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他的妥协,她与同学(1)
孙艺自认不是个会向恶势力低头的懦夫。
然而,这一回他放弃挣扎,当了一回“软骨症”患者。同时也是母亲眼中的好儿子。
“阮如人长得漂亮,学历又高,又是国家公务员,家里情况和我们相当。和你是天生的一对。你娶到她,为娘我就能放下心头大石安枕无忧。”
其实老妈说的也是事实。不可否认。
“交往看看你有什么吃亏的。你年纪也不小了。生活中有个伴儿日子才有情趣。除非你天生爱孤独。”
不是的。虽然孙艺挺享受一个人的逍遥与自由,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也希望身边有朵解语花。只是,可遇而不可求。
他从来就不是会寻觅的人。更加不会去强求。
他像那个守株待兔的傻瓜。
好吧。既然已经成为有个现成的“兔子”撞了上来,那么,就当一回不劳而获的傻瓜吧。
不然,又有得烦了。
除非他不回家不开手机,否则太后的魔音就会随时随地地穿脑而来。他们这些工作在生命第一线的人可是经不起那样的摧残的。家,他是不怎么回去,但是,手机是无论如何不能关机的。
以前,孙艺试过反抗——好几天不回家,太后就不勉强他了。也是有一点成效的。
而,这一回家里的太后看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他成家立室不可。他的手机快要被打爆了。他换电池也换怕了。
为了两只耳朵不被荼毒,为了不影响工作,为了能有一夜好眠,孙艺妥协了。
至于妥协到什么样的程度嘛——哼哼!分寸可是掌握在咱手中呢,孙艺笑。
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孙艺想。
“圆圆!等等我。”小恋从孙艺身边跑过,追赶走在前头的吕家圆。
前面的人站住回头。
吕家圆看见孙艺,点头致意。
孙艺这才发觉走在自己前面不多远的人是吕家圆。他一直在想事情,根本没在意周遭的一切。
自己漫不经心地跟着的背景竟然是她!
孙艺不冷不热地微微颔首。他发现有人与她同行。走在她旁边的高大男子也同时站住回头。那男子的目标很显然地是她。孙艺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是谁?本院的人?眼生得很。没见过。
然后,他们三人有说有笑地越走越远。
看来很和谐!
孙艺没发现自己居然皱眉了。
连她也在谈情说爱了?
收到阮如的信息,孙艺想也不想,便答应了一起看电影的提议。
自从那次在家里见过面之后,他们也约会了三四次。
孙艺并不否认自己是抱着应付式的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与她见面的。他怕母亲再弄出更多的阮如来让他不得安宁。
至于阮如如何定位两人的关系,孙艺没去想,也不打算作任何表态。
阮如选择了一部轻松的动作喜剧片看,故事搞笑之余带有点黑色幽默的味道,挺不错的。
“你喜欢刚才那部片子吗?”阮如带着半丝讨好的味道询问孙艺。
孙艺点头:“不错。”
阮如是那种亮眼的走在时代潮流之上的女子,性格上主动热情大方上进,颇有点“强人”的样子,她是一名在税所上班的公务员,无论怎样衡量,她也算是“三高”中人。
嗯,也许说是“五高”比较合适。
孙艺突然想起圆圆那个“眼光高”和“要求高”,也之所以,阮如三十了仍是小姑独处。
“我们找间咖啡店坐坐聊聊好吗?难得你有休息怕时候。”
孙艺看了眼手表,时间还早:“旋转餐厅?”
