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他们很快迎来了中国人最隆重的节日——春节。
寒假到来之前，他们商量过很多次，在哪里过年呢？康平建议丽珍回家去。他说，过年时一家人呆在一起，其乐融融，多么好！康平很小的时候，就很羡慕别人家，一到春节，全家团圆，又热闹又开心。他在姐姐家过年，姐姐对他很疼爱，姐夫对他也很好，尽管如此，却总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所以，他极力怂恿丽珍回家，他喜欢丽珍被浓浓的亲情包围着。他也知道，出来这么久了，丽珍很惦记母亲及家人。
丽珍问他：“那你呢？你去不去我们家？”
康平就愣住了，他还真没想那么多。今年再去山西姐姐家？不太可能了！路远，时间短是一回事，他也老大不小的了，姐姐老是催他，该成个家了。康平问：“你说呢？你让我去哪，我就去哪。”
丽珍陷在矛盾中。她是想回家看看的。可康平呢？如果康平跟着她回家，家里人还会给他脸色看吗？还会说出那些难听的话吗！她再也不想让康平受委曲了！如果不带康平回家，让康平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年，那她也不肯。她问康平：“要不，我们就在这里过年？”
康平问：“能行吗？”
丽珍点点头：“能行！”
康平开心了：“就这么定了！”
康平和丽珍在一起，常常问的一句话就是：“能行吗？”只要丽珍说能行，那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能行”。当然，丽珍怎么会舍得让他上刀山，下火海呢？有时候丽珍问：“你能不能有自己的主意？”康平就嘿嘿地笑了。自己的主意是什么？自己的主意就是让丽珍高兴。丽珍高兴了，他就高兴。以前，康平常见到一些对老婆言听计从的男人，那时候他很不理解，堂堂一个大男人，凭什么要听女人的，凭什么要怕一个女人呢？现在他明白了，那不是怕，是爱。爱和怕有时候是合一的。
康平和丽珍商量，年前他回一趟威市，制办一些年货。这是他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春节，他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兴奋，不想让这个春节过得太“寒碜”。丽珍同意了，嘱咐他路上要小心。他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倒是丽珍，一个人呆在这里，他很不放心。临走前，他把火炕烧得热热的，“命令”她不要轻易出门。正是冰天雪地之际，村里的冬天，似乎比城里的要冷得多。丽珍答应了他。他这才离开。
康平在风雪里行了四天，才到达威市。他先回到汽修厂。
周陆见了他，狠狠地给了他一拳，问：“哪儿来了这么个又黑又瘦的老头？”
康平哈哈笑着：“你应该说，我比以前更结实了。”
周陆想跟他商量一下过年给伙计们发红包的事，康平挥挥手：“这事你定好了，不用商量我。”
康平在威市呆了两天，主要任务是购物，他还给丽珍买了一件漂亮的羽绒服。周陆借来一辆货车，拉了满满一车煤，以及大米白面蔬菜文具等用品。
当货车带着康平，“突突突”地来到柳林村小学时，丽珍欢欢喜喜地跑出来迎接他们。
看到丽珍，周陆简直认不出来了。丽珍穿着棉袄棉裤，上下臃笨得像只企鹅。周陆哈哈大笑着，说：“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乡村女教师。”
丽珍佯装生气：“你是说我丑？”
“不不！”周陆连忙否认：“一点不丑，相反，比以前漂亮多了。”
周陆说的是实话，丽珍的脸上，肉嘟嘟地有了光彩。
周陆说：“你来这里，看来是对的。”
丽珍深有感触：“我以前做过很多决定，对的不多，不过这一次，真的是做对了。”
乡村的春节有些寂静。大年三十，康平在院子里放了一串鞭炮。接着，村子里也稀稀落落地响起鞭炮声。康平和丽珍坐在土炕上包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饺子快包好的时候，有人敲门，康平和丽珍对视一眼，感到奇怪：这个时候，谁来敲门？
丽珍打开门。村里的一位女人走进来。她拿着两块发糕，说：“王家媳妇，我蒸的发糕，村里过年都兴吃这个，年年高升！”丽珍高高兴兴地收下了，一迭声地道谢。
接下来，门不时地被敲响，这家送来两个枣饽饽，那家送来一块豆腐。节日的气氛在你来我往中一下子提升起来。这些礼物，虽不昂贵，却寄托了大家真挚的感情和祝福。
饺子终于包好了。
康平说：“王家媳妇，下来烧火！”
丽珍便笑得弯下腰去。
村里有个规矩，女人一旦结了婚，大家通常不再直呼她的姓名。虽然学生们都喊她“徐老师”，可村里也有不少人，称她为“王家媳妇”，因为康平姓王嘛！
这倒提醒了丽珍一件事。她想了想，问：“我是你媳妇吗？”
康平问：“你不是我媳妇，还想做谁的媳妇？”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他们同时意识到，事实上，他们还不是法津上的夫妻。
丽珍烧火，康平下饺子。热气腾腾的小厨房里，两个商量着“媳妇”的事儿。
丽珍说：“你得向我求婚！”
康平说：“好，等一会儿饺子煮熟了，我托一盘饺子，单腿跪地，说‘亲爱的，嫁给我吧！’”
丽珍笑得肚子疼。
看着丽珍笑够了，康平认真地说：“等下一个假期，暑假到来时，我们一起去趟城里，把结婚证领了，然后，举办一个婚礼。你同意吗？”
丽珍不说话，只用大眼睛瞄康平。
康平替她回答：“神仙都都同意了，我能不同意吗？”
两个人又笑起来。
年三十的饺子味道好极了。每一颗饺子里，都盛满深情和笑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