过一片漫霞浅迹,妖娆璀璨,静寂无边。
正京航上的黄昏景致当真美不盛收,却是名不虚传。这花凌少吹奏曲子的功力也委实有些修为。
庄小语这番景致赏得倒很是惬意。
晚风拂过鬓稍,笛声嘎然而止。
庄小语狐疑地抬头,微微蹙眉道:“可是吹完了?”
花凌少抚了抚她的发,淡笑道:“剩下得回去再给你奏,现下果真是有不怕死的来扫咱们赏景的清幽。”眸中闪过一丝狠绝,淡笑随之化去。
庄小语一愣,聆听半晌,是以这水声是和刚刚有些许差别,看来贼人已至。
刚从他怀中脱离出来,船沿处水花激起一丈高开外,是以轩辕彻和轩辕宇两个人便实实像两只落汤鸡落到甲板上,身上的水滴哒得很是畅快。
脚跟着了地,也不说话,倒是先将庄小语望得分明。
庄小语顺手感应了一下风速,还好,却不是容易感冒的一个温度。毕方讶然道:“你们两个如何会从水底下冒出来?是赏景还是同我话别?”若当真是后者,便未免太情戚戚意切切了些。
花凌少勾起一侧唇角,漫不经心道:“小语,顶你傻了。你难道:看不出来么,两位王爷此番是意欲将你从我手里抢夺回去。”挑了眉宇又冲两人道:“两位王爷可是此意?”
庄小语委实好奇,巴巴地将两人望着。
轩辕宇冷喝一嗓道:“花凌少,你猜对了。我们此番就是要将她带回去。”
轩辕彻甚少肃然,这一回神色倒也凛冽,“花凌少,若不想坏了两方情意,便让我们将她带走,若是你执意不放,我们便只有硬来了。”
花凌少面露讪笑,吊儿郎当地斜倚在船栏上,缓缓道:“两位王爷也要有这个本事才行啊。”
庄小语睁大眼眸,以便将整件事情看得再通透些。
奈何轩辕宇极沉不住气,待花凌少话一落,便纵身跃起,直直奔花凌少而去。船也跟着晃了一晃。
花凌少敏捷闪过,折身向轩辕宇挥出一拳,轩辕彻轻点船面,飞身过去,三人迅速打做一团,又皆是一身白衣,看着十分眼花缭乱。
是以船也晃得厉害。
庄小语意欲上前劝架来着,莫要让大家伤了和气才好。可是这船一晃,胃部也跟着抽搐,看了看当下的情形,几人似都是高手,掂量着一时半会也分不出个胜负,闹不出人命。所以便择了块离战场较远的福地,死命的冲着河水呕吐起来。
如何想到,这一呕竟呕出个美人鱼来。
一头从水中钻出来,白衣紧紧贴身裹着,线条十分优美。
美人鱼望着直直盯着她瞧的庄小语,极惶恐地颤了一颤,毕方十分不稳的退了两步又乍然欺身上来,甚亲厚的抓了她的手,道:“主上,可见到你了,你现下可好?”顺道:挤出两行清泪以示胸中汹涌澎湃。
这一声“主上”唤得倒是很有些气魄,此番便轮到庄小语惶恐了。稳了稳神,朝她亲切一笑,道:“你可是认错人了?呵呵……”
美人鱼干干急了两下,正待解释,船沿又冲起一丈水注。彼时又一白衫男子轻身而上。
十分顺路地激了庄小语一身的水渍,只一眨眼的工夫身边的美人鱼匆匆道:了句,“主上,保重。”便又纵身投入水中。
又很是顺路地激了她一身水渍衣服当即湿湿地贴在身上极不舒服
庄小语这厢甚懊恼地望了一眼来人,皓月清风,淡如薄云,这样一副眉眼的不是莫昭痕还会有谁了。
她毕方十分纳闷,莫非今年的流行色是白色?
莫昭痕见了庄小语讶异的程度实实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唏嘘两嗓,委实好奇道:“夏红尘?你怎么会在这里?”
庄小语此番懈怠了美人鱼的那声,“主上。”感叹一声道:“你如何会知道我是夏红尘?怎不认为我是林梦情?”除却她自己,似是每个人都能将两人分得清明啊,不知是何由头?
莫昭痕侧首望了一眼船上打得正欢的三个人,唇际衔来一丝笑意,一把拉过庄小语,顺带捎着走了。
惊得庄小语一阵破音急呼,“啊。”
待船上三个人回过神来,莫昭痕这厢已经踏过水面,脚跟着了着地,便又实实的飞起来,当即消失了。
是以“小语”“红尘”三个杂乱的叫喊声在天际之外回荡得甚是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