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未曾酒醉已心醒（2）
她好像突然间在他面前消失了一样。
孙艺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几乎在医院，但是十多二十天下来没见过她一次，也未免太奇怪了。她都没上班吗？还是调动了岗位？没听说过啊。抑或是她特意回避？有必要吗？只要大家还是同事，总有见面的时候。她不是非常洒脱的吗？怎么又表现出如此不成熟的行为。
“你在看什么？”博士已经在孙艺旁边观察了他好一会了。只见他看着接待台发呆，眉头越煞越紧。
“他啊，没有在看什么。他是在找东西。”王志刚凉凉地晃了过来。
孙艺习惯性地向天花板翻白眼。
“找什么？”博士问。
“找他自己的责任心和良心还有真心。”
博士推推眼镜，决定不接口为妙。
“你乱讲什么？”孙艺的两道眉毛已经连成一条线了。
“我不说什么。你自己的事你自己自是有分寸。”王志刚转身要走开。
这下倒是孙艺不放过他：“你说话不要做女人一样吞吞吐吐。”
王志刚立正，看他，说：“你让我失望。”
“你以什么身份说话？”孙艺冒火地瞪他。
“如果是以她姐夫的身份而言的话，我会像过去的一个月一样一个字也不吭。”这样说孙艺应该能懂。
孙艺一时无言。
王志刚拍拍他肩膀：“去喝一杯。”
孙艺没反对。
“她们去了旅游。”王志刚知道孙艺想知道什么。本来不打算说的。但是……忍不住说了。
看到一个从不喝酒的人居然一口气灌了一杯啤酒。王志刚就说了。
孙艺点点头。还好是去了旅游。
王志刚笑笑地补充：“她们去了澳门赌钱。圆圆说情场失意必定会赌场得意。”
天花板又无可奈何地承接了某人的白眼。
两人安静地坐着喝酒，没有交谈下去。孙艺在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转头看过去时，看到的是豪放地与友人划拳赌酒的阮如。
不意外。她就是喜欢来酒吧“蒲”。
王志刚循着孙艺目光看过去，笑：“表面上是个乖乖女。实质上是‘蒲精’。玩是好玩，当不了老婆的。”
“孙医生。你也会来这种地方啊？”阮如晃了过来，脚步有些不稳。
孙艺点了下头，没招呼她。阮如好像早就料到他的冷漠一样，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她好像是喝多了，脸色绯红，颇有一番媚力。
有人摸着下巴欣赏——王志刚。
有人视而不见——孙艺。
“麻烦你转告你妈，叫她不要再麻我了。我对你没兴趣了。不玩了！Ok？”阮如一边笑一边手舞足蹈地说。
“什么意思？”王志刚问阮如。
孙艺的脸色难看极了。
阮如哈哈大笑：“你问我什么意思？哈哈！你不知道吗？你这个朋友脾气古怪难相处不用说。就边他妈也******难侍候。两母子一个样儿。挑剔刁钻要求高。她也不搞掂自己儿子有多少斤两。居然命令我学煮饭做家务。居然还禁止我出来玩！她以为她是谁？我妈都不管我，她竟然管我……”
“你不喜欢孙艺吗？”王志刚扫视孙艺的包青天脸孔一眼，笑意盈盈地询问这位酒后吐真言的“美女”。心想，原来女人是有比泼妇骂街更丑陋更可怕的行为存在的。那这是：表里严重不如一，喝酒后原形毕露的。
“谁会喜欢他那种阴阳怪气的人。如果他不是医生，又在大医院上班，我才不会以热脸贴冷屁股呢。你都不知道我迁就他迁就得多么辛苦多么恼火。还要逗他说话……切！他妈还当他是熊猫，要我温柔含蓄要我耐心细心……去他两母子的！老母‘恶顶’儿子‘极品’，不如上太空找老婆算了。”
王志刚闻言吃吃地笑。
“是医生又怎样？”这回孙艺开口了。
“哎呀！现在看病难看病贵嘛。有个医生在，方便啊。互相利用嘛。这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挥挥手，好像在说——连这个都不知道啊你！
“你妈的混账。”孙艺就差没拍桌子。