“好啊,边喝咖啡边看夜景可舒服啦。”虽然她更喜欢上咖啡店。
“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没有咖啡。”侍者对阮如的要求抱以款意,并介绍:“我们这儿有很多特色的各式花茶,玖瑰花茶最适合女士们养颜美肤……”
阮如伸出一掌打断侍者的推荐,问孙艺:“你来点好吗?我对茶一窍不通。”
孙艺两耳在倾听轻轻柔柔似行云流水的古筝音乐,听到阮如的话之后,花了三秒钟才回过神。
“一道普洱。”
“请问要哪一种?我们有很多种价格……”
“我要看茶叶。”孙艺不喜欢隔山买牛,他要看过闻过再决定。
侍者依他要求拿来几罐茶叶给他拱,孙艺花了半分钟时间做出了决定。
阮如安静地看着孙艺,待侍者走开了之后才好奇地问:“你对茶艺有研究?”
“没有。”
“你不说的话,任谁看到你刚才的样子都会认为你是个品茶的行家。”
“我不是。”
“你怎么看得出茶叶的口味?”怎么看也只是一个茶饼啦。好像每个都是一个样。
“感觉。”
“你还不承认你是个行家,太谦虚了吧,孙大医师。”
孙艺接收茶女投过来的崇拜眼神,再扫一眼阮如与有荣焉引以为豪的表情,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人,应该以职业引以为豪,还是该以人格品行引以为豪?
“孙医师在那间医院高就啊?”茶女插话进来。
“我们这个城市哪家医院最大最有名气呢?”
“市一!”惊喘。
“不就是市一啰。”多么响当当的两个字阿!
“那工资一定很高。”羡煞旁人啊!
“我不知道呢,你问他啦。”
“呃——”茶女虽然好奇得半死,但是她好歹也是见过场面的人,自是知道什么能问什么不能问了,她看了眼没表情的孙艺,心里有些毛毛的赶紧找了个借口走人。
阮如这会也发现孙艺异常的沉默了。
“我只是开开玩笑,你不会介意吧?”
孙艺握着一只小杯茶在鼻子前轻轻地闻香,脑海里突然闪出两句诗: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孙艺放下一口也没喝过的茶,再扫视了四周一圈,环境还是不错的,下次再来吧。
“走。”他说。
“我们才刚来。怎么就要走了?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让你不高兴了?”阮如拉着孙艺的手,不想那么快就结束约会。她可怜地讨好着。
孙艺不得不又坐下。忍耐着。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多话很吵人?可是你都不说话。我只好连你那份也说了。总好过默默无言吧?你说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孙艺不语,双眼望向夜空。沉寂,也可以是很醉人的。只要你懂得欣赏。显然,她不会。
那么,谁又会呢?
孙艺突然间渴望身边有个人陪伴。也许正是这种渴望才让他无可无不可地接受了阮如的靠近。
但,明显的,由心里发出的排斥告诉孙艺:你渴望的人不是她。
不是她,那会是谁呢?
真是受不了那些女人!
三几次约会下来,孙艺对女人抱有的一丝幻想飞快地幻灭了。
女人真******婆婆妈妈!烦!与其应付女人,还不如打游戏机来得爽!说什么丑女多作怪?美女也不是一样多作怪。
吃饭时这个脂肪高不吃,那个热量高也不吃,喝水也非得是喝矿物质水不可。在家里待着嫌闷,散步嫌累了。逛街血拼穿着高跟鞋反倒是一逛数个小时就不吭一声“累”。说起别人的八卦时没完没了,张三如何李四如何如何,这家长那家短的。
好像任何人任何事也要经过她的嘴巴过一过才行似的。不说是非会死的一样。
“你怎么总是不说话?只我一个自己说给自己听很无聊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
“你怎么老是那么忙?想约你吃饭好像约周杰伦一样困难。”
和你吃饭没胃口。
“你街道吗周杰伦来我们这开演唱会!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会!我好兴奋!好期待!”
知道。届时他们将去做现场保健。庆幸不当天不是当值。逃过一劫。去听那些家伙要死不活怪叫,还不如去输液室听听孩子挨针时的哭声更悦耳。
“周杰伦演唱会啊。到时我也要去。”圆圆听说了之后立即叫。
孙艺一愣:“你也有兴趣听周杰伦?”不会吧?她怎么看也不像是追星一族。她凑什么热闹?
