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玉峰三人举步走入大石洞,洞前方立刻现出一个长条光柱,那光柱忽明忽暗地闪动,还不时传来一阵阵的轰隆声,三人快步前行,就发现已走在一个斜坡上,斜坡越来越陡,洞口也越发狭窄,到最后仅容一人侧身而行。
那轰隆声也越来越亮,三人已听出那是阵阵雷鸣,而那忽明忽暗的光柱,正是闪电的亮光穿越狭长通道而形成。数十息后,他们终于到达了通道口。
一道紫金色电芒划过长空,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雷,他们借着闪光放眼一望,都不由一愕,莫非是走错了路,前方哪里是什么古墓,竟是一处群峰环抱的山坳!
子夜已过,上半夜还是月明星稀,此时却已是电闪雷鸣,天空阴沉的如同一块厚铅板,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雨。这山坳方圆数三百多丈,山坳之中遍地都是幽篁绿竹,冷风呼啸着掠过竹林,发出一阵阵鬼哭般的悲鸣。
三人展开身形,跃入这片陌生的山坳,沿着竹林间一条羊肠小路飞掠而去。
一道刺目的闪电过后,竹林中立刻就是无边的黑暗,卢玉峰三人只有在闪电划过的间隙才能看清路径,前方一片晦冥阴暗,小路两侧竹影幢幢,冷风更加猛烈,鼓荡着一种浓重的凄苦森寒之意。
行不到二十丈,右侧竹林里忽然传来一阵幽怨凄凉的笛声,三人倏然刹住身形,李素婉忽然道:“电闪雷鸣的夜晚,幽暗阴森的竹林,谁会有吹笛子的心情?”
卢玉峰道:“这古墓中的怪事已然很多,当然也不差这一件。”
穆玄清道:“吹笛子的人也许根本不在乎天气和环境。”
李素婉道:“也许还有一种可能。”
穆玄清道:“素婉的意思是,这个人只在电闪雷鸣的时候,才出来吹笛子。”
李素婉道:“不错。世上的怪事往往发生在两种极端情况下,要么安静一如山林古刹,要么喧哗一如繁华闹市。现在的喧哗,也许预示就要有怪事发生。”
卢玉峰毅然举步迈入竹林,大笑道:“我却嫌这怪事来得太迟了些!”李、穆二人闻言豪情顿生,快步跟了上去。
电闪雷鸣之夜,竹林中传来一阵诡异的笛声,换作旁人必定两股战战,几欲奔逃,但他们三个却偏偏走了进去。
同样是一片竹林,每个人都有进与不进的选择权,但都要接受由于选择而带来的一切后果。我们漫漫人生路的每一个岔道口,也是如此!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是循着笛声前行,进竹林十丈地,林间骤起一阵狂风,冷风吹得他们的衣衫猎猎、长发飞扬!
天空掣过一张网状闪电,映照出竹林后一个墙垣颓圮、门窗腐朽的宅院,闪电消失又是一片无边的黑暗,紧接着是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笛声骤然小了许多,但卢玉峰依然听得清,它正是来自那宅院之中。
院门紧闭,卢玉峰正要以鸣鸿刀挑落门栓,忽然一阵狂风呼啸扫过,只听门轴“吱扭”一声,院门竟“咯呀”一下自动开了,三人虽是骇然,但却似已见怪不怪,一言不发,循着笛声走入院子。
庭院中蓬蒿杂生、瓦砾遍地,种着两排竹子,竹影摇曳处,忽然露出左右各四个形同鬼魅的白影,一道闪电划过,卢玉峰三人再望向那八个白影时,都惊得汗毛倒竖,
——高处悬着的赫然是八个白衣干尸,皮枯肉朽,裹着一架零散的骨骼,尸表长满绿毛,也不知死于何年何月,狂风大作,白衣恰似八个招魂幡,在半空中随风飘荡不止。
那笛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有风卷过庭院的呜咽声。
卢玉峰向李、穆二人打了前进的手势,他便纵身跃入正厅之中,还未及落地,忽觉左右两道白影罩身扑来。
卢玉峰悚然一震,举刀一招“惊涛拍岸”夹着雄浑劲气,左右击出。
左右各冒出一簇火花.“锵锵”两声大响,那两个白影向两侧平飞而退,卢玉峰借微光一望,不禁心头大凛,他看出这两个偷袭的白影竟是两个持剑的白衣干尸,除了周身被鲜血浸染,与门外悬挂的八个干尸一般无二。
卢玉峰高呼示警,道:“素婉、二弟小心白衣……”
“白衣”两字刚一出口,便再也说不出去,天空划过—道耀眼的电芒,只见厅堂正中已立着一个戴着恶鬼面具的青衣剑客,更奇怪的是,这人剑鞘上竟挂着一个翡翠玉环。
卢玉峰冲口而出,道:“杨靖华大哥!”李素婉也讶然道:“杨大哥!”穆玄清却是一脸阴沉,沉默不语。
青衣剑客缓缓摘下了恶鬼面具,终于露出了卢玉峰三人所熟悉的那张脸,忧郁的双目、紧缩的眉头,果然是曾与他们在华州浴血奋战过的杨靖华。
卢、李二人几乎异口同声道:“杨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靖华却沉默不语,眼神中充满了说不出的冷漠与萧索,仿佛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穆玄清沉声道:“大哥、素婉,他不是杨大哥!”
卢玉峰讶然道:“二弟,你说什么?”
穆玄清道:“你们为何认定他是杨大哥。”
李素婉道:“当然是那个翡翠玉环,那是杨大哥最珍视的一件东西,他的人可以满身灰土,但那个翡翠玉环却时刻都被擦拭得清亮夺目!”
