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管齐下,就在叶茜奔赴南州调查郑光明的同时,黄茂森等人并没有闲着,作为配合,他们准备在郑光明的另一发家地,三合县搞一场隆重的慈善秀。对他进行双面夹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至于这场慈善秀该怎么做,黄茂森,郭丽丽和夏志文也早有策划,当然这里面离不开郑光明的老搭档,三合县副县长孙兆迪在背后的推波助澜。郭丽丽以鸿杰房地产开发公司的名义,拿下三合县县城最繁华的地带人民路周边的商业街开发权。为了造足声势,鸿杰地产将和德基会达成一项合作协议,鸿杰地产以公司的名义,无偿捐赠200万给德基会用作三合县贫困地区的教育投入,具体的分配权和执行权由德基会负责。同时,黄茂森还让夏志文打通了电视台这层关系,今晚六点半的东州新闻联播会重点报道这场慈善秀,动静闹得越大,就越能吸引人的眼球,强有力的广告效应往往可以换来丰厚的利润。这些年,郑光明玩的不就是这一招嘛。当然,造势只是表面的,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和郑光明抢地盘,抢资源,动摇他的根基!
至于200万善款嘛,玩来玩去都是自己口袋里的钱,到时候带上一票记者象征性地去偏远山区的学校走一走,拍个照,留个念,上个头版头条。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最后这批善款用了多少,有多少用到实处,对于处理这种问题,黄茂森早已经是老手了。况且,鸿杰地产还可以通过这种渠道从德基会获得足额的发票,借机偷税漏税。这不仅是场秀,还是一笔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作为这场秀的导演之一,郭丽丽并没有忘记邀请鸿杰地产名义上的法人代表邹静芳。一来,她有法律上的知情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二来,通过她给郑光明传达讯息的同时,还可以间接地挑拨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不难想象,郑光明看见自己和邹静芳同时出现在电视画面上,气急败坏的样子。
昨天下午,邹静芳接到郭丽丽的电话,称鸿杰地产明天中午十一点零八分,会在三合县上有个大型的活动。到时候,会派车过来接她。邹静芳当时就憋了一肚子的气,我邹静芳好歹也是公司的法人代表,搞活动前你郭丽丽不说先和我商量,通通气总是应该的吧,这是最起码的尊重。她本想拒绝,当一听活动在三合县便揣摩着答应了下来。至于什么活动,她没问,郭丽丽也没有多说。晚上,邹静芳特意给“老大哥”三合县的副县长孙兆迪打了个电话,哪知道孙兆迪也是三缄其口,一问三不知。
考虑再三,她还是决定前去一探究竟,看看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并且,她对郑光明有意做了隐瞒,毕竟他对自己和郭丽丽在鸿杰地产的这一层关系,并不知情。当然,还有自己和孙兆迪私底下的交易就更不能让他知道。
第二天,邹静芳进了三合县县城差不多十点半,天公不作美,刚才还晴空万里,突然之间就下起了绵绵细雨。邹静芳不禁眉头紧锁,她平生最讨厌这种雨,下的要死不活的,一点都不干脆。一时间,原本狭窄的道路变得更加的拥堵,到处充斥着尖锐的汽车喇叭声。不到一千米的人民路,足足走了四十分钟。到达最西端的人民广场,已经是十一点十分,过了郭丽丽选好的良辰吉时。
她刚下车,就看到人民广场临时搭建的主席台上坐满了人。由于距离较远,看不清到底谁是谁,台下聚集了十几个媒体记者。上方是一道亮眼的红色条幅:人民路商业街奠基仪式暨大型慈善活动。
商业街!慈善活动!难道这就是郭丽丽所谓的大型活动,邹静芳越想越觉得蹊跷,越摸不着头脑,顾不上撑伞,箭步往主席台的方向走去。
走近一看,她才发现坐在主席台中间的不是别人,正是孙兆迪,他的两边分别坐着黄茂森和郭丽丽。邹静芳顿时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他不是不知情嘛,怎么会和黄、郭二人坐在一起。难道是刻意隐瞒,还是郭丽丽今天上午才通知的他,按郭丽丽的人脉和资源。即便是刚通知,孙兆迪也不会不卖这个面子。
与此同时,郭丽丽也看见了她,跟孙兆迪耳语了几句,便起身从主席台后面绕了个圈,冒雨快步往邹静芳的方向走来。
邹静芳讨厌绵绵细雨,而对郭丽丽而言这无疑是一场及时雨,雨中作秀,更能把这出戏演得逼真,到位。
“静芳姐,这我可要批评你了,你看看,现在可都十一点十五分了。”
“刚到县城就下起了雨,堵车。”邹静芳淡淡地回应道,接着又冷冷地问,“丽丽,这就是你所说的大型活动吗?”
