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郑光明缓过神来,赵曙光已经离开了。此刻,他有一种冲动,直接冲进邹静芳的办公室,来个当面对质。不过,这毕竟是公司,该顾及的影响还是要顾及的,一切等晚上回到家再说。
大约过了十分钟,肖雅雯进门,为他冲了杯咖啡,同时,察觉到他脸上的不悦,问:“郑总,没事吧?”
“没事。于记者那边怎么样?什么时候从省城回来?”
于斌在三合县潜伏了整整一个星期,昨天,接到省报领导的指示,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他回去一趟。于是,他便赶乘昨天晚上的航班,回了省城。
“刚才于斌给我来过电话,他的意思是不回东州了……”
“不回东州了,有什么难处吗?他的意思还是领导的意思?”
肖雅雯明白郑光明心急,笑了笑说:“郑总,于斌的意思是他从省城直接飞南州。”
去南州!叶茜去了,现在于斌也要去!很显然,叶茜的目的是针对自己,那于斌呢,是追着叶茜这条线,还是客观地还原事实?虽说他是肖雅雯的老同学,之所以请他来,也是想借用他的身份去澄清叶茜对自己的诽谤。不过,于斌毕竟是个记者,出于职业性的本能,也会对一些事情打破砂锅问到底。倒不是自己怕他查,只是有些事原本是白的,一旦跟慈善结合就会变成灰的,甚至是黑的。
但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哪,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只能进,不能退。万一真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只好出面做相应的危机处理。
关于危机处理,郑光明在商学院学习期间曾经听过一个很形象的故事,有关魏王和扁鹊的故事。
魏王问扁鹊:你家兄弟三人,谁医术最厉害?扁鹊答:长兄最好,中兄次之,我最差。王再问:那为何你最出名?扁鹊答:长兄治病于病痛发作前,人们不知他事先能铲除病因;中兄治病于病痛初起时,人们以为他只能治小病;我治病于病痛严重期,所以人们以为我医术高明。他从中总结出了一个道理:危机处理得好,你的知名度就高,知名度高了,绿灯就多了,红灯就少了,做起事来也就得心应手!
心中虽有担忧,郑光明表面上还是笑着说:“去南州也好,正好叶茜也在,可以跟上她那条线。”
“于斌也是这个意思!”
晚上七点半,郭丽丽、黄茂森等人又聚在了东江楼,所不同的是这次做东的是夏志文。上个星期,夏志文旗下的《视觉》周刊发表了一篇“攻击”政府的文章,差点被市委宣传部封杀掉。最后,求到了郭丽丽的头上,花了15万,才算摆平了这件事。
人到齐后,夏志文殷勤地扮演起了服务员的角色,为在座的每个人斟上了酒。
“郭总,这次多亏了有你,万分感谢!”按照规矩,第一杯酒理应敬郭丽丽。
一向酒品甚佳的郭丽丽却推辞道:“夏总,我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改喝饮料怎么样?再说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小事一桩而已!”
“丽丽,这可不行,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就更不能藏着掖着。”黄茂森接过话茬起哄道。其实,他是另有企图,到了酒桌上,他最喜欢看到郭丽丽半醉半醒的撩人姿态,简直太迷人了。虽说不能直截了当地干些什么,不过,也能多个意淫的素材嘛。
“我说森叔,看你平时身边也不缺女人,怎么就不懂女人的那点心思呢?每个女人一个月总会有那么几天的嘛。”郭丽丽话音刚落,就引来一片哄堂大笑。
黄茂森尴尬地笑了笑,顺势说:“丽丽,说实话,有时候我还真不明白女人的心思,你看你导演的花样一号那出戏,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森叔,你可不能把所有责任往我一个人身上推,这可是我们大家群策群力的结果。”郭丽丽妩媚地笑了笑,又说,“再加上赵院长今天下午下的那一步棋,想必郑光明和邹静芳夫妻俩会上演一出家庭好戏,说不定现在就已经进入高潮了呢。”
“看来我这个老头子又犯错误了,好,我自罚三杯。完了,再添一杯,敬敬我们德高望重的赵院长。”
你来我往,现场的气氛很快就被调动了起来。饭局就是如此,一般的饭局无肉不成席,上档次的饭局是无酒不成席,而且必须要茅台,五粮液都得靠边站。因此,在东州,茅台也就有了饭局第一调和剂的美誉,但凡是干掉了几瓶茅台,该攀的关系也就攀上了,该办的事情也就办成了。
“黄会长、郭总,接下来我们该走哪一步棋?”酒过三巡,夏志文问道。
