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凤灵儿用过午膳,让春来关上房门,打算好好洗漱一番。
先前为了不引人注意将容貌易容成普通女子,而后时间紧迫为了装扮成林素蕙只得在上面又覆了一层,此刻药物黏在脸上,难免有些透不过气。
凤灵儿善医术,自然精通药理,易容药膏是她亲手调制出来,无色无味,涂在脸上不易被察觉,自然也不会对脸造成任何过敏。只是在有限的环境下做无限畅快的事,是一贯凤灵儿的生活准则,也就是能让脸舒舒服服的透气,为啥要忍受。
当凤灵儿洗去脸上涂抹的药膏,露出一张殊璃清丽的脸蛋,眉如翠羽,肌似羊脂,睫毛纤长而浓密,如蒲扇一般微微翘起,水色的双眸清澈见底又不失明媚,灵动的眼波里透出灵慧的光泽,小巧精致的鼻子,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
春来看的整个人都怔住了,她想过褪去易容的凤灵儿会是如何一个灵动美艳的女子,只是未曾想到是这般清艳绝色。
凤灵儿的真容,林素蕙杜驿丞也是见过的,当时凤灵儿洗去脸上的药物,林素蕙鼓着脸只说了两个字,“妖孽。”然后跑向杜驿丞,遮住他的眼眸,口中嚷着;“不准看,不准看..”
看到春来的呆样,凤灵儿略感赧然,羞涩一笑,手上动作加快,对镜一阵涂涂抹抹,直接易容成林素蕙的模样。
一刻钟之后,凤灵儿拉着春来出了房门,一来打算好好逛逛王府探个路,二来则是出来透个气,想想对策,自己总不能在王府呆一辈子吧,不然师父追究我私自下山,责罚于我,我岂不是欲哭无泪。
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整个青黛居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花园锦簇,剔透玲珑,后院满架的蔷薇,一带清流从花木深处曲折泻于石隙之下。
再进数步,渐向北边,则是皇甫临风所住的褚钰苑。
凤灵儿未往前走,不是怕遇见他,他原本也不在。
皇甫临风自从成亲那日离开,至今也未回来过。
走进了左手边的一座亭子,亭子正上方悬着一块匾额“且停亭”,两旁还挂着一副对联——名乎利乎道路奔波休碌碌;来者往者溪山清静且停停。
凤灵儿一看颇觉有趣,点头称道:“亭者,停也。人所停集也。也不知是谁这般匠心独具,能想出如此雅趣的亭名。”亭子不就是走累了停一停,歇歇脚嘛。
春来站在后侧,抬着头盯着那块匾额,“该不会是九王爷吧?”虽是询问,语气颇为不善。
这也难怪,皇甫临风可是“艳名”在外,谁人不知其风流成性,浪荡纨绔。而春来只在成亲那天洞房花烛之夜见过他一面,但是那夜那般冷漠的语气,嘲讽的笑容,颇让春来未小姐打抱不平。
凤灵儿听闻,不置可否,脑中滤过杜驿丞给她的王府资料。
皇甫临风,乃当今皇帝的堂弟,其父皇甫琛则是当今皇帝的亲叔叔,先帝的胞弟。
他年轻时跟着先帝东征西讨,南征北战,帮他打下这个天下,被先帝封为辅国将军,是至今大坞朝唯一一个被封为辅国将军的亲王。
南征北战打天下,得来战功做将军。这句话,用来形容皇甫琛再合适不过。
人们常说人生三大悲哀,美人迟暮,英雄末路,江郎才尽。
而对于皇甫琛来说,在大坞朝建朝之初,便因旧伤复发而去世,是整个大坞朝最大的悲哀。
谁都知道,皇甫将军英雄少年,意气风发,豪情万丈,曾率铁骑八百裂胡狂。
浑身是胆打天下,南征北战鏖八年。龙虎争霸尽忠乐,万丈豪情染青天。
先帝悲痛之余,将皇甫琛追封为和硕雍亲王,其王妃封为茹太妃,刚满月的皇甫临风封为醇亲王。
此后,与皇甫琛感情深厚的欧阳缦茹搬进了后院的祠堂,与青灯古佛为伴,而皇甫临风则完全是由一帮丫鬟奴婢伺候长大的。
想到此,凤灵儿暗暗同情起皇甫临风。只是刚念此,心脏似被什么撞击了一下,钝钝的有些疼痛。他尚且还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而自己呢,自己连爹娘是谁,身在何地,是死是活都不知晓,想着想着眼泪便掉了下来。
这可急坏了一旁的春来,虽然她并不是自己的小姐,但这几日的相处,心里早就将她视为另一个主子了。“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忙上前掏出手帕,替她擦去眼角的眼泪。
凤灵儿一怔,方觉自己掉了眼泪,轻扯嘴角,向其眨眼道:“我在想明天的戏怎么演才好呢?”
兴庆宫。
欧阳缦茹散着三千青丝,身穿一件白衣,把玩着手中的青丝,坐在海棠树下的石凳上,望着头顶的海棠花正看得出神。
那年是谁站在海棠树下,看着对面的男子羞红了脸,竟与海棠相争艳。
是谁曾说,你若生,我便着红衣,三千青丝待君绾;你若死,我便一身白衣,青灯古佛了此生。
没想到一语成谶,从此爱穿红衣的她,为了他着一身白衣。为了他,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如果你看到如今的我,是否还能说出,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脑中又想起了一人,眼里噙着的泪水,终是无声落下,滴在青石板上,一眨眼便化为不见。
远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欧阳缦茹低垂眼眸,掩住眼中的波涛汹涌,再抬眼时,只剩下一片清明无波。
皇甫昊天穿着一身织有云龙红金条纱的淡黄袍衫,颈项下垂白罗方心曲领一个,玉装红带束于腰间,一双绣钩藤缉米珠皂文靴。站在门口,看着坐在院子里的欧阳缦茹,微微一笑。
皇甫昊天长的亦是一表人才,形貌颀长挺拔,面如冠玉,只是眉眼之间多了一丝戾气,或许是身处帝位,自然而然凝渍的阴冷。
坐在欧阳缦茹的对面,凝视着她,“前几日是九弟的大婚,你也未前去观礼。”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九弟就是不懂事,你也不用跟他置什么气。”
欧阳缦茹听闻,嘴角轻扯,笑得有几分嘲意,“他眼里几时有过我这个母亲,我又何必自讨无趣。他寻花问柳就罢了,他竟然将那些女子带回府。”
皇甫昊天了然一笑,“这件事九弟做的的确过分了些,没个分寸。”
欧阳缦茹不置一词,又望向那树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