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不相信的想挣开他的手,然而只不过猛咳了几声,一口血洒在皑皑白雪之上。
胤川,不会来见我——
我这样孤注一掷的来找他,想见他,却依然是一场空。
我颓然的坐在雪山顶上,仿佛自己的灵魂已经出离了自己。在一旁冷眼瞧着那个心碎了的自己。
其实纵然我再恨胤川,在心底,还是存了些许幻想,想着当初说不定有什么误会没有解开,等我重新活过来,两个人当面将话说清,便能和好如初了。
只可惜,即使我活过来了,也见不到他。
十万年前魂飞魄散之前见不到,十万年后重生还是见不到。
整个人头脑一片空白,只觉的心里细细密密的疼,就像一张网罩下来,无处可逃。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仿佛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好像听见自己木着声音问赤言说道,“赤言,你说我为什么要重生,为什么要活过来?”
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赤言有些愣的看着我,半天答不上话。
我听到我的声音像机械一般接着说道,“我为什么要承受万年的织魂之痛?赤言,你被火烤过吗,你被冰冻过吗,你被万剑穿心过吗,跟织魂比起来,那些根本不值一提。”
“那是一种痛到灵魂深处的疼。每一抹神经都交织缠绕着,仿佛在被无数的蚂蚁啃食;又仿佛周身破碎了,每一寸皮肤都溃烂掉,每一寸皮肤都在留着脓,要生生的剃下来,等着新肉长出来——我有的时候恨不得用手抓住自己的心,将它捏碎了,一了百了,比活受罪来得强,可偏偏那种苦抓不得,碰不得,不论是痒还是痛,都躲不得,只能生生的受着,疼得昏死过去,醒过来,再昏死过去——”
“可是我又不敢彻底死过去——我不是没有想过放弃,实际上,我每天都要疼得放弃一百次,然而,每次这个念头生出来,意识要涣散的时候,我都会想:小柒,你要坚持下去,胤川说他在等你,你不能让他失望——”
“有时我也会怀疑,这样重新织出来的这个我,还是不是我?会不会是一个支离破碎的我,胤川会不会喜欢我?然而我又想,不论怎样,只要我能再见到他,我总可以再让他重新喜欢上我,哪怕之前犯的那些傻再犯一次又如何——”
“可是,赤言——”我淡淡的开口,平静的说出了最后几句话,“我从没想过,他原来根本就不想见我——”
“我觉得我想要的一直都不多,我不需要他做我的英雄,不论是曾经在神农洞,还是后来在融雪谷,每次绝望的要死的时候,我都没有想过要依靠他来救我——”
“我所想要的一切,只不过,他能看到我,他心里可以有我,而已。在我撑不住的时候,能说几句话来安慰我,而已。在我生病到不省人事的时候,能照顾我,帮我煎碗药,而已。然而,即便这样,现在看起来,也全都是奢望。”
强劲的冷风刮过山顶,将原本已经飘落的积雪,又扬起来,飘的满天都是。
我伸出手,平着摊开,感受着一片片雪花在我手心里融化,却感受不到丝毫凉意。
雪凉,我的声音更凉。
我的眼神没有聚焦,也不知道自己看向哪里,虽然目光落在赤言玄红色的袍子上,可却只觉得看到的是一团黑暗,没有丝毫色彩。
我像被上了发条的留声机,一字一句机械的说:
“赤言,你说我如果当初真的就那么死了,现在应该也就不会痛了吧——”
“赤言,你说织魂那么疼,我为什么要活过来——”
然后,似乎声音微不可闻,又似一声叹息,我听见自己自问自答的说,“或许,真的是出生的时候,被那场业火烧坏了脑子吧。”
我第一次见到手足无措的赤言,他俯下身,有些心疼,又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心翼翼的将我搂到怀里,很小心,像捧着什么宝贝一样。他叹了口气,道,“小柒,其实胤川这十万年里——”
我听到自己打断他的话,“你不用再替他开脱,我什么也不想听,我想忘记他,不想爱他了。”
搂着我的赤言身子僵了一僵,还想劝我什么,被我统统打断。
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倏地的站起身来,定定的看着赤言道,“你别说了!从此,我小柒的字典里,没有胤川两个字!”
那日,一个矮个子的红衣女子,背后跟着一个高个子的红衣男子,他们一前一后,女子在前面一脚深,一脚浅,漫无目的的走,男子便默默的跟在她身后,一整天,徒步翻过了一座雪山。终于,那个女孩子,跌坐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中。然而她挣扎爬起来,再跌倒,再爬起来。就这样整整三天,徒步翻过了三座除了白雪还是白雪的山头。最终,女孩子跌倒,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哭昏在了一片茫茫白雪之中,那时,她脸上挂着泪珠,默默的念着,“或许不是所有事情都一个明显的结束;或许,有的人真的只是渐行渐远,默默的就这么算了……”
那个男子见她昏倒,俯身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来,驾云回了魔界。
那天,无春谷雪山上的每一片雪花,都听到了那个红衣男子在抱起那个女子的时候,眼眶略略有些红,静静的说了一句,“傻瓜,你活过来还有我呀,我也会想你,也会需要你啊——”
只可惜,听到这句话的,也只有雪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