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陕公路上,坦克车轰隆隆开过去,一面破锣夹在履带上,琤琤作响。
“兄弟呀,我的兄弟呀!”井子贤抱着已经死去的少年,呼喊着,怕打着:“你死的屈呀……”
“轰轰……”淅水岸边,传来飞机的轰炸声,刚刚还在拥挤喧嚣的古道上,瞬间静下来,只一阵高过一阵的紧张喘气声,一阵猛过一阵的爆炸声,在山谷河川间共鸣着……
“蝗虫来了!蝗虫来了!”一个疯子高举着要饭用的破碗,兴高采烈奔跑着,喊着:“****的小鬼子,不按常理出牌,蝗虫没来,他就先来了……”
“捂着你的臭嘴,蝗虫比小鬼子厉害!”尹文堂一脚把疯子踹倒在地,铺天盖地的蝗虫影子,遮盖了整个村庄的天空。
“小日本,就是神!”疯子站起来叫喊着:“来无影,去无痕,撒蝗虫,啥都啃……”
“我的天!”疯子的喊声,把大家都从惊愕中拽出来,挪动步子与挪不动步子的,齐发一声喊,蝗虫般四散。
“妈妈的,一会儿真的假了,一会儿假的真了……”尹文堂嘟嘟噜噜的,夺路而逃。
老灌河边,刘顾三趴在土埂后,四周尘土蔽天,沙石骤如冰雹,铺天盖地而来。“司令,司令!”薛仲村爬过来:“赶快报告呀!老河口就是咱的空军基地……”
“远水能解近渴?”刘顾三惊恐失措地:“留得青山在,保命再说!”
“妈妈的,都说小日本是秋后的蚂蚱,这蚂蚱劲就是足!”薛仲村惊慌失措嘟噜着,忽地,薛仲村看到刘顾三胸前一只血淋淋的手臂,小心地提醒道:“司令,你怎么长三只手?”
“仲村真乃儒将风度呀!”刘顾三苦涩地:“火把眉毛都烧光了,你还有心情,开这样的玩笑?”
“司令,除了小日本,没人敢消遣您!”薛仲村指指刘顾三怀里:“您自己看看,是不是三只手?”
“呀!”刘顾三不看不知道,一看吓大跳,腾地蹦起来,奋力抓起手臂甩出去。
“哒哒哒……”发现目标的日机,俯冲过来。
“****的,我又不是你的死对头,有子弹,你没地方使了?”刘顾三诅咒着,抱头鼠窜。
“哒哒哒……”日机紧紧地跟着。
“突突突……”在他背后,溅起一线尘土。
豫陕公路上,爬满大大小小的蝗虫,人们竞相奔跑,竞相踩踏,喊叫哭骂声,盖着了蝗虫的咔咔声,减弱了飞机的轰鸣声,一颗颗航空炸弹的轰鸣声中,成片成片的蚂蚱刷刷落下来,雪一样铺在地上……
“快打锣,快打锣!”文书跑过来,踢踢井子贤。“长官,你看看,我兄弟都死了!”井子贤哭喊着。
“快快,小鬼子的飞机,空袭了!”文书着急地。
“横竖都是个死,还敲什么破锣呀!”井子贤哭喊着:“可怜我那冤屈的兄弟,多少枪林弹雨都过来了,反倒死在****的车轮下……”
“你小子,关键时候,牛皮筋又颤了,你是存心,让更多人死呀!”文书说着说着掏出手枪:“莫欺负我是个读书的,咱手里也有真家伙……”
“真家伙你打鬼子飞机呀!”井子贤丢下兄弟。四处找锣。锣已经在坦克车的履带下变形。而坦克车上的****弟兄,早已熄车,就近防空……
井子贤跑过去使劲儿拉,可无论如何也拉不出来……
“姥姥跟你没仇没怨!”刘顾三嚎叫着,几乎看见了日本飞机里飞行员峥嵘的面口,就连机枪枪口喷出的火花,仿佛也看的十分清楚,扭曲着面孔,扒拉着双臂,漫无目的奔跑着。日机机跟在扫射着,轰炸着,巨大的烟柱腾起来,遮天的尘土哗啦啦砸下来。
孩子们奔跑着,哭喊着。“趴下!趴下!”李明姑和妇女们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把乱跑的孩子们拢在一起,一个个摁在地上。
“妈呀……妈呀……”刘顾三在日机追击下,慌不择路,冲过来。“别呀,别呀!”李明姑紧张地叫喊,挥手,可刘顾三,哪里听得到看得见,恨不得爹娘多生几条蜈蚣腿,冲过来。
“一头失去理智的狗熊!”方秀芝看着李明姑:“怎么办?”
