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爱倾国红颜(苏黯)
第一章 树上开花
二十岁的渫如燃,在十年前第一次参加春上宴,到十年后此日至今,她始终是宫廷春上宴的宠儿。素有上流社会社交界倾城美人之名的渫二小姐,素以风情多姿、柔婉多情著称。
不过,第十年的春上宴发生了一件小插曲,让我们的渫二小姐不大愉快。但总体来说,在这皇家相亲宴上,渫二小姐仍然保持独领风骚,一枝独秀的势头,常常让诸家贵族小姐含恨退席,在无人的小角落里使劲咬手帕……
这就是美人的强大魅力。
渫如燃始终认为,一个美女,仅仅有美貌那是根本不够瞧的。最最重要的是,要有智慧——能够看穿男人心底,一切蠢蠢欲动的欲望,于是能够游刃有余地穿梭其中,片叶不沾身,宛然而独立;当然,还要有魅惑的眼神姿态,一举一动都仿佛无声的邀请,让男人为自己如痴如狂;还还要有……
当夜晚降临,热闹疯狂的春上宴渐渐行至尾声时,如燃破天荒地喝醉了酒。媚笑打趣着谢绝诸男想要一亲芳泽,或带着别种不良企图的护送行动,她踉踉跄跄,却丝毫不失美丽地独自坐上自家的华丽软轿。
“呼……头好痛……”
美人红唇吐出一声轻呼,娇柔的嗓音透出轿窗,听在轿夫耳里都不由得酥了骨头。单是声音即如此,更何况轿中坐的正是柔弱海棠娇无力的醉酒美人?
于是乎,几个人拦在轿前,宣称有主邀请渫如燃“过府一叙”——更加验证美人受欢迎的程度。
可惜,喝醉酒的美人,更加有娇蛮任性的权利。
“滚——滚滚滚滚!”美人在轿子里颐指气使地呼喝,音调却柔媚得仿佛一种邀请。
拦轿的几人不约而同,嗓子眼里咕噜一声,咽下一口唾液。
“渫二小姐,请吧——”为首的男子猥琐一笑。
倏地,轿子里飞出一物,仿佛带了眼睛,直直冲那男子当头飞去。后者惊慌避开,却见方才所站立的地面上,多了一只鲜红鲜红的牡丹绣鞋。男子拾起来,只见掌中的绣鞋尺寸小巧,凑近鼻子,还有一股淡淡的玫瑰香咧。
美人发飙了,仍是带着一股子香艳。
为首男子大掌一挥,示意身后众人动手劫人。
静默。
男子皱眉,再挥手。
仍然静默。
他诧异地回头一看——身后原本气焰嚣张的几名大汉,已然全部歪在地上,呲牙咧嘴地捂住自个儿的痛处发不出声音来。
“是……是谁?”他抖着嗓音,右手试图拔出腰间以防不测的短刀来防身,却哆哆嗦嗦地抽不出来。对方隐藏在暗处,不动声色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掉他带来的这么多人,很明显——这是高手啊!
他两手并用才拔出刀来,他他他——害怕!双脚已然动弹不得。素日里总是狗仗人势地强抢女子,作威作福,现在面对这种真正的高手,他岂能不脚软?
“咣当”。他只觉脑后一痛,手中的短刀坠落,在寂静的暗夜街道上发出清晰的撞击声。模糊视线里,一抹亮红色纤细身影摇曳生姿,缓缓走到他面前,笑语道:“狗奴才,还敢命令我?”
掌风划过,男子顿觉面颊一痛。但之后又发生什么他便不知道了,脑后的疼痛加剧,让他猛地晕了过去。
一抹暗影降落于女子身侧,身形迅速,仿佛只是夜里的一缕微风。递上一块干净柔软的锦帕,身穿亮红色华装的美丽女子略略皱眉,带着嫌恶擦了擦手,便随手将价值不菲的锦帕丢弃在地。
她转身,飘逸轻盈的裙摆随之转了一个美妙的弧度。“景生的效率,好像慢了许多……”娇媚的声音传过来,声调里隐隐透着一股嘲讽。
被唤作“景生”的暗影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随,闻言,待她的话音顿了顿,才音调平板地回道:“二小姐惹祸的功夫,好像也厉害了许多。”
完全模仿女子的句式,听在她耳中,根本就是挑衅。
“哈!”女子猛地转身,纤细的指尖堪堪戳上景生鼻尖,“请你记住,你不过是影卫,根本没资格评判我的行为!”
