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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碧海挂新图3

“害我?”我诧异,“为什么?怎么害?”

“离经叛道,扰乱你们民众国的民心。”他微笑。

“那我是第一个扰乱者。”我捶桌大笑,正待同他比功绩,外头又几个人过来,见到我,探头探脑,逡巡不敢进。

“鬼鬼祟祟作什么!过来说话。”我呵令。

他们手里不是坛子、就是纸包,人还没过来,香味早过来了。“习惯跟明道老师聚个会啥的,研讨个诗词啥的……没想到您在。”怪不好意思的开口。

“打开。”我点着桌子,笑笑。

坛子拍开了,酒香;纸包打开了,鸡肉香豆干香花生米儿香。

“人生得意须尽欢哪!”我提坛子就给自己倒了一盅,“干!”

“喂——”章明道想拦我。

这会儿再拦我就不够意思了。我不带头喝,这群小子能放得开吗?别叫我弄僵了他们的聚会。再说,我就真醉了,又有什么要紧呢?再没有人会进门来低低道:“中宵惊悸良有以,越岭穿林见卿家。”他只是另一个人身上的碎片,被吃掉了,连那另一个人……

“瞧这儿热闹得!喂,可有我的一杯?”有人大步过来,笑道。

健康的肤色,满不在乎打开的衣领,腰边挂着剑、背上负着琴。

“向予!”我大呼,扑过去,一下子跳到他身上,手里的酒杯也没洒。我对自己的清醒与身手甚为满意:“师父你来了?!”

“小鬼传唤,岂能不来。”他从我手中接过酒杯,一口气饮尽,“瞧我来得真是时候。”

“可不正是时候?您是蛟帅吧?”章明道热情的握住他的双手:“久仰大名!快坐快坐。”

“久仰什么大名。”向予全没一点修道样子,看到满桌酒菜,笑得心花都开了,还要硬装着谦逊。

“真的有啊!”那群小子们围拢来,“咱们不知多追慕您,有诗赞您的剑:青天一线裁冰叶,尘世千遭断血芒……”“还有词赞您的琴:遍地多调彩柱,而今不欠清香,斗蓑风雨任君狂,终许扬眉一畅!……[彩柱,指筝柱。古代,琴为修身养性所用,筝为娱乐所用,此处为了抬高向予的琴,拉筝过来垫,谓向予之琴有格调、如梅自有清香,非以色娱人之筝能比。]”

他们就聊上了,诗词歌赋、英雄事迹、烽火路短、儿女情长。我端个杯子笑着在旁边陪坐,看他们聊。我向来不是很能闲谈的人,看着他们就好。

向予跟从前确实没有大变,洒脱豪迈,雪山的生活给他加了什么痕迹呢?什么都没有。我忽然发现,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玩世不恭的外表、透彻而固执的心。染了眉毛便是强盗、披起袈裟便是和尚。最浓烈的火焰和最悲怆的灰烬混在一起,他的性命和命运,说不清是哪样影响了哪样。

小子们也问起向予上雪山、指定我为代元首的事,我跟向予不约而同的岔过去了。有些事我们还是不愿意提起。雪山上那个女人,死在她手里的绮君……一说起这个话头,死掉的人还多了,打住打住,我们不提。

小子们居然又把话题牵到我身上!什么裕原之战、元城冬战?我举杯,喝酒。别人喝酒越喝越豪爽,只有我越喝越像逃兵。丧气!我自己都觉得无趣。

“你醉了。”向予压下我的杯子。

“侍郎真的一点点酒量也没有。”章明道在旁边笑。

“是呵,没量。”我顺水推舟放下杯子。大醉是不至于的,如今我这点控制总算还有,但再喝恐怕就要推金山倒玉柱。想躲开不喜欢的话题,好在还有其他方法:“师傅,看看我的剑术有没有生疏?”

“谁耐烦考较你武艺!”向予呵道,“自己到庭下,拣喜欢的舞来!”