“你我冲出去,把刘顾三引开!”李明姑果断地,回头对另几个妇女说:“孩子交给你们了,那边,刚刚炸过的弹坑里,也许更安全……”妇女们点点头。
日军飞机迎着公路飞过来了。井子贤使劲儿拉着夹在履带中的破锣,可无论如何也拉不出来。
“你小子,关键时候,总是掉链子!”文书拿着手枪在一旁督阵:“使劲儿,使劲儿……”
“吃奶的劲头都使出来了!”团丁回头不满地:“你不会搭把小手,出把小力,扯着小喉咙,破锣能拽出来么?”
“拽得出拽不出那是你的事情……”文书也毫不含糊,不停地催促着:“你快呀,你快呀,河对岸都闹成一锅粥了!”
顷刻间,飞机的马达声,在头顶上响起来。
“防空警报,看来用不上了,看我的大嗓门!”团丁只好放弃努力,站在石块上,大喊起来:“南来的,北往的,轱辘锅的,卖蒜的,小日本的铁鸟,就要过来下蛋了!大家都别家里躲来平地里站,去到那沟沟叉叉最安全……”
话音未落。几架日机从云端里冲下来,对着公路就是一顿乱扫……
“南来的,北往的,轱辘锅的,卖蒜的,小日本的铁鸟,就要过来下蛋了!”团丁乙卖力地吆喝着:“啊,我中弹了……”
刘顾三拼着老命奔跑着。“哒哒哒……”“轰轰轰……”子弹和尘土飞扬着。
“刘司令,快来这边呀!”李明姑不失时机跃起,呼喊着,奔跑着。早已七魂出窍的刘顾三,僵直着木头般的身子,机械地向孩子们冲过去。
“啊……啊……”孩子们在他脚下痛苦地尖叫着,有痛苦地坐起来的,有满是痛苦中弹倒下的。
“刘司令,快追花姑娘呀!”方秀芝跃起,摆手,刘顾三调转方向,追过去。
“趴下!趴下!”李明姑回过头来,触目惊心,急忙跑回来,安慰着惊恐不定的孩子。“轰轰轰……”爆炸的气浪遮天蔽日,吞没了刘顾三,推到了方秀芝。
几架日机从云端里冲下来。对着公路就是一顿乱扫。一颗炸弹落在在尹文堂背后,气浪把他掀到在地。闻到血腥的人们,不顾一切从他身边,身上踩过去。
妇女哭喊着:“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富的逃,穷的笑,来的好!来的巧!”疯子在枪林弹雨里敲着破碗,歌唱着。一梭子子弹飞过来,打碎了他的破碗。
“你敢踹老子的饭碗!”疯子呜呜地叫着,追赶着飞机,扬起手中石片,扔过去。一架日机冲过来,一个俯冲,疯子被掀到半空。
一个正在附近避空的机枪手,刷地站起来,对着飞机就是一梭子:“奶奶的,我叫你连歌功颂德的疯子,都不放过!”顿时,四周枪声如雷。
“不要开枪,不要开枪!”尹文堂吃力地从地里钻出来:“开枪,只会导致小日本……更大规模的报复!”
