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住在徐家汇附近，房价不便宜，似是离单位近。每天回来洗洗好就睡了，没什么念头，不想听音乐，不想上网，不想看电视。同事们喜欢谈论酒吧里发生的故事，说那作为上海新地标的新天地，到处堆积着高档时尚的酒吧、咖啡馆和餐厅，外国游客和本地的时髦男女一簇一簇在此游荡。
里经常可以看到衣着光鲜、气宇轩昂的白领。可不知为什么，我没发现一个稍微看得上眼的，但我还是坚持去那些声色场所，因为实在无聊极了。
“一到周末，我就穿一身白色的休闲毛衣和黑色运动外套，蹬橙色NB鞋，背一只破旧的背包，带有限的钱和信用卡，迫不及待地走出家门。对这个城市的人，我一概不甚了解，单位搞活动经常出去，但只足客气疏远的交往。一有人开始献殷勤，我就选择离开。
“遇见小妖是一年前的事，我一个人在酒吧喝酒，买了一打的Tiger喝到第五瓶时终于开始犯晕了。这时候小妖过来跟我搭讪，他问我是不是一直在酒吧打工的，我乐坏了，问他为什么这么想。他说只有在酒吧混上半年才能练出我这么好的酒量来。我们马上熟悉起来，交换了联系方法，然后就各自回家了。
“过了大约两个月，我把这件事都忘光了，突然接到小妖的电话，我想了好一阵子才记起来。他问我晚上有没有空一块吃饭，我正好无聊，就欣然接受了。那天我们约在新天地的一家餐厅，结果东西又贵又不好吃。
“小妖那天穿了件粉红色的衬衣，男人很少穿这个颜色的，但放他身上就适合，我喜欢他的样了。我们东拉西扯地聊天他说的多半是学校的事。卞校里的孩子，对社会都没什么了解，他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石库门不过是下层人的栖身地，不时出没弹棉花和收旧货的人，如今却是咸鱼翻身，出尽了风头。
也不例外。
“到了晚上10点，喝了点酒，一时冲动下，我邀请小妖去我那儿玩。我们在新天地门那家STARBUCKS买了杯冰Coffee，然后出来叫车。车里妖话不多，我第一次发现他其实很腼腆。以前我有一个男朋友，他总是在Taxi単跟我讲黄色笑话搞得我难受死了，于是很快就跟他Byebye了。
“我喜欢有原则和心细的男孩，也喜欢这样的女孩。小妖一开始给我的感觉是个孩了，不太懂事，本来我是不会搭理他的，可我已经寂寞得太久。我想自己不应该那么挑剔，不管是谁，将就一下好了，无非足一次短暂的关系而巳，不值得认真。
“那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结果小妖没有回去，他很自然地留下来，一切都在意料之屮，熟悉得就跟早就发生过一样。我们很自然地开始做爱，就像需要喝水一样。一个人积压得太久，渴望能够爆发出来。
“小妖的身体很光滑，皮肤摸上去像绸锻一样。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孩子，阴柔而透明。我有很多Gay朋友，也认识一些秀气的0，可总还是男人。而小妖不同他的皮肤质感跟女孩一样，是我熟悉的那种感觉。
“小妖一直不断地叫我姐姐，像邻家一个可爱的孩子。后来他累了睡着了，我一个人点了根烟上到阳台。那是一个全封闭的阳台，可以看到外面，但是没有空气。这个灯火阑珊的城市突然让我有一种家的感觉。
“这样一次无谓的接触，我拥有了小妖，在陌生的城市找到了归属感。小妖逐渐把他的东西搬了过来，衣服、CD，还有他自己喜欢的香水，我们就那样住到了一起。这一夜并没有使我们成为生死不渝的恋人，我们的关系有一种秘而不宣的甜蜜。
“很多东西本身就是暧昧不清的。谁喜欢谁，谁离开谁，谁梦见了谁，到头来都是含混的拖泥带水，欲拒还迎，谁也难以把持的一种摇晃心情……我们的关系也许包含着无伤大雅的欺瞒和背叛，似我喜欢这样的生活状态，在爱情和生活都无法安定的时候，享受暧昧。如果你不敢遭遇暧昧，那么你就只能躲在昏暗的角落里，窥视着外面的人群。”
8月是最残酷的月份，
从死去的地里培育出丁香，
把记忆和欲望混合在一起。
3.明亮的曰光
“以前我跟GF的分手是不明不白的。所谓不明不白就是对爱情抱有太大的hope，而真正在一起的时候却不是这样。尤其是我们那样没有名分的关系，人家很容易就出现隔阂。她很任性，甚至会要求我陪她去相亲，即使我知道她是爱我的，可光有爱还远远不够。