我道声“得令”,走到庭下,抽了佩剑,倒贴肘边、遥遥一个举手式,算敬了师,便舞起来。

七七四十九回风舞柳,最潇洒不过堤畔柳,凭尔去、任卿留;六六三十六浪淘沙,再豁达不过大江水,咽尽砂石唱向东;四四一十六春凋红,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雁鸣何寂寂、班马一萧萧。

向予已解琴在手,和着我剑意,琤琤拨弄,章明道按膝长啸,诸人击碗箸作节。我振腕,九九归一,剑如笔、命如纸,草来皆是绿,辞去无非荒,如剑如我、非剑非我,是处有剑、何处是我!剑如平生的愤怒,直飞上去。我所立处正是院中桃树下,那桃花结蕾初绽,粉红似少女的羞靥,我剑自树冠中穿飞而去,花雨纷纷落下,我阖目,剑落回,准准插入我手中的剑鞘。桃花一瓣、一瓣,落在我脸上,清凉似谁的眼泪。

我沉沉睡倒在桃花树下。

醒来时,东方已白。章明道坐在旁边,托腮看我,胡子渣已经青青的冒出来了,张口还是那句话:“你真是一点酒量都没有。”

可不是?略沾了些酒,心事便沉渣浮起,而后又觉得什么都可以抛开,多洒脱似的,酒醒后还不是又回到人间,辛辛苦苦做人。天底下再没有比醉酒更无聊的事。我扶着头问:“他们呢?”

“都回去了。蛟帅也走了,叫你等他消息。”

“呵,对。”我点头笑。当然他还像老样子,总不愿意我冒险。邵老头是他师兄,他应知道分寸进退,我不必替他担心。

也就几天工夫,向予回来了,报告说他跟邵老头儿严肃认真的谈过了,结论是还算靠谱:“他是那种有利可图便做的人,孟费独立了,私下跟我们搞好关系当然有利于他,但他也不算朋友,因为他不会公开同朝廷敌对的。所以——不算朋友的暂时合作者,在这种程度上,他是靠得住的。”

就这么个结论?这还用他千辛万苦下雪山来!我们自己也想得到啊。他对他这老师兄也太紧张、太不信任了,这老师兄从前跟他抢过女人还是怎么着?

“喂,什么表情!你看看你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太痞了,不像话,你在想什么。”向予抗议。

废话。不痞我当初一个大家闺秀就能偷偷溜出门跟他一个走江湖的学武吗?我就这么个人了,只要不涉及到死人,其余天塌下来我都当被子盖的,偏偏这几年还叫我看到那么多死人,硬把我搞忧郁了,这不能怪我……

“有件事,还是告诉你吧。”向予叹口气。

一定是师门恩怨,我笑嘻嘻搬板凳听。准是向予吃亏了,听听他怎么灰头土脸的往事也好。

“邵师兄,当初很得师父的器重。承继洪门衣钵后,他也很做了几件有头有脸的事,被尊称为邵大侠。你觉得他长得老吗?其实他只比我大九岁,曾经驰援大漠十八骑被朝廷鹰爪陷害追赶的兄弟,吹坏了脸皮,一直没休养过来。你看,他干过轰轰烈烈的好事。”向予道。

“哦。”

“他是我的师兄,约伯是我的师侄,你知道。”向予继续。

“呃……”浓雾里有什么东西显现了,是我早该注意到的。那是只大怪物。

“邵师兄是约伯的义父。”向予揭牌。

我的胃像被谁踢了一脚。那个老头,就是奸污了自己的女儿、还要杀人灭口的人。骂他自私自利算轻了,再怎样的理由都不能替他脱罪,他就一丫的禽兽。

我居然跟这样的禽兽在沙漠里互帮互助了一路?天杀的,真有天道因果吗,这算什么?!

“你在想什么?”向予担忧的俯身按住我的手,“我告诉你这个,是警告你对这家伙提高警惕,不是煽动你脑袋上火的。别影响大局。”

对的,大局。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而他目前正向我们表达友好。我只是民众国一个闲职官员,没权力冲到友邦去惩诫他们的头儿。大局,哼哼,大局!

“那你为什么不早把他捉起来?这叫——叫清理师门不是吗?为什么还要让他人模狗样在外面混?!”我满腔怒火发泄到向予头上。见鬼,约伯死时,向予那么简单的对我解释几句死因,语调又那么沉重,我还当他已经做出适当的处置了呢,为了尊重他的隐私,没再继续问。敢情这无耻的凶手还在世上活得这么滋润,这不公平!