“为了一个外表光鲜的桔子舍弃了一个富含VC的猕猴桃是你才会做的事。”王志刚嫌孙艺不够暴跳如雷似的火上加油。
孙艺扬长而去。
哈哈哈哈……是阮如的醉笑。
欢送！
圆圆现在上班甚少坐在位置上。她经常在接待台十米半径颐范围走动。一听见电话响立即以百米冲线的速度飞奔去听电话。
也之所以，孙艺连和她说句话也不容易。即使他一直坐在接待台里面。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自从她旅游回来之后。
她果然去民赌钱，还带了杏仁饼牛肉干回来。听说是赢了一点钱。
她看来心情很好。见到面还是像以前一样和大家一样轻快地和他打招呼叫他“孙公子”。
“有没吃的？”趁着她听完电话没来得及走开，孙艺开口叫住她。他再不出声就只有继续坐冷板凳的份儿。
自从有好几次宵夜变早餐之后，圆圆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自带食物了。
“有。即食面。合不合你胃口？”吕家圆大大方方地对他微笑。心里实则在暗骂他：有好吃好喝的热汤热食你不稀罕，活该“啃”方便面。
一听见“即食面”三个字，孙艺就嫌弃到不行。但是她那一句“合不合你胃口？”让他赌气地甘心好她所愿。她就是看扁了他不吃是吗？
“我要。”孙艺抬头看着她说（她是站着的）。
圆圆两道眉毛扬高了零点五公分。
孙艺还是看着她。
圆圆微乎其微地叹气，避开他的眼神轻声说：“帮你叫外卖吧？”
孙艺眼睛一亮：她不是无动于衷……
他的高兴没有维持处了多久。另外一个声音的加入好像一盘冷水将他的星星之火给浇灭了。
“孙艺！”一个阴影遮挡了他和吕家圆面前的灯光。
孙艺和圆圆不约而同地看向说话的人。
“妈。”孙艺皱眉。
圆圆本来潜意识地打算打招呼。但，一想去时对方“只是”同事的妈，而且“同事”又没主动介绍，还是不要太殷勤为妙。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她最怕在工作场所惹麻烦。
孙艺看着她悄悄地走开，心里不怎么好受。
孙母对圆圆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心想：妄想近水楼台，做她的春秋大梦。看吧，心虚了吧，一看见我驾到转身就走了。总算她没有太厚脸皮。
“有事？”孙艺将母亲带到一边才问。
“你很久没回家了。我给你带来了汤。你怎么瘦了？”她手上的确提了个保湿壶。
孙艺接过，想起了圆圆以前给他准备的宵夜。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你回家吧。”
“我才到你就赶我走？你是这样当儿子的？孙艺你学坏了！”孙母严厉地盯着孙艺，十分不满意。
孙艺不想在单位里多事，便道：“私人事回家说。”
“你还知道回家吗？你眼中还有父母还有家吗？你……”
“妈！”孙艺的火气也上来了。他觉得已经隐忍够了。母亲已经干涉得太多太过关了。
孙母毕竟是他妈，她清楚儿子的脾气。真正惹火了孙艺没有好处。于是孙母一必强硬作风，人间低姿态地好言相劝：“孙艺啊，你有空就常回家看看我和你爸爸。我们都一把年纪了，时日无多。能见一面是一面。家里就我和你爸爸，房子静悄悄的，人影也没多一个。寂寞啊。出了事也没人知道……”
孙艺用眼白对着天花板。
“我知道了。”口气虽然不是不好，但不再冒火。
孙母打蛇随棍上：“前一段时间阮如还会三天两头的来看看我们两个老人家。可是这段时间她都没来了。那么孝顺又体贴的一个女孩子不要被别人追走了啊。你不要对人家那么吊儿郎当。好女孩很多人追。”
孙艺不想再听下去，掏出手机正要电召的士，电话却突然被人从后面“抢”了。
孙艺直觉地一拳打出去。
孙线一声惊叫，来不及阻止。
“干嘛发那么大的火啊？吓死人！”幸亏王志刚闪得够快。不然就要挂彩了。
“你欠揍？好玩不玩。打死不赔。”孙艺吼。
“人家王医生也是开个玩笑，你干嘛发大火啊。”孙母当“和事老”。
“你感激我还来不及呢。”王志刚别有意思地看一眼孙艺。