“有时候，她只说一句话就能令我的神经崩溃。我们经常吵，表情浄狞地大叫。到后来，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的心狂跳，胸闷，说不出话。我想要忍住眼泪可是不能。于是我就跑了出去，像发疯一样不停地走，到毎一个能够到达的地方。
“我记得小的时候，住的地方附近有个疯子，她不闹，轻易也不哭不笑，每天只是默默地走，失神地不懈地走。我现在才总算是体会到她的心里有多苦。这种苦无法表达出来，只能靠行走来发泄。我想自己大概也是个疯子，神志不清，才会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恨。
“刚到上海的时候，我去找拉拉酒吧。这个圈子很大，只要你愿意，走遍全国都有朋友，似我不想找熟人带。那个时候就喜欢孤独的感觉，不想认识什么人。我去过最有名的1088俱乐部，在溧阳路1088号，那里挺热闹的，搞得我一进去就想出来。
“我独自一人在那儿坐了一会，感觉到自己世界的封闭。这种封闭并不让我感到痛苦，只有点轻微的失落。有人看出了我的孤单，一个有点胖的女孩过来跟我聊，她想安慰我一下。虽然没什么愉快，但有人陪着说话总还不错，你出来不就是寻求交流吗，所以你不应该拒绝跟人聊天。但我很快就离开了。
“我想，这个城市暗藏了多少事，有多少人世的悲欢，是许多人一生所无法触及的。夜的朦胧，霓虹下的世界只属于另一些人。他们在灯下生活，在阳光里沉睡，阓而复始，日复一日。清丽的脸颊就这样一天一天地憔悴，容易被明亮的日光灼伤。”
夭夭提到那段生活的时候，不禁黯然神伤。
小蝶想缓和气氛，把话头拉回来说：“现在你不是很幸福吗，小妖真的很可爱，让人嫉妒。”
“幸福是相对的，我自己也长大了，成熟了，所以对小妖不会苛刻地要求。比如他有他的过去，他如果不愿意告诉我，我就不会问他；如果他愿意说，我也不见得想听。总之，我们都在竭力避免让那些发生过的事成为两人之间的阴影“其实你们现在的生活挺正常的了，男孩和女孩在一起大家都认可的。”
“也不能说完全正常，我们的交际主要在圈内，圈外都是工作来往，不谈私事。因为在圈内是老人，所以我们这种状况也没受到排斥。当然，新人会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们，就像平时大街上火家看两个男人抱着走一样，感觉很有意思。”
4.似水之再见目丁
“我第一次见到Thin的时候，是在目丁。”
“这是什么地方？名字好奇怪。”
“据说是最有名的同志酒吧。这种酒吧很多，每个都风格不同，但目丁相对大一些而已。它有好几层，一楼是个PUB纯欧洲风格的；二楼是绿色茶座；三楼有个屋顶花园，非常漂亮。那地方人气很旺，经常是三层楼都人满为患。”
“你喜欢那儿吗？”
“不算太喜欢，丁太嘈杂，在我意识中它总足和纵欲无度有扯不清的干系。我认为自己不适合那単，不过喜欢它的人很多。自从知道自己与众不同的倾向后，我接受和包容的东西越来越多，觉得别人的喜好也无可厚非吧。”
“去那儿的都是什么人呢？”
“小孩比较多像小妖那么大的，打扮都很时髦，很反叛的样子。我第一次进去的时候，粗略一看，发现有几个蛮秀气的‘女生’，不料过了一会，对方一声尖叫就露出了马脚，原来是男孩装扮的。还有一些化了妆出来的年长男人，看起来很别扭，当然也有外国人……
“一楼是个火椭圆形的吧台大家围坐着聊天喝酒吧台上摆一列电动小火车，你要是看屮哪个男孩，可以给他写留言，然后放进车内。要是心有灵犀的话，他就会拿起来看，也许缘分从此就开始了。不过，你也可能被冰冻。小小的酒吧也是一个社会，可以感受到不同的人生。
“丁的帅哥实在太多，在那里的男孩的装扮和气质都堪称一流。我每次去都看花了眼，有一次和小妖一起环顾四周，评判最帅的男孩。他选择了一个服务生，俊朗可爱型，而我感觉一角坐着的阳光男孩不错，眼神很有个性，结果那就是Thin。
“我看过一部关于非洲土着艺术家的记录片，那个拍摄者讲，当你认真观看人眼时，一下子就能把艺术家找出来，因为他们的眼睛是纯净无瑕的……当时Thin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他应该是经常来这种地方，所以面对眼前同性之间的搂搂抱抱，没有流露出一丝不惬意。