郭丽丽边拉起她的手边解释道:“静芳姐,我也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嘛。现在的商业地产不应该仅仅局限于市中心,更要往市郊的一些县城拓展,这里的可周旋的空间更大。”
“那大型慈善活动呢?”
“为了在三合县站稳脚跟,我们鸿杰地产准备拿出200万善款,交给德基会用作三合县的教育投入。静芳姐,这也是必需的手段嘛,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才能在三合县扎稳根嘛。”说着两个人到了主席台,邹静芳在郭丽丽身边的一个空位置坐下,郭丽丽又轻声说,“静芳姐,三合县可是郑总的根据地,你回去可要让他多关照关照我们的商业街项目。”
邹静芳暗自冷笑,感觉自己就如同一个傀儡,被摆上了台面,她刚想说什么,却被孙兆迪打断了。
“鸿杰地产是东州的一家知名商业地产开发公司,实力雄厚。这次他们准备拿出一个亿来,为我们三合县打造一条上规模、上档次的商业步行街。为了促成这个大型的投资项目,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和鸿杰地产的有关代表进行了多次洽谈,毕竟我们三合县在东州属于欠发达地区,没有足够的优势来吸引人家来投资。不过,最终我们还是拿下了这个项目。作为一家信誉良好,口碑极佳的公司,鸿杰地产在开发商业步行街的同时,准备拿出200万的善款和德基会这家慈善机构合作,补助三合县匮乏的教育资源,造福一方人民。我仅代表三合县委县政府对鸿杰地产以及德基会表示诚挚的感谢。”
邹静芳怎么听怎么觉得不顺耳,从表面上看孙兆迪是在感谢,实则是在抬高自己,明确指出这是他这个副县长拉来的投资项目和赞助,是他一个人的政绩。自己和孙兆迪打交道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这种小手段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这场秀足足作了一个多小时,等记者走了,围观的群众散开了。孙兆迪这才起身,笑着转向邹静芳说:“静芳,我们可是老朋友。不过,我刚刚才知道,你原来就是鸿杰地产的法人代表,大股东。看来,你隐藏得很深哪。”孙兆迪笑了笑,又说,“不过,今天我可得批评你,来晚喽。怎么,光明没来吗?这种场合,他应该来捧捧场嘛。你看,我上午接到了黄会长的电话,就马不停蹄地从山区赶回来。对于这种来之不易的大型投资项目,我们政府不仅要信任,还要支持,可不能光耍嘴皮子功夫。”
孙兆迪果然是只狡猾的老狐狸,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想表达他晚于邹静芳获知活动的消息,那么,昨天晚上邹静芳特意来电,询问情况,他却一无所知,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还未等她开口,郭丽丽便花枝招展地笑着说:“孙县长,人家郑总做慈善可都是大手笔,一出手就是几千万,我们这点小数目他怎么会看得上眼,特意来捧场呢?静芳姐,你说是吧!”
“郭总,这我可就要批评你了,我和光明可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他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有善心,好做善事,只要你邀请,他一定会到场的。”
孙兆迪和郭丽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
“孙县长说的没错,丽丽,郑总可是我们东州公认的大慈善家。他对慈善事业的贡献连我这个德基会的常务副会长都望尘莫及。光在这一点上,我们就要跟郑总好好学习学习。况且郑总还是个了不起的企业家,就更值得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同行人学习了!”黄茂森的话看似在表扬郑光明,听起来却格外刺耳,多少有些明褒暗讽的意思。
“孙县长,黄会长,你们批评的是,等会儿到了饭店我先自罚三杯。”郭丽丽嗲声嗲气地笑了笑,听得邹静芳浑身起鸡皮疙瘩,她转而又拉起了邹静芳的手说,“静芳姐,一码归一码,你今天可是迟到了,等会儿也得自罚三杯。”
“我看……我就不去了,我婆婆最近身体不太好,我马上要去看看她老人家。”邹静芳灵机一动,拿婆婆做了挡箭牌。
这种饭局不参加也罢,到时候上了酒桌非但要喝酒,还会成为他们几个人攻击的对象,何必自讨没趣呢。
“静芳姐,你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今天我们代表的是鸿杰地产的公司行为,你才是主角呢。”
“百善孝为先嘛,还有什么事比行孝道更重要的呢。况且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没那么多讲究。丽丽,我看你今天就全权代表鸿杰地产,好好地在三合县混个脸熟。”黄茂森插话道。
邹静芳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这几个居心叵测的狗皮膏药,顾不上越下越急的雨,打上出租车直奔东城集团总部,此时此刻,她的心比雨还要急。
在她还没进郑光明的办公室之前,郑光明就已经知道了这场哗众取宠的慈善秀,当时,一直潜伏在三合县的于斌就在活动现场,用相机记录下了整个过程,很快就把视频和照片传回到了肖雅雯的电脑上。
孙兆迪,郭丽丽,黄茂森以及夏志文并排坐在一起,多少令郑光明有些惊讶,不过结合孙夏二人私下秘密接触的情况,倒是可以理解。他们之所以如此的声张造势,目的也很显然,无非就是再次将枪口对准自己。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如果双方真的能够真刀真枪的摆开阵势,演练一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也就没什么值得可怕了。
人嘛,一旦进入社会,逃脱不了两种命运:一是任人宰割的肉,二是宰割他人的刀。你不想成为砧板上的肉,就得成为一把锋利的刀。
邹静芳气喘吁吁地进了郑光明的办公室,肖雅雯看见她,大方地笑了笑,退了出去。
“怎么,这么快就从三合县回来了啊,没留下和郭丽丽他们吃个饭啊。”她刚坐下,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呼吸,郑光明就冷冷地质问道。
“郑光明,你派人跟踪我?!”邹静芳突然火冒三丈。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还有,我根本就没派人监视你。你还记得从省城过来的那位于记者嘛,这些天他一直在三合县,今天也在现场。”郑光明瞟了一眼邹静芳,又问,“静芳,我们也算是多年的夫妻,最起码的信任还是应该有的吧。其他的暂且不论,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也会出现在现场?”
