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恕飞长眼睫浓黑沉重，俯瞰跪着的念丝，一言不发。
念丝即使不看他，也能想象得到他的样子，发上金冠，眉目冷峭，似寒玉般内敛。只是今日个这么一拼，她知道就算她会赢，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就永远也不会再是她的。
她按在地上的手已经隐隐存现青玉色，“皇上，事已至此，皇上若当真如此，臣妾先行告退。”说着，她隐有笑意，象春水一般漾开了，这笑，是冷笑，恶笑，别有深意的笑。
轻泣声突然传来，却见巧儿一下子跪倒在殿中。
“皇上，娘娘清白无辜，还要遭人这样的污蔑。”巧儿一双指甲已经抠进了地砖缝隙里，微微颤抖，一腔的悲愤，“奴婢愿意以性命担保娘娘的清白和小公主的皇家血统。”
“就一个婢子就能担保皇后的清白与昭宁公主的血统。”她的声音虽平缓下来，却像冬日结冰的湖一样，底下终究是一片暗涌。略略侧首，含着讥诮，后面的话就是对巧儿说的，“你的命是不是太值钱了？”
巧儿不敢再说话，整个人都趴伏在了地上，孤萧凄冷的模样。
“念丝，人心如此，只不过脱不了一场孽障。”子恕脸庞上若有若无浮上浅浅一缕笑，笑意却没有到达眼睛里，“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淡声吩咐，“来人，为昭宁公主验血。”
念丝眼睛一动不动注视着眼前倨傲而立的男人，悄悄地握紧了拳，往事如烟一一地从眼前掠过。他们之间曾有过的旖旎时光，仿佛久远的梦境。
现在清晰映照在她的眼里，心里的，不过是一场深到骨髓里的狰狞怨恨。
一样的程序，两滴血化在水中时，除了念丝，谁的表情也没有多大起伏。
直到两滴血碰来碰去，到最后随着太医颤抖的手又渐行渐远时，他们才瞪大了眼睛。
念丝看在眼里，也并有没有多大的喜悦。
疲惫的胜利！
那个孩子真的与子恕没有任何关系。
子恕定定看着，等到血液全部划开，也不过如老死不相往来的两缕血线，子恕已僵得面色青铁，手不禁也抖了。
巧儿已经彻底的呆住了，只会喃喃的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恍惚之间，子恕那双犀利眼眸凝睇过来。
念丝转过目光，与子恕的目光碰，直直昂首，冷诮的眼神，倒像是在挑衅。
子恕唇却无声扬起。轻轻上挑的纹路，犹含着似是而非的笑意。
跟在子恕身边的人知道，当他有如此神情时，也是他有着最深愤怒之时。
一时，偌大的殿中除了巧儿的低泣声，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突然，巧儿像疯了一样起身，跑过去，一把从嬷嬷手中夺过襁褓中的婴儿，只看了一眼，她就惊讶的睁大眼睛，继而破涕而笑，迅速的抬头，乞怜的看着子恕，“皇上，这个不是小公主，不是小公主……”
子恕听到巧儿的话，心中一动，却没有看巧儿，而是将目光投注在念丝的身上，她目光里的一丝惊诧慌乱，终究掩盖不住的留在他的眼里。
“放肆。”念丝突然出声斥道：“是不是小公主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一个婢子在这大叫大嚷成何体统，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她不是小公主。”巧儿仍然不松口。
不能松，此时若不说清楚，皇上一旦怪罪下来，此等大事，不单皇后娘娘遭殃，就是她这一众婢子也断然没有活命的机会。
她仍然看着皇上，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
只一眼，他就会知道自己丝毫没有畏惧，自己所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
子恕到底是回头了，却是不经心似的睨了巧儿一眼，“大胆婢子，还不退下去。”
这句话，巧儿只觉得仿佛是被当胸塞进把雪，怵然惊心。抱着手里的婴儿踉跄的后退了几步。手里的孩子明明不是皇后娘娘的阿莫。
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突然忆起在桥边，孩子被放在了地上，她看也没看，就冲过去抱了起来。
随后娘娘被救了起来，小皇子被淹死，她随手将孩子交给了与自己一起侍候皇后娘娘的姐妹，至始至终，她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襁褓中的婴儿。
一定是那个时候，阿莫被人换了。
巧儿一时明白过来，却想不通是为什么？！
一片浑浊之时，清晰的听到皇上冷声吩咐：“中宫之人，没有朕的吩咐，任何人不许走出半步……”
看着那明黄的身影转身欲走，巧儿再也顾不得许多。大声叫道：“是淑媛，是淑媛抱走了昭宁公主，这孩子是……是那时候混乱之时，我从地上抱起来的。一定是那时候，昭宁公主被人换掉了……”她说着，就扑上前去，要从念丝手里夺过孩子。“这孩子不是娘娘的，不是，一定是你换掉了。昭宁的长相与端敬淑皇后相似，不是这样的……”
念丝抱着孩子避开了巧儿，一动眼神，身边的春儿与一名嬷嬷已经上前紧紧抓住巧儿，念丝这才似笑非笑般轻嗤声，“你说的什么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谁的女儿长得自然应该像谁。”
说着，她摇摇手里的孩子。
越看越像自己，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子恕回身看着这一曲，淡淡的问道：“你刚说，昭宁是你从地上抱起来的？”
巧儿慌忙点了点头。
子恕冷笑一声：“放肆，一派胡言，即然不是小主子，你为什么直到此时才说出来？”
“奴婢……”
“是此时胡诌的吧？”念丝打断了她的话。
“我没有，就是你用自己的孩子换掉了昭宁公主。”
“哦？是吗？”念丝优雅残酷的掀起嘴角，“来人，你们看看，现在的昭宁公主可是我们的凤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