景生略一弯腰,毫无恭谨之意地歉意道:“是,二小姐。”
如燃噎住,愤恨地一跺脚,她坐回轿子里去,充满怨念地喝声:“起轿回府!”
景生眼中划过一丝笑意。一个纵身,他保持安全距离,不远不进地在暗处跟随保护着如燃。
总是这样……
她的双眼中毫无醉意。或者说,这世上能灌醉她的人根本还没有生出来——想要佯装酒醉,不过是一种发泄。
每次都这样,她试图激怒景生,想要看到景生那副不恭不敬,却毫无表情的面容上看到一丝不一样的神情。可他总能够反将她气回去,却又在她怒喝“你不过是个影卫”时作出谨记身份的模样,状似恭谨地低声回答“是”,冷眼看她跳脚,看她愤怒地走开……然后他又同往常一样,不离不弃地保护在她身后。
今夜星空,其实很美。
如燃掀开帘子,倚在帘口向天上眺望。那边的北极星,牛郎织女,还有那些状似小动物或是其他东西的星宿……曾经有人告诉过她,在每座星宿背后,都有不同的美丽故事。而那些故事,和天幕上的星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伴随她入梦最最亲密的伴侣。
可是长大后,再没有人会陪她观望星空。
她从来都知道,女子的命运往往与嫁于的某个男子息息相关。出嫁,几十年后待夫君归天,女子又只得依靠子嗣……所以,她向来都认为,家里的数名姐妹,包括她自己,都要分离。
“在想什么?”景生忽然出现在窗边,低声问她。
斜睨他一眼,她懒洋洋地嘲讽道:“怎么,现在不当自己是影卫了?”
“即便是影卫,也要时刻关怀一下主子的身心健康。”
若这话是一个嬉皮笑脸的登徒子所言,如燃还真就能将对方收拾个灰头土脸,让对方意识到做登徒子是多么悲剧的一件事。偏偏说这话的是景生,又偏偏……他说这话时表情极度严肃正经!
“敬谢不敏了。”如燃皮笑肉不笑,“我的身体健康不劳堂堂景生大人费心,日后自有我家夫君替我担忧。我的心理健康……抱歉哦,我自认很健康愉快,不需要费心关怀。”
“你方才的表情……”景生略略皱眉,似乎在斟酌字句,“很寂寞。”
如燃心里一震,随即狠瞪他一眼,忿忿撂下帘子。
半晌,帘子后面传出一句咒骂似的低喝:“不需要你多嘴!”
她誓要隔绝开,景生那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回到家里,不出所料,爷爷和双亲正襟危坐于堂前,专等如燃回去好一顿教训。
渫老爷子先开炮:“二丫头,你要是想嫁人,爷爷必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不允许你再拿去春上宴那种不三不四的宴会做借口,借机逃避婚姻大事!”
渫良云,她亲爹,现今的王府爵爷,说起话来也是官腔一套套的:“二丫头,春上宴虽说是皇家宴会,但好歹你也二十岁了,该考虑人生大事了吧!”
渫成氏,她亲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生怕她嫁不出去似的:“二丫头,你,你何必总去那个乌七八糟的宴会糟蹋自己呢?!为娘的……心酸呐……”
被一声声的“二丫头”轰炸得头痛,如燃忍住气,维持礼貌的笑意:“拜托,爷爷,爹、娘,春上宴很正经正规,堂堂宫廷宴会怎能用你们口中那些个危言耸听的字眼形容?你们太多虑了啦!”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成亲?”渫老爷子冷着脸,拐棍敲地砰砰作响。“你都二十岁了!二十岁!你当自己还年幼?还是以为你是你大姐,有个夫家守丧,三年守孝期满才得以成婚——就可以不用忧心婚姻大事?”
如燃立刻瞪过去。开玩笑!爷爷居然好意思提起大姐的婚事!大姐,不仅仅是渫王府的大小姐,还是她的亲生姐姐!当初她无能为力阻挡这件婚事,可也不允许任何人再提起!她的面色瞬间冷到极点,“爷爷,请你不要拿我大姐举例!她的悲哀全由你一手造成!”
渫老爷子被她顶的吹胡子瞪眼,“你大姐怎么了?最起码你大姐是嫁出去了!可你倒好,二十岁的老姑娘赖在家里,还不思进取!你,你要气死我啊!”