气浪阵阵,爆炸声声。老灌河,在窒息声中呻吟。日机来来回回俯冲扫射着。“爹呀……爹呀……”刘顾三惊恐失措地趴在地上,感觉到天空里一片刷刷声,不见了飞机,也不见了天空,禁不着抬头去看,唰唰唰四周落满蝗虫的尸体,在他身上堆积着。
“妈呀……”刘顾三终于看清了一串蝗虫拖着枚航空炸弹,呼啸着钻下来,嚎叫着站起来就跑。
“小鬼子扔蝗虫炸弹了!小鬼子扔蝗虫炸弹了!”一个团丁站在泥土里高声吆喝着,被刘顾三一个蝗虫撞身,倒在地上,疼的刘顾三飞出几丈远,轰隆隆的爆炸声中,团丁飞上了天空……
“奶奶的,我叫你喊蝗虫!”刘顾三骂着,撅起屁股,钻进沙坑里……
气浪阵阵,爆炸声声。日机来来回回俯冲扫射着,老灌河,在窒息声中呻吟。
西峡口对面的寺山角上,规模宏大的燃灯寺内,巨大的祈福****正在进行中,和尚们敲着木鱼,念念有词,全然不顾窗户外剧烈的爆炸声与腾起巨大的烟柱……
“方丈!方丈!”小弥勒惊慌失措进来:“日军投下的炸弹水桶一样粗,三间房子咚咙一声就没影子了……”
方丈没有吱声,一只手敲着木鱼,一只手捻动着佛珠……
“日机连机枪枪口喷出的火花,都看的十分清楚,方丈您咋不理睬呢?”小弥勒挠着脖子。
“跑老日呀!”燃灯寺外惊恐的乡亲们呐喊着,小弥勒急忙跑出大殿,看到人们翻山越岭,背井离乡,离开家园,到听不见炮火的地方去,到看不见飞机投弹的地方去,不由感叹:“1945年春天,注定一个大逃亡的年代!方丈为么视而不见呢?”
“刷刷刷……”一种异于枪炮的轰鸣声音传过来,小弥勒惊恐地揉揉眼睛,看到铺天盖地的蝗虫影子,遮盖了燃灯寺的天空。
“咔咔咔……”眨眼功夫,老榆树的叶子,槐树的叶子,都席卷一空。蝗虫落入麦田,麦地就由绿变黄,啃得连麦根都没有。
小弥勒一屁股跌地,就听到纷乱的脚步由远及近,各种声音交杂着:“日本的军队叫皇军,天上飞的叫蝗虫。蝗虫一来,老日的军队就要来了……”“日军的飞机,一架挨着一架,简直就是蝗虫……”“大家快进燃灯寺呀,佛祖菩萨保佑呀……”
小弥勒站起来,推开山们,人们气浪般涌进来。挤扛中。小弥勒如同转桶一般晃悠着,好不容易站着,看着人们涌进大殿,甜甜地笑着……
甜甜笑着的小弥勒忽地被一股气浪掀翻在地,巨大的粉土哗啦啦落下,蝗虫噼噼啪啪落下,笑容还黏着红润的脸蛋,小弥勒从泥土中钻出来,喷气般推开成堆的蝗虫,站起揉揉眼睛,不禁张大嘴巴,巨巨大的燃灯寺没了,水桶一样粗的炸弹在眼前晃悠着……
“方丈……”小弥勒痛苦地喊叫着,迎着“突突突……”“哒哒哒……”日机机关炮的吼叫,扑向毁灭的燃灯寺……
西峡口侧翼约500米高的马头山,扼守豫陕公路要冲,战略位置十分重要。从山脚到山顶,布满了一层层的战壕和交通壕,轻重火力配置严密,易守难攻。
“****的,毁了燃灯寺!”马头山上漫天的硝烟尘土飘来飘去,隐隐约约可见“守城必守山!”大幅标语,一阵叫喊声中,六七架日机疯狂轰炸着山脚下的公路。公路上、西峡口双城、河边大草地上,到处都是爆炸,漫山遍野顿时成一片火海。
山顶隐蔽工事里。值守团长打接师长廖运周的电话。
值守团长:“报告师长,我也是刚刚接的情报,位于云台山的飞机观察哨位,昨晚被鬼子特种作战部队一锅端了……”
“马头山情况如何……”电话里传来廖运周焦急的声音。“非常不好,山下都打成一锅粥了……”值守团长拍拍肩上厚厚的尘土。
“阵地暴露没?”廖运周关切地。
“目前还没有,日机进行了几次试探性的攻击,你听……”值守团长把电话听筒对准指挥所入口。两架敌机飞过来,嘟嘟嘟嘟扫射着,扔了两颗炸弹。指挥所地动山摇,值班团长抖抖肩膀。