“周杰伦有什么好听的?口齿不清的小孩唱歌比他动听。”圆圆说。
“那我还去?凑热闹啊。”
“就是凑热闹啊。我想去观摩一下那些痴心粉丝的痴情表演。”
“……”孙艺瞪眼。什么怪动机啊她?
“别瞪了。你再怎样瞪眼睛也没我的大。”她说。
圆圆愉悦地登上旋转餐厅,笑容满脸,眼睛几乎能冒出泡泡了。
“会长!你……”吃惊到不行的惊呼。
“圆圆。”又高又壮仿如山东大汉的男子眼睛随她的出现而闪亮。
“干嘛一副不认得我的表情?我发誓我没整过容,容少可要为我作证哦。”有朋自远方来当然悦乎。
容笑天和眼前吃惊不已的天府都是圆圆卫校时的同学,只不过他二位是理疗专业,她是护理专业,天府还低了容少和圆圆一届。
容少在本市另一家三甲医院工作,天府毕业之后去了当兵,至今仍然留在部队里,能见上一面还真不容易,反倒是容少经常能见见面吃个饭喝个茶什么的。上几天他就来过她的单位找她吃饭。
“天府你表现得活像见鬼似的,我可就有意见了。”圆圆说。
“会长,我这哪是活见鬼的表情?我这明明是惊艳好不好?”冤枉啊!
圆圆谢过容少递来的茶,报以他一个笑容之后,才回头对天府问:“惊艳?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今天特别漂亮。会长——”
圆圆不得不打断他:“拜托!别再叫我会长了,难道你忘记我的名字了?”
“他记性的确不太好。”容笑天笑说。
“谁能忘记我校当年大名鼎鼎的学生会会长吕家圆你啊?!你可是我校有史以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学生会会长。想当年……”
“八百年前的陈年旧事就别提了吧。”圆圆挥挥手,好汉不提当年勇。她不打算在此话题上多花时间,
容笑天和天府依稀仿佛间又见到了昔日那位一苟言笑说一不二公正严明能力超强众人敬佩的学生会会长,她可是有名的铁娘子。
她一入学就是学生们的领袖,上三届下三届的同学都知道她并对她敬重有加,她可谓学校里的一则传奇。
容笑天是她当时的副手,一直在她身边帮她处理事情,无论是饭堂的改革,还是在校区出现变态包魔时,组建护校队协助警察破案,乃至校际的文艺比赛等等,她都能处理得井井有条,就连校方也认同她领导下的学生会,校方大胆放权,让她领导的学生会成为真正的学生自治的典范。
那几年,学杂费的收支和校工的聘用奖罚也受学生会的监督。
她还发动过联名上书“废”掉了一名误人子弟的教师。
昔日的光辉岁月啊!当年的热血青春啊!以前的……容少沉溺于时光河流里也“想当年”了起来。
“我不叫‘会长’叫‘学姐’总可以了吧。学姐你变化实在太大。”天府说。
偶尔她的生活里也会跳出三几个人大呼“学姐怎么会是你”的陌生人。圆圆早听习惯了“学姐”这个称呼。
“怎么个‘大’法?我还是穿加大码的衣服,和在校时一样。”
闻言,两位男士报以朗笑,她还是那样会说话,容笑天不自禁地将目光定在了她身上,他怎么可能会没注意到她的改变呢?她的变化是那么明显而又让人高兴。
“你以前啊像个武则天一样,标准的铁娘子。在你手下做事压力可真是不少。”想想那几年被她操得不成人形的日子,容笑天心里又是感慨万端又不无后怕。
“就是啊!我们要是一个没完成好她分配的任务,可就惨啦,她发火的那个样子,怪吓人的!”天府附和。
圆圆想想,笑得有些抱歉:“我也不想发火凶人啊,可是,工作就是工作,你互配合一环扣一环。若是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其他的也就必然跟着出问题,整件事情也就‘黄’了,我这个总负责人可就得背黑锅了。我可不喜欢背黑锅。你们说,我还能怎样?当然只好不断鞭策你们啰。”
