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斌原以为循着叶茜这条线,再加上手上掌握的资料,会在南州有所发现。可是,等他到了南州,叶茜却已经回了东州。不仅如此,连原先的线索也断了。这次去南州,不是为了调查郑光明,而是三年前德基会在灾区的一次“善举”。当时,为了响应号召,德基会和南州山区的一家民工子弟学校牵了手,进行一对一的对口援助。据说这里面存在着猫腻,当初承诺的200万,现在到账的却只有60万。时隔三年,如此大的空缺一直没有补上,导致这所民工子弟学校盖了一半的校舍只好停工。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当地教育部门却开了一张200万的全额发票给了德基会。这简直太荒唐了,如果没猜错的话,一定是德基会和当地教育部门的领导私下达成了某种见不得光的协议。通过各种渠道,把剩下的一百多万分了赃,变成了自己银行卡上的数字。
不过,等他辗转到了那家民工子弟学校,校舍却已经在加盖中。为此,他还采访了学校的校长,校长称这笔善款三年前就已经到位,一直由县教育局统筹安排。而盖到一半的校舍之所以停下来,不是因为资金未到位,而是因为承包项目的那家施工单位半途退出,连老板都不知去向。县里面出于慎重考虑,经过再三筛选,才和现在这家信誉良好的本地施工企业,签署了合作协议。
这样的理由过于牵强,即便校长所说属实,找新的合作方也不需要三年的时间吧。尤其是当于斌追问到上一家施工单位的具体细节时,校长便支支吾吾,态度也是模棱两可。后来干脆称有事,把于斌扫地出门。紧接着,于斌又通过关系,找到了一个当地教育部门的主管,这位主管说了很多,却没有任何的价值,一谈到敏感话题,便三缄其口。
为此,于斌决定先回东州,或许会有新的发现。上火车之前,他还特意去花店买了一束花,共99朵红玫瑰,希望能给肖雅雯一个惊喜。当然,仅仅惊喜是不够,他更希望的是她的感动。自从和肖雅雯再次邂逅,于斌心中的那把火又被点燃了。大学期间,苦恋肖雅雯四年,却打动不了她的芳心,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山盟海誓,表面上却只能装大度,一笑而过。毕业之后,回了省城,凭借着优越的家庭条件,有不少女生主动地往上贴,其中不乏富商和领导干部家的千金。于斌都一一婉拒,只因他的心中依然住着肖雅雯。对于婚姻,于斌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和憧憬,靠的是眼缘和感觉,而不是被某种东西所绑架。为此,他不止一次和父母发生争执,父母的态度很现实,那就是门当户对,门当户对就意味着强强联合,更多玩心思的是家长,而不是子女。在于斌眼里,这是赤裸裸的交易,和婚姻丝毫挨不上边。
一个人有多需要另外一个人,往往在孤独的时候,感觉最深刻。这几天在南州,每天晚上一闭眼,满脑子都是肖雅雯的身影。越是刻意地不想却越是想,恨不得马上见到她,拥抱她,融化她。
于斌到达东州已经是晚上七点,不巧,天空下起了朦胧细雨,却是更增添了他对肖雅雯的思念。取了行李,他四处张望,终于在人群中捕捉到了肖雅雯的身影,她正低头摆弄着手机。
“雅雯。”他迫不及待地走上前,轻轻地唤道。
肖雅雯一抬头,满满的深红色映入眼帘,同时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是不爱花的,关键在于花是谁送的,想要表达的是什么意思,这决定了该不该收,收了以后是扔进垃圾桶还是长期保存着。
对于感情,肖雅雯一向是个敏感的人,再次见面,她也察觉到了于斌对她依然是有感觉的。可是在她的心里,于斌的角色定位还是那个无所不谈的好哥们。其实,无论长相、事业还是家庭条件,于斌都称得上是一等男人。不过,没感觉就是没感觉,什么事情都可以勉强,这种事绝不能勉强。因此,必须要把他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不过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可不能因为此事而失去了一份沉甸甸的友谊!
“雅雯,这个……这个……”
于斌刚准备鼓起勇气表白时,肖雅雯却快速接过话题,笑着说:“我说于斌,你不会在南州看上哪个姑娘,然后被拒绝了吧。这束红玫瑰值不少钱吧,扔了怪可惜的,就当是送给我这个老同学吧,怎么样?”