“不要暴露”廖运周命令道:“一定要沉着气,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日本人都骑在脖子上拉屎了!沉不着了,师长……”值守团长吼道:“弟兄们手都痒了,一泡尿憋的******母牛奶般胀疼……”
“那就把自己骟成个太监!”廖运周吼道:“马头山工事咱修了多长时间,你撒泡尿功夫就想暴漏?告诉弟兄们,就是闷在土堆里也不能暴漏!我给你说,你的背后,是西安,是陕南,是重庆的北大门……”
“是!师长!”值班团长尚未放下电话,几个士兵爬进来:“团长,打吧,山脚下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弟兄们,打不得呀!”值班团长热泪盈眶:“师长说,西峡地理位置十分险要,四面高山,中间低洼,西入川陕,北通洛阳、郑州,东下内乡、南阳,两湖两广,为豫、鄂、陕边区的交通要道。这里物产丰饶,人口稠密,商贾云集,要我们像钉子一样钉在这里,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露出钢牙!守城必守山,马头山人在阵地在,要成为射向鬼子的利剑!”
“轰隆隆……”
老灌河河畔,水柱散花,烟柱斜拉,尘土铺天盖地。方秀芝顺手拿杆随手可见的步枪,瞄准着。
一架飞机俯冲过来,方秀芝隐隐约约看到飞行员脸上洋溢胜利者的笑容。“见鬼去吧!”方秀芝哼一声,果断叩响了扳机,看着子弹飞行的轨迹,感觉飞机摇了摇。
头钻进沙坑里的刘顾三,被一块石片弹到半空,被日军突突突的流弹拖着,摔在地上。被逼进绝境的刘顾三,也掏出手枪射了一把。
日军飞行员看着刘顾三绝望地挣扎着,嘿嘿笑了,拉下操纵杆,“噗!”一声,额前开了花,失去控制的飞机,在空中摇摇晃晃,拖着长长的尾巴,呼叫着飞过去。
“我打着飞机了,我打着飞机了……”刘顾三站起来,吹着手枪高喊着。
“快趴下!”团丁乙、团丁丁在轰炸中惊慌失措躲避着,“熊瞎子”追过去。
“司令,这时候你呈什么能呀!”薛仲村生性妒忌别人讨好他的上级,从隐蔽处爬起来跑过去,几个人撞在一起。
“奶奶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刘顾三话未说完,另一架日机飞过来,突突几梭子。薛仲村三人首先中弹,身子一倒就把刘顾三压倒在地。子弹划过刘顾三的脚趾头,嗖嗖尖叫着。
“我的老娘呀!”刘顾三惨叫一声,推开薛仲村等人,满面是血站起,抱头鼠窜,子弹嗖嗖跟在屁股后面吼叫着。刘顾三慌不择路,一头栽进冰凉的老灌河水里,跟进的日机不失时机丢颗炸弹,轰隆隆,水柱冲天而起,老灌河冲天的浪花里,几块破布重重地砸在岸边光秃秃的树枝上。
远天,中美两国的飞机呼啸着冲过来。两国的飞机,就在古道的上空,互相用机枪射击……
古道上,弹坑累累,死尸遍地。四周枪声如雨,弹声如雷。一挺挺机枪狂吼着,一条条火龙喷射着。
一架日机拖着长长的尾巴,吐着鲜红的舌头,从河对岸飞过来。
机枪手吼叫着,子弹壳啪啪啪蝗虫般蹦出来。一条腿被炸飞的的士兵,忍着巨疼,一双手紧紧抱着机枪脚,努力调整调整方向,子弹穿过胸膛,鲜血从胸前射出来。
“去你姥姥的,到西山山沟里报到吧!”机枪手吼叫着,子弹冒着红光窜出去,飞机颤抖着,几乎贴着头皮飞过去。日机最后疯狂扫出的子弹,穿过了机枪手的额头。
“妈妈的,我叫你狂!”机枪手身子往后扬了扬,微笑着倒在血泊里。另一架日机冒着烟,复仇般飞过来,一颗炸弹就把机枪手砸上半空。
“好!好!打得好!”远处,尹文堂站起来,拍着手,眼睛盯着冒烟的日机,轰隆隆一头对面的山腰。
“好!”战地上疯子没命奔跑着:“一架飞机,就把西山喂饱了!”