“下一步棋该怎么走,我心里早有打算,正好趁这个机会听听大家的意见。”黄茂森狡黠地笑了笑,点上一支烟,接着说,“郑光明今年最大的项目是什么,想必大家都知道。”
“黄会长,你的意思是对灾难预防中心下手!这个……可是得到东州市委市政府大力支持的项目啊!”夏志文惊疑地问。
“夏总,不要急,听我慢慢说嘛!当初,郑光明准备搞灾难预防中心的时候,最棘手的事情,就是地皮。最后,亲自找到了黄程功黄副市长的门上,特事特办,才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东州水务集团将在滨海园区近百亩的地,以廉价的租金租给了郑光明。明着是租,其实就是送。一旦灾难预防中心完工,水务集团想收回这块地可就难喽。拖着拖着这近百亩地就会变成郑光明的囊中之物!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水务集团和郑光明去交涉,就称为适应集团的发展,要尽快拿回这块地另作他用。该安排的我都安排好了。当然,我们之所以这么做的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让项目停工,那几乎不可能。而是尽量拖延项目的完工时间,能拖一天是一天,拖的时间越久,对郑光明的名声打击越大。”
“没错,这也是干爹的意思!”郭丽丽迎合道,又说,“森叔虽不在官场,但可比不少领导干部都谙熟官场之道,借力用力,转嫁风险,可是门不小的学问。”
从表面上,黄茂森这个德基会的常务副会长,似乎和官场八竿子都打不着。顶多只能算是稍微沾点边。不过,只要你翻开他的履历表,就会发现其中的蹊跷。黄茂森,现年四十五岁,二十三年前毕业于上海某知名院校金融系,毕业后回到东州,进入了东州下面的一个县的民政局,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公务员,没有人脉,也没有背景,浑浑噩噩地过了十来年。直到一次机缘巧合,得到市民政局某位领导的赏识,成为了该领导的秘书。再三年,借着年轻干部下乡锻炼的东风,脱颖而出,到下面的乡镇挂职,担任副镇长一职。五年后,老领导进了市委班子,他的仕途又上了一个大台阶,被调到了市民政局,成了一名中层干部。之后,经老领导推荐,他接受了傲龙集团董事长路平的邀请。辞去公职,成了德基会的常务副会长。因此黄茂森可谓是深谙官场之道。而他的老领导,正是郭丽丽口中的“干爹”。
少顷,郭丽丽又转向夏志文问:“夏总,南州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叶茜这几天一直在外面跑,暂时还没有什么发现,或者是还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
“夏总,你可要提醒她,让她注意办事效率。有贺亮带着他,不可能没什么发现吧。况且,有没有证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料可爆。至于真假,我想没多少人会去关注。”
“郭总,你放心,我会让他抓紧的。”
“哦,对了,夏总,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麻烦你去查一查。”
“郭总,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据说,前几天三合县上来了个省城的记者,叫于斌,你去查查这个人的来路。”
“于斌!”赵曙光插话道,像是想起了什么,却又有些模糊。
“赵院长,你认识这个人?”郭丽丽惊疑地问道。
“有点印象,好像是毕业于东州大学的一名学生,当时,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东大学生会的主席。不过,毕竟同名同姓的人太多了,我也不能保证。”
“不管怎么样,这也是条线索,那就劳烦赵院长跟进了。”黄茂森嘱咐道。
不难看出,黄茂森虽无官帽子,但显然他是这个几个人中的“领导”。所谓领导,既要看硬实力,也要看软实力。关于领导一说,老领导曾有过精辟的论断:坐在指挥台上,如果什么也看不见,就不能叫领导。坐在指挥台上,只看见地平线上已经出现的大量的普遍的东西,那是平平常常的,也不能算领导。只有当还没有出现大量的明显的东西的时候,当桅杆顶刚刚露出的时候,就能看出这是要发展成为大量的普遍的东西,并能掌握住它,这才叫领导。
因此,要想成为一个圈子的带头大哥,第一,要有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预判;第二,要有一双看清事物本质、抓住主要矛盾的透视眼,二者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