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带着湿冷迅猛的刮过,空气中泛着淡淡的连日雨水也洗刷不掉的腥沫咸味。
还未到晚餐的时间,天色已灰蒙蒙一片,无尽的大雨滴就像顽童在楼顶用弹弓射出豆子般疯狂砸落。阿陈没心没肺的在岩洞边嘿嘿傻笑,小鱼、大蛮还有蒂亚三个跟在阿陈旁边天真的应和。一想到明儿上午管账去镇上收取税金时一定会跌成狗吃屎,阿陈就因自己把那根椅子腿斜锯半截的聪明做法感到开心不已,另外三个天真小屁孩却是屁颠屁颠的跟着瞎开心。所以当阿陈看向这些跟班的时候,一下子又开心不起来了。
恼火的依旧是这副身体状态,对身小力弱的深深无力感,和他老神在在的成年头脑实在不搭,虽然日常不缺锻炼,体能超过同龄小孩很多,但还是得再熬几年才能离开这个岛去探索这个陌生世界,脑子里总有个念头,必须回故乡看看,如果死掉的生父生母的故乡能算作自己的故乡的话。还有记忆深处那个让人心生恐惧的大杀神,报仇?真的很难的样子。掐自己一下,感受活着的感觉,身体授之于父母,总得尽点孝道啊。
丢掉拿来当避雨的翠绿大蒲叶,阿陈带着小伙伴们向干燥的岩洞深处走去,这是他发现的一处秘密通道,从怀中取出火绒点亮藏在岩壁缝隙处的避风灯,冒险感使得小伙伴们更加的兴高采烈起来。
曲折的岩径已经是熟门熟路了,不一会儿就摸到了城堡地窖的出口处。大大小小四个孩子从杂物箱和储酒桶之间的缝隙挤了出去,阿陈小心的将避风灯熄灭藏到老地方。又完成了一次小探险,阿陈伪装成大人的样子,再次仔细叮嘱小伙伴们守好通道的秘密。否则,大家以后都没得玩,而且很可能会被大人抓去打屁股。
得到肯定的眼神和点头后,乘着地窖这偏僻地方现在正没人,阿陈指挥小伙伴们作老鼠般散去,小鱼和大蛮撒着欢儿跑去后厨找自家的帮厨老妈子以及在马厩工作的老爹了。蒂亚这个人小鬼大的丫头小脸微红故意落在最后,走上旋转楼梯之前,极为敏捷的踮起脚尖亲了阿陈一下,然后就是一气儿的鹿皮鞋踏上厚木板的咚咚声仓皇逃遁。
阿陈楞了好些时候,这是被小女孩揩油的节奏啊。四下瞅瞅,应该没人看见,但是阿陈依旧心悬吊吊的,这可是领主的独生女儿,让跟着玩都已经是犯险的事儿,要是被人发现这一幕,肯定会被吊打一顿丢出城堡去,再也甭想进来。
漫步廊道,挥掉有些没些的胡思乱想,阿陈想起了捡自己回家养的老爹,老爹这次出海已经好些日子了,最近海上气候不大好,阿陈着实有些担心。
这里才建好不过数年,城堡占地不大没有任何装饰几乎只以实用为主,内堡前面是个小校场,左边是马厩和一排下人房,右边是武库和卫兵房,内堡一层是仓库和后厨,正厅在二楼,三楼以上应该是内眷居所。
城堡校场中间矗立着一尊巨大的猛禽石像,以阿陈的审美来看,石像雕琢的一点美感都没有,除了粗粝凶猛的特点外,这三足鸟的造型怎么看都觉得很奇葩。当然阿陈不会傻到对其他人将自己的观点口述出来,只能在心里腹诽一下,毕竟是本地人信仰的神祇啊。
只是每当阿陈绕过这尊猛禽石像的时候,总有一种被窥伺的感觉,尤其是阿陈从城堡里顺走东西的时候。暗地里观察又从来都没发现过真有偷窥者的存在,最终也就不了了之。
鄙视一下石头鸟,阿陈走过环形走廊,向马厩里正在叉草料的山姆大叔甜甜的一如平常般打了个招呼,倒没见大蛮这小子,才一会儿就没影儿了。来到马厩旁边的一排下人房,阿陈看见阿姆依然坐在窗边就着天际已然不亮的光线缝缝补补,感觉就似自己午后离开时阿姆就一直未动过。
自从阿姆的大儿子当上领主家船队的航海士后,给阿姆在城堡里找了个缝补的差事,同时也使阿陈达成了近距离参观城堡建筑的心愿,虽然阿陈一直非常纠结的从来没有叫过这人大哥。阿陈心中总是想,自己居然会没有喝孟婆汤,搞的现在对辈分问题非常不爽。
