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了,司机鸣了下喇叭。告诉我到站了,而不是前面路太窄或车打滑要我推车。我跳下车来,环视着这个我即将暂时安置的临时的家:一圈一人多高的版筑的土墙围住大约两三亩的面积,院墙有的地方被风雨侵蚀,露出黄土里掺的石灰。大大小小的被侵蚀的豁口错落的排列,院墙就有点象一道微缩的古代城墙。院门不复存在,哪里是个最大的豁口。我们的车刚才就是从哪里驶进来的。院子的前部是一个不大的坪,却不象是一般农家都有的平整的晒谷坪。它荒草丛生,凹凸不平,院墙边杂草最深的地方还奇怪的停了台锈迹斑斑的老式拖拉机。坪的边缘靠房子的地方有一块水泥板,旁边是一个长满褐色铁锈的摇把式的压水泵。房子也是黄土版筑的,一层,大约有七八间。屋顶的瓦片是黝黑的,有的地方有明显的空漏。房子的门板窗棂上的油漆脱落了,露出黑褐的木纹,宛如老人的手。周边的民居大都是两层的红砖瓦房,这里不象住人的地方,更象是某处才出土的文物遗迹。
我从驾驶室拿出行李,走进屋子。当中一间应该叫堂屋吧,两边开了几扇门。早来的同事告诉我,房子破,地方还算宽敞。自己找地方住,只是记得架床的时候看看头顶的瓦,避开漏雨的地方就行了。我把几间屋巡视一番,好点的地方早被人占了,我只好选了靠压水泵边的那间,那里靠窗的地方还可以架一张床。
扒掉雨衣雨裤,浑身汗湿的衣服更觉得难受。好想洗澡。雨已经停了,同事告诉我,那水泥板盖住的是口井,压水泵早坏了,我们带了潜水泵放在井里,在我的房里把电插上就可以用了。我把自己脱得就剩一条小内裤,大模大样的走到井边,举着水管对自己当头一通乱浇。
很多人都以为这时候的井水该是寒冷刺骨的,其实不是。地下水的温度比地表水高多了。除了第一下会让你觉得一哆嗦,后来就很舒畅了。抹上肥皂一搓,浑身有发热的感觉,皮肤上冒热气。我没有尝试过冬泳,不知道喜爱冬泳的人是不是也陶醉在这样一种感觉里:战胜自我挑战自然是无比自豪的。我也是很无奈的学会了勇敢。在外面施工,衣食住的基本需求没法挑剔。我们每天筋疲力尽一身臭汗的回来,只有一个做饭的大煤炉上坐着一锅热水。僧多粥少,就有人讲霸道。我才来这里上班的时候身板弱,人家拿肩膀把我一顶就找不着北了。冬天等着煤炉慢慢的烧水,等别人都洗完,估计天都亮了。忍了几天实在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赌气咬着牙洗冷水。洗了几回觉得冷水也没那么可怕,原来是自己想象中的冷水才可怕。习惯了,就总洗冷水,再也不和人争热水了。每回提着桶子从等热水的队伍前招摇而过,心里有小小的得意。
我正洗得高兴,院子外“啊”的一声,我回头,看见一个人影闪到院门外的墙后头去了。那声音分明是个女的。我们都是帮大老爷们,大概是周围的村民吧,我想。管他,我洗我的,男的还怕人偷窥吗?有什么好偷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