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由于之前小村死了人,悲伤与愤怒横流,阻碍了抓人的进程,所以小村得以太平了三个月。然而这种既定方针不会因为个人的意志转移,沉寂了一段时间后终于以爆发的姿态席卷整个小村。这次阮湘宁没有及时逃跑,那晚她正与许二紧锣密鼓地实施造人计划,风雨过后两人疲惫不堪早早就歇下,被抓了个正着。许二没有耍赖,爽快得很,当场就交了罚款,用卖地契得来的钱——这次造人计划非比寻常,任何事情都要绕道而行。他们松了一口气,本以为已经破钱消灾,不料这次执法人员提升了策略,不再停留在‘治标不治本’的格局上,而是要从根本上堵绝源头,严格执行计划生育——结扎!
他的‘罪行’相对严重,是执法人员抓捕的重刑犯。结扎意味着什么?许二自然很清楚,所以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被抓去阉割,要么躲避追捕。不过不幸的是,这次上级铁定了心,没有再动恻隐之心,很快就把许二抓捕归案。
我们可怜的许二与其他男人一样被抓去‘阉割’了。‘行刑’的地方就在镇上的卫生所。许母知道儿子被抓后,第一时间赶到了刑场。许二面如死灰地坐在椅子上,思绪凌乱……他知道再过一个钟头他的人生就会发生无法挽回的转变,这种转变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他的卵蛋不再发挥作用,他的一切幻想都会毁灭于这个狗娘的刑场上。
他突然想逃跑,想狗急跳墙,想穿过那条长长的走廊,越过围墙或是破门而出,如同电视里的越狱一般,卯足了劲拼命寻找光明之道。但他逐渐感到自己已经无力逃跑,走廊里塞满了人,门口还有人守着,凌厉如鹰般的目光如一把刀子插在他的心头,好像都在看着他,他手无寸铁,抵御不了如此猛烈的外力,就连自己的眼睛都失去了光彩,连对视的能量都没有。他转过头,不再看走廊深处的一切,默默地点燃了一支烟,像很多埋怨命运不公的人一般,恨恨地诅咒了一番,然后生不如死地等待着刑罚的执行。
他已经如条咸鱼一般失去了全部希望,他甚至认为自己已经用光了所有的运气,好运之神不会再关顾他。他抽完了半包烟,尽量让自己麻木,最好失忆。事情就是在这时发生了转机。手术室走出了一个人,许母突然发现那人竟是她一个久未来往的远方亲戚,那人穿着白马褂,全身洋溢着能让人鼻炎发作的酒精味。很显然,他是此次行刑的主刀医生。他一脸肃穆,看不出悲喜,轻步穿过走廊,如同很多医生一样,有种令人敬畏甚至落荒而逃的能量。这种手术他已做过很多次,很有心得,一定不会让人失望。任何一个男人只要经过他的手,只要一刀或是两刀就可让你的卵蛋再也不可能为所欲为。他的手法不但娴熟而且准快得吓人,绝没有失手的可能,而且还会让你大概一个月不能正常走路。他有这样的本事,卫生所里的快刀手可不是浪得虚名的,所以他很自信——这是他的工作,是他的职责,绝不会产生半点怜悯之心,让人从他的刀下逃走。他目不斜视地穿过走廊,没有理会嚷嚷的人群——这种场面他司空见惯,已经产生免疫力,绝不会因为他们的喊冤而让自己的刀出现纰漏,除非……除非有特殊情况出现……比如……比如贿赂……但这种事越来越难做了,特别是现在,非常时期,风险极大……自己还是谨慎点好,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突然停止了脚步,有人叫住了他,并拍了拍他的肩膀,是许母。——你是小王吧?他转过头,诧异地望着许母。许母尖叫道:“我是你姑姑啊,你很小的时候我去过你家,你不记得我了……”,趁着他疑惑的当口,许母像一个技术拙劣的偷窃犯一样慌慌张张地把他拉到走廊尽头无人的地方,开始拉关系,认祖归宗。关系好不容易才理清,医生恍然大悟的同时也提起了警惕——又是个拉关系求帮忙的远房亲戚。基于情况危急,许母也就暂不寒暄,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意思,希望他能帮帮忙,在‘行刑’的时候不要一刀切断,要留有余地好传宗接代。医生看了看比自己大一辈的远房姑姑,本能地摊了摊手,表示无能为力,而且最近风声很紧,如被人查出,自己非但做不了医生,还会有坐牢的危险,风险太大,所以……
但许母并没有放弃的准备,她充分发挥长辈的优势,几乎地跪着拉住医生的手,不让他走,说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让人不忍直视。他动摇了——谁都无法拒绝一位这样的母亲,何况他们还是亲戚!——这样的事情他之前也做过,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流程了然于心,知道如何规避风险,很有经验。两分钟的思考后,他终于决定冒着危险帮许母一把。让他最终下定决心的或许是许母最后悄悄地跟他说‘今天急急忙忙的,没来得及带红包’。
许二有惊无险地逃过一劫!输精管没有切断,只是给医生塞了个带着八的红包,代价不大,这很好。许母破了财之后比之前更高兴,全家人都变得无比活跃,就像犯人在刑场上得到赦免无罪释放一样——这件事已经结案,已经盖棺定论,之后绝不会有执法人员上门调查犯罪嫌疑人,换句话说,许二在结扎这种执行度极高的案件上已经免于刑罚,安全释放,再也不用担心夜间有人上门将他押赴刑场,更重要的是他们的造人计划可以贯彻到底。
这是天大的喜事,他们没有声张,保密工作做得不错。这份幸运来之不易,所以他们异常珍惜,阮湘宁也调整了心态,尽量让自己的怀孕几率变大,夜间的房事也变得和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