阿姆很漂亮,在城堡下的镇子里算是最美的,没有之一。尤其是那白皙细腻的肌肤,如丝般柔滑的金发,阿陈绝对认为阿姆比城堡楼上偶尔露面保养极佳的贵族夫人还好。阿姆年轻时候必须是个大美女,问过老爹很多次怎么娶到阿姆的,阿爹从来不说,从邻里打听到的不外是阿姆是外族人,某一年就突然的被阿爹带回来了。其中必有故事,对此阿陈深以为然,哼,故事总会被自己挖出来的。
据说老领主瘸子贾利尔似乎还打过阿姆的主意,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反正没成。只是奇怪的是阿姆的两只耳朵受过伤,所以平常面容都是一直藏在头罩里很少露出来过。阿陈更小些的时候,最好奇阿姆的耳朵,常挥着稚嫩的小手儿想去摸,每次都逗的阿姆很开心的样子。
看着小儿子对着自己甜甜微笑的阿姆,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伸出一只手温柔的摸了摸儿子的脸。这让阿陈心里感觉如同被抚摸的猫儿一般非常舒服。
阿陈闲扯了几句别家小孩傻里傻气的幼稚行为逗阿姆开心,期间小鱼偷偷的跑来送给最喜欢的阿陈哥哥几粒红果,在得到阿陈哥哥大大的表扬之后又屁颠屁颠的去寻大蛮玩去了。小鱼溜走后,阿陈将红果拿到水池去洗干净再送到阿姆手里,他自己对水果不太感冒,但他知道阿姆是非常喜欢水果的。天气好的时节,阿陈甚至一个人进到林子里去为阿姆找水果儿。阿陈从小就懂事最得阿姆喜欢,这个儿子没白捡啊。
随后阿姆收拾好已经完成的工作,带着阿陈去往账房,这地儿没有工资一说,工作的酬劳一般是当日烤好的面包条,偶尔有熏鱼或者少见的兽肉干。今天不出意外的只有粗面包,阿陈挡在阿姆之前从管账手里将面包抢到怀里,眼睛贼亮贼亮的盯着管账,然后在阿姆的答谢声中拉着阿姆的手离开。
阿陈之所以每天都来接阿姆,是因为管账这个猥琐胖子是个色鬼,曾被阿陈发现其在发报酬的时候乘机揩阿姆的油。阿陈为了不让阿姆吃亏,每日在天色差不多的时候就会溜进城堡里同阿姆一起回家,断绝这个死胖子的机会。管账甚至曾尝试过以小屁孩捣乱为由让大门卫兵阻止他进城堡,间接的让阿陈发现了城堡外通的密道,一度让管账摸不着头脑这小子是怎么溜进来的。
风雨有渐大的趋势,阿陈拉着阿姆的手躲进阿姆身披的长蓑衣内,这一刻阿陈的内心很充实很温暖,母子两人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的雨幕中,呼吸着湿冷的海风,踏着满是泥泞的土路走向镇子里的家。
有家才会有温暖。
远处,一支船队停泊上码头,镇子靠港口的一边人声喧沸,带防雨尖顶的火盆柱一根根燃起摇曳的火焰,开始照亮港口。
.....。
蒂亚躺在温暖的天鹅绒褥子铺就的大床中央,母亲大人诵读的故事书已经再也提不起她的兴趣,她发现阿陈哥哥无意间给帮佣的孩子们所讲的故事才是真正的天马行空无比奇幻充满吸引力。恩,天马行空,多么美丽神奇的画面。
“阿姆,为什么阿陈的头发和眼睛颜色跟我们不一样,是黑夜的颜色呢?”蒂亚打断了母亲讲述的乏味故事,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阿陈?喔,我知道那个男孩,黑发黑眼那个。”领主夫人在书页中间插上一片干红叶并仔细合拢,“是从海上捡来的呢,他父母应该是中洲的唐人吧。等你再大些,让你父亲大人带你到珊瑚港的集市去,黑发黑眼的唐人、银发白眼的北方人,这个世界可大呢,见的多了就不奇怪了。”
“阿姆,海上捡到的,为什么会这样呢?是他的阿姆不要他了么?”