渫良云和渫成氏在一旁劝慰,担忧老爷子一时激动会伤到身体。然而这副样子却大大激怒如燃,她心中忿忿不平,竭力怒吼:“我大姐嫁了——没错,她是比我早嫁!可是爷爷你到底是不是老眼昏花,看不出寂丰染那头种猪根本不在乎大姐吗?你将她嫁过去,到底是想表示你的大方,还是想让姐姐在那种环境下枯萎直至老死?!”
渫老爷子浑身颤抖,高举的手掌狠狠挥下去。
“啪——”
渫成氏浑身一颤。
如燃的头歪在一边,好半天没能抬起来。
渫良云心疼女儿,“爹,如燃她——”
“都给我闭嘴!”渫老爷子怒吼,“谁都不允给她求情!这丫头日后的命已经定了,谁在求情都去给我跪祠堂!”说罢,老爷子拄着拐杖,伴着笃笃声怒气冲冲地离开。
渫成氏抱住女儿低低啜泣,“燃儿,为何要这样倔强……你可知,爷爷已经决定,要将你嫁给温家小侯爷?”
如燃震住,但神色间并未有多痛苦。她甚至挽住自个儿娘亲,为她擦掉颊边眼泪。
“嫁人吗……或许,是一场更好玩的游戏呢……”如燃喃喃自语,面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笑。
渫良云低喝一声,“燃儿!这是你的人生大事,你怎能——”
“爹,你还没看出来吗?”如燃冷笑着摇头,“没有了大姐,我们这些姐妹的婚姻哪一个能够自主?嫁给什么样的人,哪里由得我自己的意见?”
更何况,对于她来说,婚姻……亦或是,有爱存在的婚姻……
都不过是一个空口许诺的誓言,像泡沫一样,轻轻一戳,便破碎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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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房间,离开父母亲,如燃才露出失魂落魄的神情。
亲事啊……她还以为,不去想不去问不去看,二十岁老姑娘的她,就可以天真的装作什么都不会改变的样子。
从十年前到现在,她仍清楚记得,姐姐在她耳边的轻声叮嘱。
不轻易爱人,不轻易付出一颗心,也就不会被男人轻易伤害戏弄,被爱情玩弄于股掌之上。
她,渫如燃,注定要成为红颜祸水,而不是在固定单一不对等的婚姻中耗费青春年华,在枯萎期盼夫君临幸中哀怨的过一辈子!
面颊忽然一凉,有什么东西轻轻覆盖在上面,如燃才发觉自己面上不寻常的热烫。
“给。”景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递过来一个小瓷瓶,“涂在脸上,保证半点不伤你的花容月貌。”
如燃按住脸颊被他敷上的冰帕子,手心攥着那小瓶,心里只觉荒谬得不可思议。“要是这花容月貌没了,也不知道还有哪个男人敢要我。”如燃冷笑。
景生看她口不对心,心里有丝丝心疼。她虽气话如此,但实际上又怎会真的甘心舍弃美貌?
自她五岁起,他便跟随在她左右,虽然她心态和行为上的变化是在十岁的时候,但那之后的十数年间,他是一点一点看着她是怎样成长为绝世美人,又是怎样,凭借倾国倾城的容貌,将天下众男子迷惑玩弄于手心。
她进正厅之后,究竟发生什么事,不是他一个影卫可以了解的范围——他已先一步守在她的住处附近,这才是他的职责。
当她跌跌撞撞奔跑过来时,他清楚看到她面上那惊人的指印和红肿。美丽的小脸肿起老高,可她恍若不觉,只是一味跑着,像是身后有什么魑魅鬼怪在追赶……他从未见过她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即便以往他气她逗她,她也没有如此失态过。
“我可否了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景生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
如燃没有跟他叫板,很痛快地给出答案,“我要嫁人了呢!”
“什么?”景生怀疑自己的耳朵一时半刻失聪,或是出现幻觉。
“你的二小姐,我。”她指着鼻尖,笑嘻嘻的,笑意却丝毫没有渗入眼底,“要、嫁、人、啦!”
嫁人?
嫁人!
……是了。景生默默地想,她已经二十岁了啊!算来,像她这样美貌却长龄,仍待字闺中的女子,在京都根本已经算是凤毛麟角。虽然在京都人氏的口碑中,她渫如燃的名声与美貌远远成反比效应,但“渫王府待嫁的二小姐”这一尊贵身份,已经足以让天下男子趋之若鹜了……景生忽然很想知道,究竟是谁,会娶到这个女子?