“清理门户,那是长对幼、尊对卑!小辈清理长辈,那不对清理,叫造反!还有,他欺负的是自己的女儿和义子,这是家事,旁人可提出异议,但没有到道义上人人可得而诛之的程度,你懂不懂啊!”向予顿足。

“真奇怪,你造皇帝反时,又没有退缩过。”我静静道。

向予沉默了,片刻道:“你说得对。师门尊卑之序我放不开,这是没办法的。”

“他的女儿和义子,也不该受到他这样的对待,你知道的。”我又道。

向予长长吁出一口气,又吁出一口气:“你说得不错。也许有一天应该跟他讲清楚这件事……有一天。”

有一天,就不是当前。我低下头。

我们毕竟跟邵老头合作了。他跟我们表达了相当的诚意,给我们通了好几份情报,还警告我们,朝廷在我们这里派了挺厉害的间谍,名字不知道,“听说想从根子上把你们搞垮,你们当心着点。”

向予始终留在我们这里。邵老头那边,他总是不放心,孟费传出来的每个讯息他都要掂一掂。目前为止,还没有明显的假消息,关于间谍的警告,向予也只是狐疑的摇摇头:“可疑。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又为什么要告诉我们?但,也许是真的。”

是的,叶音刚投降不久,对我们也有过类似的警告了,但也没能说出间谍的名字、长相,只听说相当厉害,被朝廷寄予厚望。要不要彻底清查一次,我们产生了争议。

留着这么个间谍在当中,肯定不放心,但清查又会怎样呢?方芪使诈、在我们四万俘虏中搀了沙子那次,我情急之下命令他们互相指认,大部分被指认者,后来根本就没犯什么事,当初如果直接就砍了,估计也就是冤鬼一条。清查这种事呵,攀来攀去,被冤枉的总比真正的坏种子多,平白添了紧张气氛,何苦来?

为了揪几个坏种子,搅翻整锅粥,真正不值得。更何况,就算把粥底朝天翻过来,坏种子未必就捉得出。周阿荧他们存上了心,派些正直信得过的人,细细查访,也就是了。真做坏事,总要露出形迹的,若没证据,倒不可随便冤了人。

这里正忙着呢,邵老头又传出来一个惊人的消息:朝廷想跟我们讲和。

“他们想请我们孟费作个中间人,同你们和谈。连年征战太折腾百姓了,不如坐下来谈谈如何?”邵老头亲自走出孟费,面对面的对我们这样讲,表情诚恳。

“你如今替朝廷卖命了?”向予眉毛不知皱得多紧。

“不,不!恰相反,朝廷是看我跟你们走得比较近,才托我做个中间人的。我看他们被你们打得没办法了,不和谈也不行。打战呢……确实让百姓倒霉。为了百姓,就此讲和,怎么样?”邵老头道。

我们很犹豫。打到现在,我们节节占上风,其实已经没什么和谈的必要。汪净王高牺牲那次,兵工厂在研究的是可以定时爆炸的地火雷。他们牺牲后,其他人继续研究,已经成功,战场上发挥了不小的作用。此外,火砲也改良了,如今基本不会炸膛,能一口气装四到六枚铁弹连发,那铁弹落地后且会爆炸的,比单纯的铁丸不知厉害多少,我们用得顺手,几乎已经不再用原始的投石砲,教育司甚至建议以后干脆把砲字写成“炮”字,铁弹就称为“炮弹”,多么生动贴切。

官兵的军火,虽然也在改良,跟我们已经差了八百年的距离。民心上,我们也占优势。我们一步一脚印的打下去,把他们整个打垮指日可待,为什么要和谈,给他们喘气的机会?

“皇帝那边开出条件,他愿意把现今儿在打、在争的地盘都割给你们,只求让人民休养生息。”邵老头跑来跑去,带给我们最新的交易盘口。

现今儿在打的地盘,不出多少时间,我们靠实力就能抢过来吧。他给我们省了点力气,我们就该跟他划线分治么?我们仍然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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