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辟邪杀的第三拨人是五个猎魔的中年男子。
这五个中年男子应该是属于组队进入黑龙山猎魔的。在几番拼斗猎杀到一块三品紫腾蛇的灵魂结石后,五人不约而同地财迷心窍,相互出手偷袭,厮杀抢夺,恰好被路过的李辟邪目睹了整个过程。
到最后,四人重伤倒地,只余一位最强的中年男子夺得了灵魂结石。他在得意之余,看到了远观的李辟邪,不发一语地出手袭击,企图杀人灭口。
李辟邪也同样不发一语地解决掉强弩之末的中年男子,顺便在那重伤倒地的四人上补上一匕首,捡起紫腾蛇的灵魂结石,之后看都不看,任其暴尸荒野,冷漠而去。
对于如此恶行的猎魔人,李辟邪实在是没有一丝的同情。
半年黑龙山猎魔的种种经历,李辟邪充实实战经验的同时,心性愈发少年老成,心思更加小心谨慎,更是深深地感受到与魔兽的凶狠生猛不同,人心叵测,奸诈狡猾又冷漠无情,甚至比魔兽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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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夜路走得多了,终究会遇见鬼。
李辟邪在黑龙山中猎杀了不少的低品魔兽,走过了无数的夜路,鬼倒是没有遇见,但是在一个大雨磅礴的傍晚,出现了“噩梦”中的一幕,他背着糟老头狼狈不堪地逃回了草屋。
超二品的长耳石猿估计已然毙命,糟老头也身受重伤,早已残废的左肩被那孽畜一爪拍中,整个左肩肩骨碎裂,几乎坍塌下去。
李辟邪颤抖着双手,尽量冷静地用自制的金疮药替糟老头止血包扎,然后用真气助糟老头运功疗伤,才堪堪保住了他的性命。
之后的十多日,糟老头静躺在床上,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他昏迷的时候,不断地低声呢喃着乱七八糟的话,什么“世家”、“大邪榜”和什么“蝙蝠”的,反反复复,李辟邪总之一句都没听明白。
又过数日,糟老头终于清醒过来了,他从怀里颤颤兢兢地摸出一张和五年前开始教李辟邪修练《天地阴阳罡》的那张相似的旧羊皮,说几句话然后咳嗽半天,断断续续地告诉李辟邪这是他偶然所得的,《天地阴阳罡》共分天、地、王三卷。李辟邪之前所练的是王卷,而他手中的是地卷,天卷却一直不知所踪。本来是想等时机适当之时再传给李辟邪,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云云。
李辟邪跪伏侍候在糟老头的床前,伤心地哭得一塌糊涂——
父母早逝,沦为孤儿,幼年便在龙城忍冻挨饿地流浪,是糟老头收养了他,给了自己一个温暖的家,是他的再生父母。
糟老头骗自己喝药材汤,目的是改变自己的先天体质。冬夜逼进寒潭练功,然后灌粗粮烈酒入体,使他的身体筑基了异于常人的横练筋骨,这都是他渐渐长大后才知道的事情。
糟老头教他乱拳和提纵之术,习字读书,修练一身浑厚霸道的武道真气,使他拥有强身自保,识字明理的能力,在这个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世界不至于轻易地葬送性命。
他还把自己扔到龙城的“摘星楼”后厨中,除了提刀控气之外,就是让自己从小熟悉适应生活,了解人生百态和芸芸众生相,能够明辨是非曲直,独立生存。
他再将自己留在黑龙山中,独自面对血腥凶残的各种野兽、魔兽和猎魔人,目的是让自己丰富实战的经验的同时,深刻理解独立生存的规则,更让自己解读明白人性的黑白,迅速成长、成熟,成为糟老头寄予厚望的传人。
他知道,糟老头一直非常关心自己,毫不夸张地说是小心翼翼地呵护自己成长,把自己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素未谋面、只在寒冬街角偶遇的倔强孤儿真真正正视如己出:骗自己喝药汤,他一直是心中隐忧,时刻留意他的身体反应,怕自己一命呜呼。他教自己修行武道,习字读书,督促的态度严厉,那藤条抽到身上是实打实的痛,无非是为了锤炼自己勤勉心性,望子成龙。
他把自己扔到“摘星楼”后厨和黑龙山深处,让自己小小年纪独自面对恶劣的生存环境,看似狠心,但是糟老头一直潜伏在附近,暗中保护和照顾着他,一如此次,自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他挺身而出,傲然地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他知道,自己欠糟老头太多太多,这一辈子都无法偿还。他只想在糟老头的有生之年,孝敬之余,且努力修行,不负厚望。
