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沉,天云曛黄。
正值日暮黄昏之时,北风呼啸,小雪纷飞,大野苍茫。唯见遥远天际中一二断雁游弋,出没于寒云之中,此情此景,使人难禁日暮天寒、游子何家之感。
有诗云: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写的就是如此北方冬日的斫伤景象。
数千里白茫茫的北域雪地里,人迹罕至。
一只白褐色雪雁优雅地啄雪觅食,偶尔抬头侧望那远在天边的同类,低声咕叫几声,在身后雪地留下一排孤单的爪印,怡然自得。
突然,雪雁猛地抬头倾听,旋即厉叫着一展双翼,刺向天空。
一条灰白人影从不远的断崖处鬼魅般冲出,脚尖轻点在雪地里,一闪即过,出现在七八丈之外。
他身形过处,地上仅浅浅地留下一个雪坑,几如踏雪无痕,还隐隐洒下点点殷红,像在银白的雪地里绽放一朵朵娇艳的红梅。
“呼呼……呼……”
紧随灰白人影之后,又先后闪出三条人影,两高一矮,清一色的厚黑长袍,呈三叉戟状追向前面之人,速度同样疾如闪电。
四人一前三后在茫茫雪地里我逃你追地飞奔数十里,后追的三人逐渐赶至灰白长袍人近五六丈处,手中连挥带划,三道或似掌或像拳又如剑的偌大雪花团几乎同时激射而出,凌空飞向前逃之人。
背后殷红一片的灰白长袍人脚下一弹,凌空跃起,在空中暴喝转身,骤然出现一只展翅欲飞的巨硕狰狞蝙蝠将其裹入身内,周身诡异地冒起熊熊烈火,迎着三团怪状雪花连出三拳,竟也是凝成拳头状的雪团。
六团雪花在空中激撞,砰砰砰地发出如同金石相交之声,继而溃散。
火蝠裹身的灰白袍人才单脚落地,旋即一撑,奋身冲向已经追近形成合围的三人中最矮小的黑袍人处,燃着烈火的拳头猛然击下,银盘般大小的拳罡外放腾出,势若泰山压顶。
矮小的黑袍人跨步一挺长剑,连刺几招,唰唰唰地发出三道凛冽的剑形真罡。
那两名高大的黑袍人早已飞身暴起欺近,其中一人更是催出浑身披满石甲、嘴中长有巨齿的诡异恶熊,连连出招,或拳头或熊掌的真气裹挟着雪花团猛击火蝠人。
一时间,雪地里卷起漫天风雪却又火花四溅。
金石相撞暴喝声,连绵不断,火蝠厉吱熊怒吼,此起彼伏,响震茫茫苍野。
呼呼北风扯引残云,四人身影交错的上空冬日里竟有电闪雷鸣之异象。
银白雪地被无数道开碑裂石的劲力轰得坑洼万千,如遭雷击天犁,满目苍夷。
约莫半柱香后,伴着狼嚎般的兽吼声,风雪消散,冬雷隐退,一切复归寂寥。
那名矮小黑袍人如炮弹般贴地激射而出,在雪地中拖出长长一条路痕,相去十余丈方停。
他挺着长剑单膝而跪,口中鲜血不停汨流,整个矮小的身形蜷缩着还没一把青锋高,竟是一名侏儒。
惨遭无妄之灾的泥地中,灰白长袍人诡异裹身的狰狞火蝠已然消去,此时破烂的周身冒着腾腾热气,颓废无力地垂着双手,瘫坐在无数傲雪怒放的红梅地里,嘴角含血喃喃问道:“为什么?……难道就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要怪,只怪你张某人是炼魂者!”
身旁站立的一名长得豹头环眼的四十多岁的魁梧黑袍人,此时抬手抹掉碎裂衣襟伤口处淌出的鲜血用嘴舔着,一脸嗜杀,答非所问。
“哼……”
剩余那名高瘦的黑袍人,重重地冷哼一声,压抑着急促的气息,仰起略显凌乱的头发,神情孤傲阴桀。
“我、心、不、甘、啊!……”
近四十岁的破烂长袍人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顿地朝天疾呼,继而,颓然倒下。
……
数十日后,一对神仙眷侣般的出尘男女路经此地,临风伫立。
一身玄衣女冠装束却看不出实际年龄的绝色道姑女子,听到身旁沉稳俊雅的他轻声言道:“三人猎一魂,同为一品绝顶却凶蛮嗜杀,剑卷残雪催怒熊,冬雷刺地裂方丈。唉,这个多年太平无事的中原江湖,怕是要风云迭起了……”
道姑女子稍楞之后,凭神静立凝望男子,亦是轻言道:“秋风西塞,烟雨江南,还有这苍茫北原,你我二人都已走过了。如今出了此事,那地方,你去且不去?”
“去。”
半晌,年过半百依然丰神俊朗的男子轻轻吐出一字,回头仰望西北天际。
那里有北风吹断雁,落日沉西云。
那里有三千大世界,滚滚红尘景。
那里还有,天地重合线,一水一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