“我们的飞机,我们的飞机……”
人们欢呼着站起来,略带几分惊恐观看敌我战机空中格斗,互相用机枪射击。人们能看见日本飞机里的飞行员,也看见中国军队飞机里的飞行员,就连机枪枪口喷出的火花,都看的十分清楚。
又一架日机空中开了花。
“打得好!”人们欢呼着。又一架日机复仇般飞过来“后面出鬼了!后面出鬼了!”人们心揪到了嗓门口,生怕中美飞机吃了哑巴亏。
“轰轰……”一架中弹失去控制的飞机,拉股黑弧冲过来,僵尸般卸下两个炸弹,“噗噗嗵嗵”栽进模糊的视线远方的老灌河水里。
“呀……”人们尚未愣过神来,刚刚还在扯高气扬的坦克,顷刻间成了废铁。一股气浪把尹文堂掀翻在地。
气浪过后。尹文堂弯起腰,绝望地找着。文书满脸是土跑过来:“县长,县长……”尹文堂:“眼镜,眼镜……”两个人在地上找起来。
“这……这……”还是文书手溜,捡起烂了半片的眼镜,擦擦递去。尹文堂戴上眼镜,感觉不对,便转着四下里看。文书看着看着笑了。
“笑什么笑!”尹文堂狼狈地:“拿半片眼镜糊弄我……”“县长,将就着戴吧,您就这只了……”文书搀起尹文堂。
“堂堂一县之长,成何体统?”尹文堂忘却了头顶的空战,耍起县长的小脾气。
“那也没办法,配镜子要到开封呢……”文书摇着头:“再说,开封早丢了!您老将就吧,总比没有强……”
“妈妈的,这小日本,练的么子兵,只会打县长的眼睛片,你往下打……”尹文堂话吐半句脸刷地白了,一架日机冒着烟飞过来,两个人面无血色,撅着屁股钻进弹坑里……
老灌河河水里漂着血花,鲜血染红了河面。尘土漂浮着。天空中,中美两国的飞机紧紧咬着日机的屁股,通通通地打着机关枪,处于弱势的日机拼命逃窜。
“下蛋呀,有本事你还下蛋呀!”团丁们欢呼地喊起来:“日本小鬼吓破胆了!”
“钓住这些骚鸡,狠狠地打”方秀芝握着拳头。
“一架,两架,有两架挂太阳旗的,冒烟了……”孩子们激动地数着,叫着:“狠狠地打,叫****的,也尝尝咱铁鸟的拳头!”
“看看,一架零式起火啦……”
“活该,早就该烧烧这些野鸡……”
“妈妈的,逮着个日本鬼子,串成蚂蚱串,连毛都吃了!”团丁们欢呼着。
……
“他奶奶的,乱跑乱叫,差点儿把老子搭进去!”河岸上,“熊瞎子”坐在一具死尸上,懊悔地自缠伤口,井子贤,李老大在收拾着团丁乙、团丁丁的尸体。
“瞎子,你也别再自责了!”井子贤走过来观察着伤口:“你虎口里拉他们了!”