他知道,糟老头一脸得意坏笑的背后,一定经历了无数凶险,隐藏着许多不得而知的秘密。他不说,自己也不问,因为终有一天糟老头会亲口告诉他,只是迟和早的时间问题。
但是,他最后还知道了,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自从那天糟老头清醒一次之后,也是唯一一次和最后一次清醒了。
不到月余,昏迷中的糟老头伤势加剧,李辟邪抵着他的背心气海丹田处,死命地硬催真气,企图稍微延续糟老头的生脉,但最终还是回天乏力,溘然西去。
糟老头走了,很安静,很慈祥,在沉睡中一脸得意坏笑地走了。
或许他从未想过自己就会那样迷糊走了,以至于没有留下只言片语的遗言,从此便长睡不醒。
李辟邪呼天抢地的哭着,骂着,吼着,始终不肯接受这个事实,然后浑浑噩噩地把糟老头葬在了草屋的后山,迷迷糊糊渡过了一个月,才慢慢清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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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辟邪叹息一口气,从悲痛的思绪中回过神来,伸手摩挲着怀内贴身处的两张旧羊皮,那正是糟老头留给自己的《天地阴阳罡》王卷和地卷,自言自语地低声说道:“糟老头,你不知道,这一年半来,我遇到大麻烦了!”
糟老头走后的一个月时,李辟邪就遇到了大麻烦。
在清醒过来后,他重新修练起了从第一天开始接触修练、五年多来从不间断却因为糟老头亡故而停了将近一个月的《天地阴阳罡》。
那日子夜过后,他体内的真气发生了变化——丹田中变得一片空荡,原本浑厚霸道的真气荡然无存,却变由两股一寒一热的真气在体内并存着。一股冰寒无比的真气,是从头顶天灵穴开始灌顶而出,通过全身大小脉穴,直通左右两脚的涌泉穴,仿佛要全身冻僵一样。而另一股灼热异常的真气,则是从左脚涌泉穴产生,直通往头顶天灵穴再转入右脚涌泉穴,和那股寒气一样,周游全身经脉就如火烧般灼痛,差点将他活活烧死。
如此一前一后,反复而来,数次之后,李辟邪浑身痛得死去活来,足足昏迷了一日两夜,才醒了过来。
他醒来之后,以为是因为自己浑浑噩噩渡过一个月,体质变差,心神不宁,情绪恍惚所至,没有太在意。
他还特意再停了几日没有修练,调养身体,整理心态,将身心恢复到糟老头身故之前的状态后再度修练,结果还是出现同样的状况。
也饶是如此,多年被糟老头逼着寒潭练功,烈酒入体的“水深火热”遭遇,让他“侥幸”地活了下来。
他很想问问糟老头,是不是修练《天地阴阳罡》这种古老的功法就会有这种“冰火两重天”的状况出现,但已是不可能的事。
这样的麻烦,一直持续到如今,在修练打坐时出现,有时相隔四五日,有时相隔十天半月,甚至更长的一个多月,时好时坏,反反复复,李辟邪怎么也无法将真气凝聚丹田,也无法控制其发生时间,他也试着将两股真气融合一体,凝聚于丹田,尝试无数次,却始终不得其效。
他只能听天由命,乐观地想象成自己得了一种怪病,将其称为“寒热症”。
然而,他侥幸地发现体内丹田处虽没有真气凝聚,但是真气却贮藏于头顶天灵穴与双脚涌泉穴之中,依然能正常运气,而且凭借自己的对真气随心所欲的运转和掌控技巧,却能在运用之时另有奇效:
以正转路线潜运真气时,头顶天灵穴就能源源不断地产生和输送奇寒的真气,而两脚底涌泉穴则同时产生输送灼热真气,与寒气反其道而行,不断去温暖和保护寒气经过的脉穴,像是漫天冰雪遇到火堆般消融,让他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痛快感觉。而逆行运转真气时,两脚底涌泉穴则产生输送灼热真气,和正转同理,另一股寒气也是不断地降温和保护热气经过的脉穴,如大火弥漫遭遇倾盘大雨,感觉同样让他大呼妙不可言。
如此之外,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寒热症”没有复发之时外出猎魔,正运真气,击打在魔兽身上,魔兽表面仿佛受到寒气侵袭,隐约有冬季结霜的状况,攻击效果大增;而逆转真气之时,魔兽表面则是有被火烧伤的情况。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天地阴阳罡》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