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得剩下风雨声的课堂上,数学老师讲的话被我一字不漏地写下,如蚂蚁般细小的字一眼一眼地往下看,头晕晕沉沉的。我始终不懂我为什么要不厌其烦地记下。即使这一页写满了还要往里挤。
是因为快期末考了,还是因为校园里的生活毫无意义可言,用东写西写来让它变得有意义呢?
不管是因为什么都是毫无意义可言的。
青苔色的黑板上印着一道数学习题和几个粗糙的图形:有一个长方形,它的长为x,宽为y,B,C为长方形边x与另一边x的两点有两条相反方向的圆弧使长方形中间形成阴影部份,求阴影部分的面积?
我看着它们,脸抽筋了。除了不懂还是不懂。
我想,已知我在国小留下的阴影面积与我现在留下的阴影面积,两阴影交配,生出了个新的阴影,求该阴影的面积?
而那阴影悄悄地在我心里固蒂生根。一想要去求解,总能让我绷紧的神经不费吹灰之力就崩溃了。
每当我翻看如天文般的数学书就会想起那个阴影,而它一口一口把我吞噬,从头到脚吞得尸骨无存。
老师偶尔也会难得地幽默一回,给我们讲一些他高中时的事。
在他学指数函数时,他的老师给他着重讲了指数爆炸函数。虽然我不明白老师一边追忆,一边写在黑板上的函数,但我能明白它的爆炸范围会很广,广到能把整个世界夷为平地。
他说当时的他觉得以后赚的钱会像指数爆炸那样爆炸性地增长。有了那么多钱后,他会买两辆国外最贵的宝马,一前一后地开来学校上课,而他在两车的中间开着拖拉机。
我听了后,觉得他好牛X,也觉得他挺不爱国的,为啥不买国货呢。
然后他又说他会在市里买一栋最豪华的别墅给他的狗住,他自己睡厕所。
他说完之后,班里的同学一哄而笑,笑得合不拢嘴。
高中的数学之难,难于上青天。
让人脑抽搐的排列组合尽会给人添麻烦。
“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八个人排队站立,甲既不能站在乙丙的中间,也不能站在乙丙的两侧,请问甲有多少种站法?”
沉浸在过往的老师顺便也给出一道排列组合的题目且列出了几道含有字母和数字的公式,给我们盲人摸象地乱套,套不出个结果。
我心里爆了句粗话:去你大爷的,让甲有多远死多远。
时间与考试,步步紧逼不稍作休息。
络绎不绝的试卷,一张张摆在眼前令人窒息。一道道似曾相识的习题总能让人轻松自如地写下答案,满怀信心地交卷。一发卷又满脸沮丧地看见一个个大大的刺眼的红X,像是在嘲讽地说:你个傻X。
大同小异满是红X的卷子拿在手上,微微颤抖着,和上一张的题目几乎一致,像是同一个爹妈生的孩子。无奈是妈相同而爹不同。一道道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数学题,只因稍微改动几个文字,解题的方法就大不相同了。以致于每见一道道露出亲切的嘴脸的习题,都会把它当成一个个危机四伏的陷阱,一不小心就会失足坠落无望无告的深渊。令人不得不叹服中文的博大精深。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整整两天,给人一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雨后操场上的积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镶上了银晃晃的边。偶有几个学生脚下洁净干燥的低帮布鞋擦着银边,慢悠悠地走出校门去附近的小食店换换口味。
人山人海的食堂里,坐在天蓝色桌椅上的学生手握着筷子,埋着头,狼吞虎咽地吃着桌上的饭菜。食堂上的菜色大部分是素菜,偶尔在菜里翻出一小块的肉就能让人感动得泪水奔涌。墨绿色的蔬菜包裹着避冬的虫子一齐下锅上盘被打饭的学生瓜分得四分五裂,又被学生无知无觉地吃得一干二净。
学生饭后依旧生龙活虎地活着,这足以说明这菜是无毒无害的纯绿色食品。淘米煮饭的阿姨也挺用心良苦的,担心学生吃得匆忙,消化不良,特地在米饭里留下一点点点点的细沙来帮助消化。
我捧着手里热腾腾的饭菜随意找个座位坐下,用我左手的筷子夹起菜来,抖一抖,放到右手的汤匙上再送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咀嚼起来。
“嗯?”
我忙碌的嘴巴挤出了个字,将令我产生疑惑的东西从嘴里吐出,发现原来是根细小的铁丝。嘴角扬起了微弱的弧度,心想食堂终于刷碗了。
午休的时间像颗划过天际的流星,一闪而逝。
空荡荡的教室重新坐满了埋头学习的人,唰唰的翻书声,用黑色铅笔在书上写来写去的沙沙声,声声入耳。
叮叮的上课铃声比以往来得更早一点,伫立在教室门口的老师迈着轻盈地步伐走上讲台,依如既往地做出一系列机械式的动作,然后拿出几张试卷,翻来覆去地讲解宛然是在讲一个故事:从前从前,有一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老和尚对小和尚说从前从前……
无穷尽也。
一场蓄谋已久的战争悄无声息地爆发,战场上刀光剑影,兵荒马乱的。历经了三天的厮杀,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幸存者拖着体无完肤地身体,艰难地举起手来,把手中的试卷释如重负地放在讲台上,交卷。
期末考试,就如此地over了。
校园里蜂涌而出的学生,面无表情的脸变得鲜艳多彩。在人群中挨肩擦背的我有种在乱世中逃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