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辟邪的十三岁过去了,在寒潭和烈酒的“水深火热”中悄然而逝。
十四岁过去了,在练习乱拳、提纵之术,摔打得鼻肿脸青和打坐修练中眨眼而去。
十五岁也在酒楼后厨挨训遭罚,嬉笑怒骂、打嗝吹嘘,偷吃剩菜乃至左右逢源与不断切菜练气,破坏砧板中不断溜走了。
到了十六岁,李辟邪身体长高不少,略显瘦削的身材颀长挺拔,眉目也渐渐褪去稚气,脸庞刀削般英伟,显得俊朗刚毅。
而他也练就一身浑厚真气,渐渐能够在糟老头的手底走上二十招才被摔开,也终于达到了糟老头的要求——运气提刀切菜,砧板无痕,切菜又细又快,一手刀工在摘星楼后厨中首屈一指,胖子总管公开承认的“后厨第一刀”。
糟老头也终于不再让他继续在酒楼后厨切菜,在后厨胖子总管“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接他离去。
从摘星楼回到黑龙山之后,李辟邪开始了独自猎魔的生涯。
他的噩梦童年终于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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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魔兽,五行大地中五行灵魂魔兽的简称,种类不多,据糟老头所说,几千年以来,人们所发现的五行灵魂魔兽就仅有二十七种,除了少数属于远古五行魔兽的稀有种类不曾出现外,黑龙山中生息繁衍的有近十多种,有虎、狼、牛、蛇、龟,猿、熊、鹏、雕、狐等等。
当年被糟老头徒手猎杀在草屋石墙外那只浑身冒着寒气的巨硕山虎,就是一种五行魔兽,名为三品冰虎。
然而,并非所有的飞禽走兽都能称之为魔兽。魔兽统分四个品级,由三品、二品到一品、至尊品,分别称为三品普通魔兽,二品高级魔兽,一品极品魔兽和远古至尊魔兽。
一般的三品以下也只能叫做飞禽走兽,只有凭借自身血脉突破成长而兽化,兽身长出五行中“金、水、火、土”任何一行的体表皮毛,同时脑颅中形成一种灵魂结石的飞禽走兽才能称为魔兽。
魔兽的品级之分,在于魔兽体表的兽化多寡、灵魂结石大小和实力凶猛区别。
至于远古至尊魔兽,糟老头也不甚清楚,解释不了。
而李辟邪所要做的猎魔,就是独自在黑龙山中,在保住性命的前提下,不管用任何方法,采取任何方式,猎杀魔兽,夺取其脑颅内的“魔兽灵魂结石”。
魔兽灵魂结石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可以在黑龙山外的龙城集市贩卖,价格有高有低,普遍十余两银子以上,极其稀罕的甚至贵逾千金亦不足为怪。
糟老头如是说。
李辟邪恍然大悟,怪不得糟老头生活如此晃荡悠哉,相处四五年来,从不为柴米油盐所忧,原来全是猎魔之故。
然而,魔兽不是自家后园菜地种的大白菜,说拔就拔,说猎杀就猎杀。三品以上的魔兽普遍具有一定的灵智,狡猾奸诈、凶残嗜杀。按照糟老头的说法,大多数能与现在一身浑厚真气,拳法娴熟,人称“摘星楼后厨第一刀”的武道高手李辟邪斗个旗鼓相当。
要是遇到高品级的魔兽,几下子就能把他撕开几瓣,劝他保命要紧,趁早逃跑,滚得越远越好。
故而,猎魔为生是一种高风险、高投入和高回报的“三高活计”,猎魔人都是一些五行大地武道修行者,过的都是刀头沾血,将头颅挂在裤腰带上的日子。也饶是如此,黑龙山附近大多数人都以此为生,还前仆后继,趋之若鹜地成为猎魔人,大抵希望一朝暴富,却十有八(九往往落入魔兽腹中,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李辟邪会在黑龙山中渐渐见识到的。
糟老头又如是说。
李辟邪却相当郁闷。
因为糟老头带着李辟邪在黑龙山仅仅走了三天,如竹筒倒豆子般灌输他无数有关于魔兽的种类和品级等信息,还有如何猎魔等技巧,然后扔下李辟邪一人,一把灰青色的锋利匕首和一个专门用来装魔兽灵魂结石的又脏又黑的“魂袋”在黑龙山深处,自己却拍拍屁股,一脸得意的坏笑,回了草屋。
其后,在黑龙山与无数野兽和魔兽猎杀与反猎杀之间,李辟邪独自一人,过着充满血腥、凶残和危险的日子。
按照糟老头倒豆子般的“淳淳教导”,李辟邪学会制作多种陷阱,如插满尖刺的陷坑、拉力强劲的吊藤和一触即塌的陷石等等,防不胜防,隐蔽而危险,自娱地称之为魔兽死亡之术。