“昨天下午我接到郭丽丽的电话,说是今天中午三合县人民广场上会有个大型活动,邀请我参加。”邹静芳有所保留地说。
“只是邀请那么简单?静芳,我郑光明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是三岁小孩。如果只是邀请,你为什么会坐上主席台呢。”说着郑光明转过电脑屏幕,敲出了几张现场的照片。
主席台!照片!邹静芳一下子慌了,这下子,自己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照片就是证据,郑光明不可能不怀疑,自己私底下和郭丽丽有某种合作关系。况且,两个人的确有这一层关系。不过,去三合县之前,自己只是收到了郭丽丽的邀请,其他的一概不知,这也是事实。
“怎么?心虚了?没话说了?”
“光明,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阴谋?郭丽丽是邀请了我,可是她并没有跟我提及活动的内容,一点都没有透露,包括老孙也在场,我也是到了现场才知道。她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拿我当棋子,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邹静芳努力地解释着。
“静芳,我希望你说的是事实。”郑光明坚毅地嘴唇略微上扬着,又说,“除了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你就没想到其他的嘛!”
“其他的,什么?”
“你是我郑光明的妻子,你和德基会的常务副会长黄茂森坐在一起,会让人联想到什么?难道你就没想到这一点吗?”
郑光明一向和德基会这类慈善机构不和,作为他的妻子,公然和德基会的领导坐在一起,这不是自己扇自己的嘴巴嘛。接下来一定会有图谋不轨的人抓住这个噱头,攻击郑光明两面三刀,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一个人的名声败坏了,可不是简简单单用钱就能赎回的。
“光明,我……我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静芳,希望在三合县的问题上,你真的没有任何隐瞒。”郑光明一语双关,除了此事,还暗指她借用养老院和农贸市场两大慈善项目,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光明,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说的都是实话。”
“但愿如此,好了,先不谈这件事,我会处理好。”郑光明打住话题,又说,“今天上午,我给小曦打了个电话。叶茜的确在南州,而且还和南州市政府办公室的一个副主任交情不浅。昨天一整天他们都在工地上跑。”
“工地?!”
“没错,分公司在南州有好几个房产开发项目,包括一个五星级酒店。叶茜去的,正是这些项目的现场。”
“光明,这些项目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这些可都是南州市政府主推的大项目。为了以防万一,我已经交代小曦,让她盯着叶茜。”郑光明想了想,又交代道,“还有,既然郭丽丽的行踪如此可疑,我想,还是有必要让文虎派人盯着她。不过,盯梢归盯梢,还是要注意方式方法。尤其是文虎,不要脑子一热,再捅出什么篓子。”
郑光明说这话,并不是对邹文虎这个小舅子有偏见,而是有根据的。平时的飞扬跋扈,仗势欺人,自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有许多地方要用到他,需要他出面去摆平。可是邹文虎要么不捅娄子,一捅就是大娄子。别的不说,单单是去年年底那一出,就差点收不了场。当时,正值年关,东州的各大要道对酒驾都查得特别严。邹文虎大中午带着一票手下的兄弟在“金满楼”开了好几桌,酒足饭饱后,借着酒劲居然在东州市区的主干道解放路上飙起了车,被交警拦下后,不仅不服处罚,还动手打了交警。凭邹文虎在东州的能耐,打一个小小的交警,是完全可以摆平的。可是这个交警却不是普通的交警,他的大伯曾经是东州的一位主要领导干部,前几年,退居二线,进了政协担任副主席。虽说二线和一线有本质的区别,但人家毕竟在东州的官场上混迹了这么多年,根基很深,市里面的头头脑脑多少都要卖他几分面子。后来,郑光明只好亲自出面,到处求爷爷告奶奶,花了100万才算是平息了此事!
“放心吧,我会嘱咐文虎,让他收敛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