感激你个头。孙艺瞪王志刚。
“干嘛？”孙艺问。不知道王志刚葫芦里卖什么药。
“手机交换用一下。”王志刚笑嘻嘻地将自己的手机递给孙艺。
“你手机进水了？”孙艺直觉想到这个。不接。
“进水的是你的脑袋。”王志刚恨不得踢孙艺几脚。好人当贼人看。弱视。
“我不换。”孙艺心情非常不好，态度不友善。
“我没问你意见。我在手机里录了一首动听的有意思的歌要献给伯母。你负责就放给你妈妈听就是了。哪那么多话。听完记得还我手机以及酬谢我。”
说完王志刚就退场。
“喂——亲爱的，你睡了吗？今天小宝宝有没有踢你肚皮啊？你要记得喝牛奶……”王志刚特意地用孙艺的电话打出去，特意说给孙艺两母子听。
“王医生已经结婚了啊？没听说过啊。还有小宝宝了呢？‘恨’死我。我何年何月才能抱到孙子……”
悄悄“恨”吧你。孙艺调出注明有“献给孙妈妈的歌功颂德——醉酒者的自白”的录音。心想：不会是那天酒吧里的……没有疑问了。因为——
“孙医生，你也会来这种地方啊？……”阮如的声音出现了。
孙艺不知道应该感激王志刚的“先见之明”呢，还是应该气他未经许可擅自录音。人家有肖像权，我就没有声音权了吗？
看在他不是以个人利益为出发点的分上，这一回就不加以追讨。
但是——
“你干嘛录我音？”原因还是要问清楚的。
“好端端录你音干嘛？难道你的声音动听不成？”王志刚反问：“搞定了你家太后没？如果那分意外收获也搞她不定。那么，我建议你带她去看心理医生。也许你也有必要顺便看一看。我有个师妹就是心理医生，可以给你……”
“停！”孙艺受到了他的没完没了。他何时变得如此啰嗦？问一句回十句都不止。比女人还要长舌。
王志刚双手一摊，给孙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打算走人。
孙艺一把看扯住他。
“干嘛啊你？我赶着回家。。”
“你真的要当爸？”不是说来气太后的吗？
王志刚嘻嘻笑，三八地用手肘顶孙艺的腰侧：“羡慕吗？嫉妒吗？省省你的口水吧。以你家太后的挑剔以及你的‘好’脾气，谁会甘愿给你当气球？”
孙艺恨不得飞他一脚，但是一想到时自己要的消息都江堰市在他手上，只好哑忍。
“你结婚了？”
王志刚的得意当场崩坍。
这回轮到孙艺笑了：“原来人家要仔不要公。”
“好过你。有人是大小都不要。我有小的在手，还怕大的飞了不成？”
“你每句话都很逆耳。计打？”纱艺一个拳头挥到王志刚眼前。
王志刚推开孙艺的拳头，不语，只是挑衅地将十指郑关节弄得“咯咯”响。
孙艺气势汹汹地瞪他一眼，下巴一昂：“饭堂旁边？”
“行！看我打得你满地找牙。”
“哼！”
一个缩在角落的身影吓香张开了嘴巴合不上。她急急忙忙跌跌撞撞地跑回接待台，忙乱地叫：“圆圆圆圆……不好了……”
吕家圆好气又好笑：“雾雾，虽然我体型是圆了一点。但是名字是父母给的，不好乱改。我叫家圆，不叫圆圆圆圆。还有，我很好一！”
“不是啦！我不是说你不好。我是说王志刚不好……”
“他怎么不好了？又挨打了？”圆圆连忙问。
“不是——是！是……哎呀！我我我让你搞糊涂了。”
圆圆翻白眼，心想：我才被你搞糊涂呢，又是又不是的，语无伦次。
“那么你慢——慢——说清楚吧。”这个雾雾……终年都是活在里雾里的，人如其名。圆圆只好迁就她的说话速度。
“是这样的。我刚才来上班的路上，看见他们吵架，就在一边听。然后他们就说打一场。他们打起来了！怎么办？要不要报警？报110好不好？”
圆圆有点头痛的感觉，国富连忙按住雾雾要打电话的手。
“雾雾。先别忙！你告诉我‘他们’是谁？”
“王志刚和孙公子。”
啊？圆圆有点意外。他们打架？有可能吗？又不是三岁孩童。
“你‘的的确确’听到他们说要打架？有没有听漏？”
“我亲耳听见他们说要打一场的，还说在饭堂旁边打。圆圆真的不报警吗？”
饭堂旁边？打一场？圆圆半垂着眼睛想，只一会，她就摇头笑了。她拍拍雾雾的肩膀，安慰：“放心，由他们打个够。”
“啊？你不拍他们打到你死我活？大家是同事耶，不好袖手旁观吧？”