“都是这个薛阎王催的命!”李老大踢踢薛仲村尸身子:“操心不善,阎王爷也拽你的蛋……”
“救我……”薛仲村哼一声,井子贤,李老大一屁股跌在地面上。
“呀!”井子贤蹦起来,随手从屁股沟里抠出血淋淋的弹片,甩向薛仲村:“临死临死,你要拉几个垫背的呀?”
“别!薛司令还有气……”“熊瞎子”走过来,手指搁在薛仲村的鼻孔旁。
“他耍咱两个兄弟呢,刚刚的,还把老子整成个猴屁股!”井子贤掏出匕首:“一命尝两命……”
“也是条栽在鬼子手里的命呀!”“熊瞎子”拍拍井子贤的肩膀:“咱把人赶紧抬回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呢!”
天空中,日机被追红了眼,破釜沉舟般折回头,钻入我军机群里,一通乱射。我机群慌忙躲避,还击。一架日机半空里开了花,两架美军飞机顷刻间冒了烟。
“唉,小心呀!”团丁们喊声未落,敌我各有一架飞机,呼啸着跌落在西边的丹江岸边,远远的,两只降落伞飘荡着……
“快,快,快去救我方飞行员……”李明姑呼喊着,团丁们蜂似地涌上丹江。
空中,两架日机趁势逃走,我三架战机紧紧咬上去,一架飞机空中开了花,另一架日机逃走了。
“好!”远山近水飘起喝彩声。
夕阳如血马蹄如铁的古道上,弹坑累累,一片狼藉。人们哭的哭,喊的喊,翻动着,寻找着。
“快走,快走,日本鬼子吃了亏,怕的是过会儿报复!”尹文堂抱着县长大印,深一脚浅一脚夺路。
“这些尸体呢?”一个不小心被尸体绊倒的文书,满面是血爬起来。
“这时候,咱哪有功夫唱红脸呀!”尹文堂跺脚:“找几个地保,随便处理处理!走走走……”
“快!咱回县城……”文书抹把脸,无奈地看着一双血手。
“回县城,等着找死呢!”尹文堂吼道:“咱到黄龙寨,就地指挥抗战……”
“县长大人呀,救救我……”妇女哭喊着,爬过来拽着尹文堂的大腿:“可怜我一家五口,就剩俺一个了,您老跑老日,也带上我呀,我会烧火做饭、铺被暖床……”
“烧火做饭、铺被暖床,能抗什么日?”尹文堂一脚踢开妇人,吼着:“去去去,找把掀,把人埋了就是……”
“县长大人呀,他们死得冤呀……”妇女哭喊着。
“怨不怨,我管得着么,你找日本鬼子算账去!”尹文堂夺路便走,妇女在背后哭喊着:“我的男人呀,我的孩呀,咱躲来躲去,咋还躲不过这一劫呢?老天爷呀,泱泱大国,你到底还让人活不活呀……”
“该死的天!”尹文堂有感而发:“既生瑜,何生亮!大敌还未压境,就满城凄凉,街如荒道,行如断肠,商店闭门,小贩蛰伏……”
“让开!让开!快给国家财产让道!”公务人员搬着,档案文书横冲直闯。
“你讲理不讲理呀!”几个士兵吼道:“就知道档案文书是国家的,知道不知道,老百姓也是国家的,当兵的,也是国家的!”
“走走走,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尹文堂屁都不放一声,火烧股窜烟。
“老天爷呀,大敌当前,谁是个主心骨呀!”一行人逶迤上山。朔风阵阵,送来妇女袒胸露乳敲着钢盔的嚎叫声。
“记下!某年某月某日,内乡县长尹文堂,亲自坐镇豫陕公路,指挥民团乡民对日机英勇还击……”尹文堂看看着吐血的夕阳,缓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