“对啊,他的阿姆不要他了。如果蒂亚你不乖乖的听话,我和你父亲也不要你哦,把你一个人丢海上去。”领主夫人开心的吓唬起自己的女儿来。
蒂亚一把将阿姆紧紧的抱住,生怕下一刻就自己一个人儿在海上漂着,再想到阿陈哥哥说过的海怪故事,脸色立马就白了。
“才不要,阿姆你吓我,我不要离开阿姆,不要离开阿爹。”
领主夫人看着女儿的反应,立刻轻拍安慰起女儿来,“阿姆不会丢下我的小蒂亚不管的。”
“对了,今天有渡鸦来哦!蒂亚的父亲大人捎信回来,说过些天他就回来了,从珊瑚港给你带了很多礼物哦。”
“恩,父亲对蒂亚最好了。”一想起礼物,蒂亚立刻又精神兴奋起来。
领主夫人溺爱的用手指轻轻的刮了刮女儿的青葱般的鼻梁,然后轻吻女儿的额头。“难道阿姆对蒂亚不够好么?”
蒂亚乘机赖着母亲,“阿姆对蒂亚也好,阿姆今天陪蒂亚睡!”
领主夫人正准备答应的时刻,城堡下方传来下人们的高声喧哗,片刻楼道就传来越来越近的木地板哒哒声。
有事发生并且多半不是寻常事务,来人肯定除了报告之外需要她亲自去处理,领主夫人迅速安抚了女儿几句,拉好上等的卢卡定制蕾丝床罩退出卧室。
国王的转运使比往年早到了,并且恰巧在自己夫君回港之前到达,领主夫人心有疑虑但无法多想,一面下达召集家臣的指令,一面整装完毕带着护卫赶向港口,首要任务自然是先把国王使者安顿好。
太阳已然落山,细雨吹拂海浪渐高,潮水使劲的拍打着防波堤,轰隆声规律且整齐。船队都已下锚并拴好了缆绳,部分船员无畏于雨水的搬运船上的大木箱,多数人明火执仗的聚成人流向城镇中开拔。
班邦·苏罗索,迦南国最大部落的祭司,国王亲遣转运使的随行副官,踏上陆地的时候心情非常好并且完全忽视了当空的恶劣天气,无论如何总比呆在晃荡的船上好多了。并且在到达港口的同时,班邦身体内的另一个灵魂异常兴奋,因为它嗅到了这个港口城镇里竟然有两份丰盛的大餐在等待着它,其中一份灵炁的味道宁静而纯净并且非常厚重,如同吸饱了水即将勃发生命的丰满原种。
正当班邦闭上眼准备使用黑暗魔法探寻这两抹灵炁所在的时候,一只巨掌搭在了他的肩上,还未等他表达不满,像猛虎一般强壮的男人便将他半提半拉的大步向前方队伍追去。
马哈兰德,臣服于迦南国王的一名蛮族战酋,本次随行的战士大半都是征召这个蛮族战酋的手下。班邦目前还不想同这些蛮族人冲突,反正今晚月黑风高,稍晚些去捕食也可以。要挣脱提拉对祭司大人来说并不难,不愿暴露实力的主观意愿下也就由着蛮子拉着。
城镇中央,领主夫人的队伍已经同国王的转运使大人接上了头,依照以往的先例,安排一干人等进驻城镇中心领主曾经的老宅。不过,貌似这次的转运使大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领主夫人的眉毛中心渐渐拧起,对着面前头戴牛头盔、身披蛇头肩甲、腰围精铁冠军束带、背上交叉两把大剑巨塔般的男人,气势上丝毫不让。居然想住进城堡里?