“你……你喜欢……就收下吧,不过我真……真没有在南州看上哪个女生。”突然起来的变化,于斌打好的腹稿全忘词了,仓促回应道。
说完,他就后悔了,恨不得狠狠地扇自己几个巴掌,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连这么点勇气都没有。
“没事,不管有没有,只要你有这个心,东州的好姑娘多的是。改天我给你介绍几个,让你好好选一选、挑一挑,怎么样?”肖雅雯故作嬉皮笑脸状。
“雅雯,接下来我们……”
于斌原本计划着,等花送出去了,表白了。趁热打铁,再约肖雅雯二人世界,为此他还提前预定了东州的一家高级西餐厅。最后,再到东州大学转转,在那种情境下,说不定她的芳心就被自己俘虏了。即便一时拿不下,也要趁机把握机会,彻彻底底地敞开自己的心扉,再给她点时间做定夺。
“接下来我们去趟东州饭店,郑总在那边等我们!”
于斌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没想到一下子全乱套了,看来计划真的跟不上变化啊!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便到了东州饭店,郑光明已经点好菜,在五人的小包厢里等候着。
“于记者,实在是抱歉,没能去接你。下午公司那边有个重要会议,刚结束,脱不开身。这杯酒,我敬你,算是赔罪!”
“郑总,您太客气了。”于斌在郑光明的身旁坐下,又半开玩笑地说,“再说了,我也算是半个东州人,丢不了,有雅雯接我就够了,没必要那么兴师动众的。”
郑光明指了指肖雅雯刚刚放在沙发上的花,话里有话地说:“半个东州人还差点意思,要争取成为我们东州的女婿。”
肖雅雯尴尬地笑了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时间手足无措。说实在的,之所以把花带上来,而没放在车上,多少带点刺激郑光明的意思。当然,这种刺激并无恶意,完全出于情不自禁,目的也很明确,试探一下自己在郑光明心中的分量。
他刚才的话虽是开玩笑,自己听起来却挺不是滋味的。看来,一直以来,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肖雅雯有她的心思,郑光明也有自己的考虑。虽说自己不是什么感情方面的专家,但在社会上摸打滚爬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早就练就了一双察言观色的火眼金睛。看得出来,于斌对肖雅雯是有感觉的。而且,没猜错的话,两个人在大学里还有一段故事。他们二人没说,自己也就不方便问。至于肖雅雯对于斌,似乎缺了点什么,而这种缺少的东西,却经常能在她看自己的眼神中捕捉到。作为一名资深记者,于斌自然有一双敏锐的眼睛,绝不能让他发现这一点,甚至因此对自己产生敌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对于自己和肖雅雯的关系,尤其是于斌出现后,郑光明已经想得很清楚,只能是上司和下属,绝不能越雷池半步。当然,内心深处可以各自留一份欣赏和崇拜。
都说男人对女人的欣赏,使女人多了妩媚和灵气;女人对男人的崇拜,使男人有了力量和勇气。但是,男人对女人过分欣赏,容易使女人轻浮自欺;女人对男人盲目崇拜,男人就会变得自命不凡。凡事须有度,超过了度,就会助长人性中虚浮的东西,迷失自我。更何况,这种度还和婚姻感情扯上了关系,那就更要把握分寸。既然如此,何不私底下撮合他们二人呢,真能成,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
良久,肖雅雯才挤出一句话:“郑总,人家于斌是省城的,怎么会看得上我们东州这种小地方呢?”
“雅雯,这看得上看不上可不是你说了算。当然,也不是我说了算,得看于记者的心到底在哪里。不过,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种事需要精雕细琢,耐着性子慢慢来。”说完,郑光明放下酒杯,点上一支烟,故作轻描淡写地问,“于记者,这次南州之行怎么样?我也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南州看看了,变化应该很大吧!”
以往于斌在三合县调查的时候,一有什么新发现,会第一时间通知肖雅雯。可是,这几天在南州,却是一个电话都没有。郑光明心中有疑虑,却又不能天天追着肖雅雯问。而且,根据于斌进门到现在的言行举止,也很难判断他在南州到底发现了什么,对自己有利还是有弊。看来,只能接着试探。
“三年的时间,灾区的变化的确是惊人,都亏了有郑总您这样的慈善家,南州才会有今时今日的新面貌。不过凡事有好的一面就有不好的一面。”
“不好的一面?”郑光明试探着追问道。
“郑总,你认识东州德基会的常务副会长黄茂森这号人物吗?”
“黄茂森。”郑光明有意地顿了顿,才说,“我认识,于记者,不瞒你说,我刚开始做慈善的时候,还和黄会长打过交道。不过,私下来往不多。而且,你也知道,自从我开始‘单干’后,便再也没有和慈善机构合作过。黄会长怎么啦?”
于斌喝下一杯特制的东州老酒,想了想,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