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初的背后忽地湿透,手心滚烫,黏糊糊的冒出一股汗液,手便忽地一滑,卫默精瘦的身子便坠下去,静初忙用另一只手去搂住他的腰。
许是静初用力太大,卫默整个身子都倾过来,静初一横心,背过身子,只想给卫默当肉垫,关键时刻,卫默一把撑住了拐杖,站直。
“毛孔真粗。”卫默说着,单腿驾拐蹦几步,面不改色坐回轮椅上,掏出质地精良的手帕,优雅抹汗。
静初拿衣袖擦一把额头的大汗,不客气地回敬:“真像狐狸。”
两人正说着,涌上来一帮求签名合影的大妈。卫默刚要调转轮椅,静初在轮椅后死死的按住椅背,卫默动弹不得,只得强压着火气把字签了,两人进入那昔日上海滩最有艺术气息的咖啡馆时,却愣住了。
昔日的艺术盛宴,只剩下空气。达利的沙发,梵高的仿画。都已葬身火海。静初觉得心里被挖了似的疼。
卫默自己摇着轮椅,默默地观望着这一切,一言不发,摇了一阵,在楼梯口前停下来。
二楼是要由意大利式镂花木梯上楼,经过长长的画廊区,才是露台。
他仰头望着楼梯,撑着拐杖起身,欲要上楼,忽觉肩膀上一沉,原来,是被静初按住了。
“来吧,本大爷背你。”静初把脸一扬,抓着拐杖不放。
卫默把她的推开,扔下拐杖,自己单腿往上跳。静初就跟在身后,默默地托着他地后背,一步,一托,他身上的海洋气息也越来越浓烈,夹杂着男人汗液味。
“你怎么那么倔强啊,掉下来我不管啊。”静初道。
“是啊,掉下来砸坏你脸上的草莓种子。”卫默道。
“住口!”静初使劲拍了的后背,那是没有一丝赘肉的背,如刀削,却不单薄,如山脊,嶙峋有力量,静初抚着他的背,心几乎要跳出喉腔。
卫默后脑勺看去,少许白发在傍晚的暮色中染了橘红的丝线,黑发,却黑得耀眼,她的眼前一片明亮。
“手挪开。”拥有好看后脑勺的人粗喘着说。
他的长腿有些微微发抖,另一只腿打了石膏,拜自己所赐,就算如此,他也不愿意接受自己软弱的一面。
这条路,却又如此的短,短到她还没来得及端详这背影,已然能够感受到二楼露台的晚风。
卫默迎着晚风,终于上楼,他粗喘着,喉结不停滴跳跃,熨烫过的雪白衬衣湿透,他接过拐杖,倚着墙休息,静初忽然就跑下了楼梯。
卫默粗喘着,来不及问她去做什么,只是喘息,再喘息,直到一瓶凉丝丝的绿茶递到他的手中。
他讨厌甜食,这瓶水刚好无糖。他讨厌喝没有味道的白水,这瓶水刚好有少许茶味,尽管和他素日里喝的茶无法相提并论。
他一口气喝干。她自己的那瓶也空空如也。
傍晚的夕阳余晖照在这两人身上,露台处,岁月忽已晚,月亮爬上天空。两个人走过空荡荡的长廊,站在露台边,看月亮。
静初开始哼歌:
Moonriver,widerthanamile
I‘mcrossingyouinstylesomeday
Oh,dreammaker,youheartbreaker
Whereveryou‘regoin‘,I‘mgoin‘yourway
Twodrifters,offtoseetheworld
There‘ssuchalotofworldtosee
……
“奥黛丽·赫本的版本。”卫默说。
“是的,这是电影《蒂凡尼的早餐》中奥黛丽赫本抱着吉他唱的,那种风情和柔肠,根本不是小野丽莎这个胖大婶唱得出。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喜欢小野丽莎,你这个伪文艺青年。”静初说。
“奥黛丽赫本的风情,也不是你这个套马的女汉子唱得出。”卫默说。
静初皱皱鼻子,故意大声唱,唱着唱着,就将奥黛丽赫本的原味模仿地越来越像。
幽暗的灯光中,静初的长发随着晚风飘摇,因为看不清毛孔,静初姣好的五官就柔和了些许,干净的大眼睛,略带欧式的高鼻梁,嚣张的嘴唇一张一翕,模仿他心中永远的女神。
卫默一言不发,忽地,心中有什么柔软了起来一般。正在这时候,楼下忽地热闹开来,一大群的人,有老有少,有大妈有萝莉,乌压压地疯跑向咖啡馆。这本来是十分小众的上流人士活动区域,这种情况并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