“小妖说我眼光好，一下了就发现了宝贝。他把Thin叫过来一起聊天。我记得那天Thin讲了一个关于目丁的故事。他说在他小时候居住的城市里，也有一家叫H的酒吧，里面卖两种酒，第一种喝了能让你记住一个人，第二种喝了能忘掉一个人。
“我问他，那么你是喝了哪种呢？他说他要两种交替不停地喝不停地记住不停地遗忘，不停地遗忘而又不停地记住。”
小蝶想了一下，还是提出了她的疑问：“你觉得Thin是同性恋吗？”
“很多人都认为他是0，开始时还怀疑是女生。对了，小妖有没有告诉你，Thin跟他们最早是在网上认识的，所以才有这种猜测？我对他的印象是，他特别敏感。记得有次在网上，有一个人说他在流汗，Thin就跟帖说，流汗是一种生理反应，人生就是这样，不断流出液体，直到完全衰竭。
“他挺悲观，无论什么事都能推出消极的答案。
“他说过有女朋友很多人不信，反复叫他带来看看，他拒绝了。他说自己的女友很单纯，他希望她能永远这样生活下去，不希望她变得混乱，虽然那是成长必须经历的。”
“我没觉得他混乱啊，虽然他的经历比较复杂，他说他从三岁起就一直在各个城市流浪……”
“可他告诉我们，他一直呆在家里，几乎哪儿也没去过直到十八岁才第一次离开自己的母亲。”
“他为什么要欺骗我？我是说，欺骗我们？”小蝶困惑地说。
“看你怎么理解了，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欺骗。”
“难道说两个互相矛盾的事物能同时存在吗？”
“存在方式不同的时候就可能。比如说，也许他一直呆在家里，似他幻想到处流浪；或者他到处流浪，似幻想一直呆在家里。有些时候，他自己也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在不同的时候他就说着不同的事实……”
5.暴风雨
从外面回来的时候，碰到了暴风雨。
天空迅速黑下来，小蝶从车站就开始一路小跑，不料还是晚了一步，在离家门还有几米远的地方，慑人心魄的雷劈响，倾盆大雨直接倒下来。雨点随风飘零，四散飞脏，配合若路边东倒西歪、狂枝曼舞的梧桐，合成一派摧枯拉朽的劲爆场面。
眼睛无法睁开，不能辨清路在何处，可足决不能这样站在这里不动。小蝶把随身带的包顶在头上，使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勉强睁眼看了下方向。她顶风挪动脚步，好容易扑到楼门口，几乎要失去知觉，爬一样才挣扎到屋里。
第一件事是放热水洗澡，在温水単泡了很久，才算缓过这气来。以前也不是没有碰到过这种狂风暴雨更大的也有，可从来没有在里面淋过，看和亲身体验完全是两回事。现在总算是经历过了，身上被冷水淋湿后再泡热水，酥软乏力，是长跑后脱力的感觉。
等从浴缸里出来，把自己收拾妥帖，小蝶才发现屋子有点异样。角落放着一个火大的西瓜，还有一大壶饮用水。她很久没在家里喝到水了，因为总是忘记买好在外面跑可以买饮料喝，回来忍一下也就过去，竟从不觉得口渴。
一串钥匙压在一张纸上，上面有Thin的笔迹：
Sorry走的时候没有告诉你真相。我知道你一定找过我，或者还在一直找。真的非常抱歉，这样做我是不得已的。一直以来，我都喜欢你单纯的笑容，所以很多事情，我都无法告诉你，因为知道你不能理解。
可那些问题如果不解决，我们在一起就不能幸福。我选择一个人面对，是想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也许这些独处的日子，让你有了很多想法。如果是那样，我希望你能尽量理解我一点点。现在我无法说得太多，希望你好好生活，我们应该还有再相见的时候。
Justbecausesomeonedoesn’tloveyoutheway
youwantthemto.
Doesn’tmeantheydon’tloveyouwithallthey
have.
复旦周围有无数充满情调的地方，
酒吧、咖吧，还有漫画吧，
最近新出的“腐败一条街”更是人流如堵，这些地方充满小资气息，
适合午后和晚上几个朋友谈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