“景生。”如燃唤他。
景生低低应了一声。
如燃拉起他宽厚的手掌,将掌心贴在自己面上。这样的贴近,小时候天真可爱的如燃常喜欢这么做,但……并不包括这十多年后,高傲魅惑的渫如燃。
她侧着头看向敞开的窗外。“这样自由放纵的夜色,我还能够看多久?景生,你是不是在想,到底是哪个不要脸面的冤大头,居然敢娶我这样不知廉耻,不懂贞节为何物的女子为妻?”
景生赶紧摇头。
他不知道男人是不是都这样,心里想的是一回事,想怎样评判就怎样评判,毫无顾忌。可当听到她这样亲口自嘲地说出这样贬低自己的话时,他只觉一阵心疼,羞愧,甚至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气怒。他知道对她这般的评语十年来不曾少过,可看到她一时间那样落寞的神色,他忽然很想去杀掉那些碎嘴子的三姑六婆!
……可是,他有什么立场呢?
向来最鄙视她的,就是……他。
如燃似乎并不打算等待他的回答。她痴痴望着天上,眼神似乎已经穿透那黑色的天幕,望向那些再怎样追溯,都已然回不去的过去。
“景生,下去吧……”如燃摆摆手,只留一个绝美的背影,不允许自己露出任何一丝不似渫如燃风格的神情出来。“我乏了。”
景生心中暗叹,微一颔首,他无声退下。
如燃屋中的灯很快熄了。
景生就站在距离她房门外回廊数丈的位置,默默看着那如豆灯光闪了又闪,仿佛如燃眼中似落却未落的泪滴,最终被吞入无边的黑暗,一如——她无人知晓的委屈。
对于那桩婚事,她……抱持什么态度呢?
她答应了吗?至少……至少,她知道即将成婚的对象是谁吗?
有关渫老爷子乱点鸳鸯谱的行径,他是渫家影卫,又岂会不了解。但为什么,真正临到如燃身上,他便不平静了呢?
只是因为如燃,是他从小到大保护的人吗?
真的只是……关心则乱吗?
一个晚上,却有两人不约而同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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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景生这样的影卫,在王府中都有各自单独的住处。原本按照渫家家规,保护主子的影卫住处向来不被主子所知晓,以其独有的神秘性存在。但景生与渫如燃不同,自小时候景生被分到如燃身边,便被如燃磨着知晓了景生住处。
现在,景生后悔了!
后悔多年前自己的一时心软,让装哭装的极像,看起来哭的快要岔气的如燃小狐狸知道了自己的住所——于是,他一大早就被如燃骚扰个不停!
“我的二小姐,敢问您到底想做什么?”
景生揉着眉,实在不敢相信如燃一大早兴致勃勃地来骚扰他,只是为了让他观赏她是如何学习厨艺,以备日后讨好夫君?
虽然身为影卫的十五年,他早已习惯先于鸡鸣之时起身,习武强身,保卫如燃兼且护院,风里来雨里去丝毫不嫌疲累。但谁知道今天看着如燃这副行径,他就是不舒服,浑身的不对劲!
但是,影卫的第一准则就是——服从、保护、追随!他十来年的训练都只为这个目标——保护如燃,所以即便他此时再怎样不舒服,内心强大的责任感都硬挺挺地逼迫自己坚守岗位。
如燃在灶房里兴冲冲地追在厨娘身后,厨娘说要生火,她就去四处搜寻柴火;厨娘说这是盐那个是糖,她即便再分不清都会小心尝了尝再加料;厨娘说……厨娘说……
厨娘说东,如燃绝不往西。
看到如燃笨拙却认真的模样,景生渐渐觉得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连带嘴角也噙着一丝笑意。有谁知道,如燃这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其实是个家事不通,甚至连女红等女子必备的技艺都不会的迷糊蛋呢?
如燃跟着厨娘在学最简单的炒菜,将白菜倒入沸水中焯熟,再捞起倒入锅中翻炒。
真的很简单,对吧?