他倔强的性格,坚韧的心性愈发成熟稳定,为了一个猎杀目标能在任何地方、任何时候蛰伏,如赌气般凭神静气,最终等猎物出现之际暴起突袭,一击得手。
他渐渐学会将体内真气运走到双耳耳鼓处,功聚双耳,聆听到周围十余丈范围内的点点动静,如野兽奔走蛰伏,厮耳舔爪,说夸张点,雨露滴叶、枯叶落地都逃不过他那灵敏的耳朵。
他将真气聚集在眉心处,短时间内能提高视觉和嗅觉,视黑夜如白昼,变得目力极佳、嗅觉灵敏,通过观察草木生长的方向状态,碎石泥土的深浅走痕,以及嗅闻周围残留的细微气味,清楚地判断出是否有野兽出没而过,往往追踪必有所获。
他能运用真气将自己身上的表皮毛孔收缩封闭,阻止气息外扩,整个人像是断绝了呼吸一样,转入了内息,如老僧坐化,在黑暗夜色的掩护下,躲过了多次凶残警惕且嗅觉灵敏的魔兽袭击,有惊无险,安然无恙地活了下来。
他甚至还能将体内真气,透过全身散发而出,渗透于无形的空气中感应周围,提高意识灵觉,并通过散发的气机,感受到周围人或者魔兽的气血和自己对比,从而判断出其实力强弱。
后来,听糟老头所言,这就是灵魂神识……
诸如此类,李辟邪终于知道,这都得益于被糟老头逼着连续四年不间断地“运气提刀切菜,达到砧板无痕”的要求,他对于体内真气的运转和掌控,已经达到一种无微不至,随心所欲的匪夷地步。
半年时间眨眼即过,尽管他身上伤痕累累,凭借乱拳和提纵之术,加上体内的浑厚真气,屡屡徘徊在生死之间却化险为夷,使他迅速地成长起来,不断地猎杀黑龙山低等品级魔兽,猎获了不少灵魂结石,塞满魂袋,成为了黑龙山一带传说中的少年猎魔人。
比起水深火热的噩梦童年,摘星楼独立生活和练刀不同,猎魔生涯是九死一生的凶险,李辟邪也迅速适应,冷静地对待危险,淡然地看待生死。
只有比魔兽更警惕强横、生猛狠辣才能存活在这一片吃人不吐骨头的黑龙山。
当然,在这半年期间,李辟邪遇到了不少猎魔人,其中大都热情友善、相互扶持,却也不乏虚伪阴险,拔刀相向之人。
于是李辟邪杀人了,杀了三拨,共八个人。
这八个人都是黑龙山中与李辟邪一样的猎魔人,其中七男一女。
第一拨是满脸横肉、一身狠劲的一对中年夫妻。他们与李辟邪在黑龙山中相遇之时只为问路,李辟邪还友好替其引路。
而这对中年夫妻却发现李辟邪身上携带的魂袋装有不少灵魂结石,于是贪念一起,欺负他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孤身少年,杀心顿生,对他猛下毒手。
李辟邪凭借快速的反应和敏捷的身手,躲过一劫,反击将他们打伤后,于心不忍便放其生路,随即却遭到了妇人的飞刀偷袭,划伤了左脸。
凶狠狡诈的魔兽都无法在李辟邪脸上留下任何爪痕,但同种同类的妇人却在他的左脸上划下了一道浅浅的刀疤!
要么是他先将那对夫妇杀死,要么就是自己终被他们抛尸荒野。
容不得他犹疑了。
他不再怜悯与犹豫,将两人击杀。
李辟邪猎杀了不少魔兽,但是杀人还是第一次。
事后他随手挖了个土坑将那两人的尸体埋了,胸口气闷得想吐,心情悲痛,神情恍惚,过了许多天才恢复过来。
毕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杀人!
那道被宽恕而偷袭的刀疤,后来痊愈了,疤痕却一直留在左颊,像脸上的一道狡笑,时刻讽刺着他所谓仁慈的于心不忍。
李辟邪也终于恍然,糟老头说得对,这五行大地是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世界,黑龙山中更是血腥凶残,适者生存的丛林,不能带有一丝的软弱和仁慈,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拨杀的是一个人,一个比李辟邪年龄稍大的少年,同样是独自在黑龙山中猎魔为生。
即使有前次的遭遇,但因为年纪相仿,李辟邪还是放松了警惕,还与那少年结伴猎魔数日。
在某日的深夜中,李辟邪差点被莫名其妙地杀了,行凶者正是那位少年。
那少年同样是贪念心生,趁着他熟睡,拿着一把长刀凶狠地砍向李辟邪。
估计是紧张,少年脚下踢动的石子吵醒了李辟邪。结果和那对夫妇一样,李辟邪反击,然后挖坑埋了。
这一次李辟邪的心情比上次稍好一点,心性更加坚韧,也意识到一切的贪念和杀戮的原源是因为自己身上那个装满灵魂结石而“闪闪发光”的魂袋。
于是他便将魂袋带回了草屋,一股脑倒给了一脸得意坏笑的糟老头,遂后带着空袋再回到黑龙山中,继续他的猎魔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