“我那时候见到你就害怕,不是被你追着紧盯工作就是被你追着练习打针,有时候远远看见你的身影我就绕路走。”
“我也是!我几乎成了她练习打针的那根白萝卜。打静脉还没什么,顶多疼几下,忍一下就过去了,我最怕她找我练习肌注。因为她会当着一屋子同学的面对我非常温柔地说——请脱裤子。”天府今夜决定一吐为快。
“我被私下说那话会被你控告我******。”哈哈……
“你的确改变了很多。”容笑天说:“天府说的没错。”
“没办法的。时势比人强。不变也得被迫着改变。”
天府还有事,聊了一会就告辞了。
圆圆看了看表,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半钟,还可以多坐一会。
“现在的你整个人的线条都柔软了下来,温和多了。”
“这是因为我现在只是个小老百姓,什么职位什么官都没有,哈事也不用我操心,当然也就能放松自己啦。”从小学生入学开始直至完成学业,她一直是班干部团干部乃至学生会干部。
她的“气势”她的“从容”她的“应变”就是这样煅烧出来的。
也大概是“大权在握”了十多年,已经厌倦了,现在的她只想当一只默默无闻的工蚁。
“谁会料到当年叱咤校园的学生会会长你今天居然会安于做一名默默无闻的基层小护士?”
“升职加薪这种事不是我可以控制的。况且,大千世界人材多过木材。你们千万别太瞧得起我。”
容笑天感慨万千:“想想你在一年级入学后不久的学生会大选时的表现可说是雄心万丈斗志十足,那一份霸气……”
“你老了,尽是想当年,往事不堪回首,忘了吧,同志!”吕家圆打断他。
“你好像一点也不留恋不怀念昔日的风光。”
“因为我现在的日子过得更快乐更自在。”圆圆决定好心解答他的满脸疑问。
“其实我本来就是一个得过且过的懒人。也不知为什么,从小学入学那天开始就被套了个班长的帽子,一路升学这帽子也越戴越大,直至坐上学生会会长的宝座为止,也许是我这张脸长得够威严,身材够分量的原因吧。所谓的‘压场’气势大概和体形也有一点儿关系吧。”
其实最初是因为她学习成绩拔尖老师才让她当班长的,能起先锋模范作用(成绩方面)。领导才能是后来发掘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你从来不打算位居要职?”容笑天十分怀疑,选学生会会长时她就很积极秀投入。
“说实话,我从来没想过我自己想不想做的问题,反正老师叫我做班长,我做就是了,既然做了,当然就得克尽己任,无论是向老师还是向同学都要有所交代,竞选学生会会长是我最努力的一次,因为身边的你们都那样的支持我,不好让你们失望嘛。”
还有另一个原因不便言明,那就是当时对手仗恃外貌出众对自己做人身攻击,圆圆是咽不下那口气才发狠与她斗到底。
“哦。”失望之声。
“做领导一点也不好玩,有太多的事要记有太多的人要应对,挺累的,况且高处不胜寒,高高在上大权在握的滋味不外如是,我领略过感觉过,也就够了。”
“洗尽铅华、反扑归真?”
圆圆笑:“也可以这样说,我现在连个小组长也不是,时间到,工作一交代,就可以下班走人,啥事也不必操心,多爽啊!以前哪有这样的好日子过啊?我不必时时刻刻以身作则。偶尔摸摸鱼偷懒,那才惬意呢,不去构成别人仕途的威胁,人际关系也简单多了。”
“总之一句,甘于平凡。”
“我本来就是凡夫俗子,好比金字塔基层的一粒沙子。”
容笑天有些困惑:“人往高走,你这样的改变,是好是坏?”
他就努力往上爬当中,他一直以为她理所当然像以前那样,没料到……
“没有什么好与坏之分。活在当下,活得快乐就OK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