杨靖华眼中闪出异彩,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冷峻。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卢、李二人终于看清,那枚翡翠玉环上竟已沾满了血污!
卢玉峰道:“二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穆玄清语调渐渐沉重,道:“正因为以前这枚翡翠玉环太过清亮夺目,所有人都只把注意力放在了玉环上,却忽视了其他的东西!”
卢玉峰大惊道:“你是说悬挂玉环的那一根红绳?”
穆玄清道:“一点不错!”
卢玉峰的心一下子被揪了起来,仔细一想,萧韵兰取自费府闹鬼屋子里的那根红绳,无论是编织方法还是颜色、长短,都和杨靖华剑鞘上的那根一般无二!
穆玄清冷笑道:“杨靖华,你喜欢的那个女子就是那死去的费月仙,而你真正的名字,就是江修竹!”
杨靖华突然纵声大笑,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卢玉峰三人完全不熟悉的人,那就是“江南四君子”中的江修竹,按年龄他本该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因服用血太岁却看似而立。
李素婉骇然道:“难怪你在武林大会第一场取胜后便匆匆离去,与韵兰姐姐离开的时间相差无几,难道是你在暗道里是打昏了韵兰姐姐?”
江修竹冷笑道:“你们知道的不嫌太迟了吗?哈哈哈哈!”说罢,他自袖中取出一管竹笛,轻轻吹了两下,两道白影风驰电掣向李素婉和穆玄清夹击而来!
李素婉一抖长枪如银龙出海,搠向左侧一道白影,穆玄清将盘龙方天戟旋作一枚金球,一招“江豚吹浪夜还风”,迅疾送往右侧那道白影。
卢玉峰怒火冲天,高举鸣鸿刀,狂喝道:“恶贼江修竹,你把韵兰带到哪里去了?快说!”
江修竹大笑道:“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尽,你们要问,就问我的剑!”
卢玉峰暴喝道:“恶贼,我要将你千刀万剐!”
“剐”字出口,鸣鸿刀爆出犹如来自地狱的冲天红光,向江修竹当胸轰去,江修竹冷笑一声,长剑一抖,似毒蛇出笼,钻向卢玉峰的小腹,他用的竟是以命博命的打法。
卢玉峰猛吃一惊,变招“幻影闪击”硬生生向斜上方横移二丈,反手一刀扫向江修竹后颈,江修竹一剑刺空,猛听得脑后生风,立刻如一缕游丝般旋身,诡异地避过这一刀,竟与那红衣女鬼的闪避身法如出一辙!
卢玉峰心中骇然道:“莫非这就是血太岁的功效!”但他想到萧韵兰或许已经被江修竹害了,心中怒不可遏。
他暴喝一声,道:“你害了韵兰,杀杀杀!”一招孙武刀法“奇攻式”配合夸娥神功“晴空霹雳”使出,凌空连环九刀击出,快逾闪电、势若奔雷,江修竹先是身形一滞,继而如狂风中的游丝飘絮般骤然加速狂摆,忽左忽右荡开数丈,竟把卢玉峰的如潮攻势化于无形。
卢玉峰却已杀红了眼,不由自主地左手内扣一记“地煞翻江”气旋,右手外挂一记“天罡倒海”反气旋,以十成功力将“屠龙式”使出,鸣鸿刀划出磨盘粗细的红色光弧,向江修竹周身电射而出!
“轰隆”一声巨响,屋子已被炸坍一角,挟以一声惨呼,江修竹鲜血狂喷不止,倒在瓦砾堆中。卢玉峰大踏步赶上,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鸣鸿刀发出一声鹤唳般的尖鸣,就要将江修竹的头颅斩落!
银光一闪,“叮”的一声,卢玉峰的鸣鸿刀忽然被一杆亮银枪架住,李素婉亦被震得虎口发麻、香汗微冒,娇声问道:“卢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不先问他韵兰姐姐的下落?”
卢玉峰这才愕然撤刀,刚才他实际上已成了一把冷血的屠刀,出手竟没有丝毫顾忌,难道自己尸毒发作,已被鸣鸿邪神所反制?他越想越是心惊。
穆玄清正与两个白衣干尸斗得难解难分,白衣干尸剑法诡异辛辣,且周身不惧任何兵刃,已迫得穆玄清险象环生,李素婉娇咤一声,纵身一跃,挺枪截住一名干尸,斗在一处。
卢玉峰将鸣鸿刀架在江修竹脖子上,怒喝道:“江修竹,快说!韵兰她在哪里?”
江修竹口喷一口鲜血,惨淡一笑,道:“我多么希望你能叫我一声杨大哥。”
卢玉峰那想到他竟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狂喝道:“江修竹你做梦!快说!”
江修竹笑得更苦涩,道:“韵兰是个好姑娘,我终于放心了,只有你才配得上她,也一定能好好保护她。现在她已在一艘小船上,也应该安全离开了剑州地界,你们最好也马上离开……不要……不要再过问武林……”
卢玉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江修竹突然改变主意,放了萧韵兰,没有将她送往白菊墓的幽醮大典?
“噗”的一声鲜血狂喷,江修竹再也说不出话,只是转着眼珠在寻觅着什么,卢玉峰立即会意,迅速拨开瓦砾,将那枚翡翠玉环用衣袖重新擦亮,垂在江修竹眼前,江修竹脸上终于露出了苦涩而甜蜜的笑意,缓缓合上眼,滑落两行清泪。
卢玉峰悲从中来,热泪夺眶涌出,道:“不,杨大哥!你永远都是我们的杨大哥!你能听得到么?听得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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