可惜,如燃坚持学要学个全套——
生火,她找来的都是些还带着潮气的木头,烧起来没有火,只有阵阵青烟熏得她直掉眼泪。
烧水,原本以为会简单些,可她开锅时倒入菜叶的动作用力过猛,溅起的水花直直向她美丽无双的脸蛋窜去——要不是他的动作过快,衣袖一拂挡在她面前,恐怕毁了容的她真要做一辈子老姑娘了。
翻炒,她心惊胆战地伸长手臂,端着木铲,因着前车之鉴边捂着脸边探手过去……想当然耳,菜糊了大半,更别提惊慌中糖被错辨成盐,不要钱似的大把大把撒进锅里这之类的笨蛋行为……
端出锅的成品,渫二小姐初次下厨的杰作——完全没人敢放胆一尝。
如燃耸耸肩,也不勉强,干干脆脆连盘子带菜丢进泔水桶里,动作迅速得连景生都没能拦住。
景生刚要开口,只见如燃已经挽起袖子,兴致高涨地开始新一轮的尝试……景生悄然看着,看如燃那完全迥异于昨夜毫无生气的光彩面容,心想,或许这就是她的魅力所在吧,无论何时,都是这样兴致勃勃美丽非凡。
一时之间,灶间那个轻快的绯红色身形仍然优雅美丽得紧,而他,看得痴了。
待景生回过神时,熟白菜和油盐香幽幽往鼻子里钻去,面前是捧着盘子盈然浅笑的大美女。
“来,试试!”如燃兴高采烈。
景生不由得向一旁的厨娘瞥了一眼。在收到“没问题”的暗示之后,他硬着头皮夹起一筷子塞进嘴里。出乎意料的,味道还不错,没有炒糊,也没有再弄混调味料,味道刚刚好的一盘炒白菜。
接收到景生激赏的眼神,如燃笑得眼睛似月牙般眯了起来,很是妩媚的样子。
景生心里一动。他猛地咳嗽一声,将盘子小心放在桌上,他涨红着脸,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如燃莫名其妙。
接下来的整个白天都在厨房里度过。如燃学了几个家常菜,又试做了几种点心,都得到景生和厨娘的鼓励后,终于心满意足地拉着景生离开灶房,放过疲惫的厨娘。
景生很好奇,“为什么突然想学厨艺?”
如燃笑而不语。
黄昏间微凉的清风吹起她的衣裙,散发出的阵阵饭食点心的油烟味却并不难闻,甚至混合着她独有的玫瑰香气,沁人心脾。
至少景生是这样认为的。但她回院子梳洗一番后,这种平易近人的烟火气就消失了,让他觉得怅然不已。
真是奇怪,以前总觉着她哪里都不好,面貌再可爱,也远不及那些优优雅雅文文弱弱的年轻女子来得淑女秀气。她素来倔强,高傲,甚至贵族女子所有的那种趾高气昂她也有,但所幸并不严重。她的任性向来只分配给男人,让男人承担她的娇蛮与怒气。只是同样的,她的调情手段也都贡献给各式各样的男人,在众多男人的簇拥中,她才会越发笑得肆意。
打住。景生对自己说。
这样美好的一天,他不想总是沉溺在过去与现在,某时与某刻的来回比较中。
看到她开心,他不希望自己做那个败兴的人。
发觉如燃已经挽着他走出太远的距离,这种出格的举动在王府中似乎引来一些人的低声嘀咕,景生感觉到不自在,“二小姐……”
如燃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你总喜欢让我不高兴是吧?”她干脆地甩开他的手臂,原本是要出府的方向瞬间变成回自个的院子去,“你就是喜欢看我倒霉,看我不痛快是吧?哦,也对,反正我不过是将要出嫁的赔钱货,你自然不乐意再奉陪!”
景生被这话贬得面红耳赤,“二小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如燃站住脚,怒冲冲地指着他大骂:“那你是什么意思?我难得高兴一次,你就非得扫兴吗?”周遭嘀咕的声音似乎大了些,她也有听到,想了想,放缓了语气,“我才是你的主子,对不?那些不过是下人,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是我的影卫,跟着我有什么不对?”
“可是二小姐你挽着我的话……这样总归是对你闺誉有损……”
如燃听出症结所在,心里暗道:P!她还哪里来的闺誉?!但想想,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屈服了:“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皱着眉走在前面,嘀嘀咕咕的,“真是无比之麻烦!”
手臂间霎时变得空荡荡的,景生晃了晃神,才一个箭步追上那抹绯红色身影。
他一定是早上被搅扰了睡眠才变得这样奇怪。
嗯,一定是这样。
……但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尊贵的二小姐竟然带他上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