“雾雾，饭堂旁边是什么？”圆圆不得不打断她。
“饭堂旁边？篮球场啊？怎么了？”
圆圆再度翻白眼。她还真是牛皮灯笼。
“打是打。不过，他们打的是球不是人。”挑明了答案，省得浪费口水。
雾雾彻底愣住了，还在嘀咕：“他们明明就是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他俩加起来几十岁的人了，哪还会打架那么幼稚。王志刚我是不知道。孙公子尤其讨厌动手动脚的野蛮行为。他不会和人打架的。倒是喜欢打球。”
“圆圆……”雾雾一脸惊奇地瞅着圆圆。
“怎么？”圆圆直觉地扫扫手臂上的鸡皮。
“你连孙公子也能了解啊？你太厉害了！”
圆圆立即澄清：“我不了解他！千万不要这样抬举我！”
我没那个资格——圆圆心里哼。
孙艺抢到球，投出去，命中！
他问：“知道她爸爸中风的事吗？”
王志刚跳起将球抢到手，答：“知道。上几天还去看过他。挺不错。思维清晰能吃能睡。”
“遗传性的高血压糖尿病，你不担心？”
“哎呀！”可惜！没投中。王志刚越战越勇，又再跳起抢篮板。
孙艺见他不答，知道必须进了篮才能发问，于是紧盯着他。
“哈哈！你不会就因为她的家族有遗传性的疾病而甩了她吧？”进球的是王志刚。
孙艺不想承认，因为实在是……丢人。但是——
“一半一半。”孙艺更加不想说谎。
“另一半是因为太后反对还是她不够好看？其实她长得挺耐看的。”
孙艺学他刚才那样不回答。
“还是刚才那个问题：另一半原因？”
“你录我音就是这了这个？向谁交代？你的女人还是她？”
“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啊？”王志刚好笑了。
球在孙艺手上，他做出请王志刚吃球饼的动作。后者做出投降动作回应。
“我对位说不插手别人的感情问题。你那位说自己的事不劳烦别人插手。”
“那你录什么录？”
“好玩——不不不……”在球飞过来之前王志刚立即招供：“我是乩拿你去出卖。”
“出卖我向你的女人计好处？”
“向圆圆计好处。”
“你想结婚想疯了。”结论。
“切！你不想？”
想——也迟了。孙艺微乎其微地叹气。
王志刚以进球了：“我不问你另一半的原因了。也许连你自己也糊里糊涂。”
孙艺发觉王志刚说对了，确实是那样的没错。他那一阵子看什么也不顺眼，糊里糊涂就将圆圆推开了。
王志刚一口气滔滔不绝地道：“我问你，没有高血压糖尿病的人能活多少岁？有高血压糖尿病会短多少年的命？在我们这个城市，有多少人是人到中年就有高血压糖尿病的？多少人一身病痛仍是活得快活又有贡献。社会败类人间垃圾多的是身强力壮的。唉——做我们这一行的，应该比任何人都看得开才是啊。人啊，即使没病没痛，也是可以不说一声就死掉的。及时行乐才是明智之举。有病高血压糖尿病被你嫌弃成这样，那么肝炎结核淋病梅毒的人不又怎样？就应该拉去活埋了？如果按照你那优生优育的标准话，中国还用得着实行计划生育吗？”
“……”道理孙艺不是不懂。只是……他不懂的是他自己。
“看来你现在没心情打球了。那就下回再较量。”王志刚拍拍他肩膀要走人了。
“王。”孙艺叫住他。
“说。”
“你父母接纳她？”
王志刚笑：“父母接纳是最好的事，要是不接纳，我只好和她单过。要知道和自己同床共枕的是她，而非父母。幸好，我父母是单纯朴实的农民，没多余的世俗眼光。我过得好他们就放心。”
“你是说城市人虚荣重面子？。”孙艺。
“要面子不要里子的人是不少。要做不做那样的人，自己决定。”
“恐怕不是我能决定。”孙艺苦笑。
王志刚同意：“还得她肯不计前嫌才行。恐怕只有没自尊心，有受虐倾向的人才可能耐受被心仪的对象嫌弃吧？她们姐妹都是心态超健康超正常的人。”
“烦！”孙艺丢白眼。爱情这东西真是******麻烦。为什么要谈感情呢？一个人不也能过？只是——
安静了一点。
孤单了一点。
寂寞了一点。
没趣了一点。
空虚了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