沙斯特罗·阿米佐,迦南最大部落同时也是国王部族的战酋,本届丹绒国王亲点的冠军武士,被任命为本年度征收各部税金的国王转运使。此人事迹,领主夫人之前已有耳闻,知其是现在整个迦南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但是不代表就可以欺负她的头上。不说加奥岛的鸟神部是迦南六部实力第二的部落,国王绝对不会为了一个战酋就逼反加奥,少一年加奥的税金对迦南国来说就将造成很大麻烦。
想趁着领主不在欺负欺负孤儿寡母么?施加压力为了尽量多收税金?领主夫人不由得心底冷笑,杏目环顾四周,不知是哪个副官提出得馊主意。一帮臭蛮子!
“实在抱歉啊,伯爵大人尚在归程,现下只有敝人母女二人留守,实在多有不便,还望阿米佐大人理解。”不咸不淡的说完,领主夫人拍了拍手掌。
身后的一众侍从中分让开道路,城堡管账带领着一群下人开始向宅邸搬运大盘盛装的食物和整箱的麦酒。
沙斯特罗·阿米佐脸色稍齐,正待说话的时候,两个体态妖娆的软香女子已然上前攀上了他的身体,然后一盒码的整整齐齐的黄灿灿金币被放在了他的面前。
转运使大人狠狠的摸了一把身边女子的翘臀,哈哈大笑两声后说道:“感谢夫人盛情,今日我等暂且歇下,明日再商国事。”
“大人不必多谢,款待大人本乃我等分内之事,还望大人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再为大人接风洗尘。”
“如此甚好,夫人请回吧。”沙斯特罗说毕就搂着俩女人自顾自的向内宅走去。
对着转运使身边的亲卫们,城堡管账给每人也塞了一枚金币,领主夫人回身离开,下弯的嘴角带着明显的鄙视。港口从不会缺窑子,而这些蛮子指不定都会溜出去搞事,不要闹出乱子来才好。
此时,战酋马哈兰德拉着祭司班邦才堪堪赶到,马哈兰德与领主夫人倒是旧识,并且多年前在部落之争的时候还曾交过手,只是在夏德拉联姻嫁到这里成为领主夫人之后就再也未曾见过了。说起来,当年马哈兰德对夏德拉还曾经有过想法。
女人烈性依旧,仅仅礼节性的招呼过后,领主夫人翻身上马扬长而去。马哈兰德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暗叹一声,继续拉着班邦进入厅堂,一脚踢翻正在大块朵索的倒霉护卫抢到一个位置,开始照顾起自己的肚子来,活着从来都是最重要的事情,所以吃饱肚子也是大事。
马哈兰德的目标朝向食物的时候,班邦才解脱获得了行动自由,这蛮子保护自己的工作也太尽职尽责了些,就差把他拴裤腰带上了。招呼随后而至的两个学徒跟班,将食物取到房间里,作为一名有学识的祭司,他才不会让自己像这群蛮子一样在大厅里一边大吃大喝一边呼啸着唱流氓歌。
啊,取用了一大块鲜美多汁的肉块,班邦的内心再次蠢蠢欲动,挥开这具躯体头脑里留存的灵魂残渣,果然对那一强一弱的两抹灵炁的渴望才是最真实的欲望。
班邦吩咐房间外的学徒禁止来人打扰,然后关上门。接近无声的低声吟唱中,房间内的空气开始缓慢震荡,一抹跳动的火焰在班邦祭司的手掌中凭空出现,在他诡异的笑容背后出现头顶双角带有利爪的硕大黑影。
火焰在跳动,随着吟唱声完结,像被风刮似的被吹的倾了方向。
“嘿嘿!找到了!”一阵烟雾腾起,班邦祭司的身影消失无踪。
城堡外线的女墙上,领主夫人夏德拉傲然站立在墙头,远远的察看着下方城镇中间的灯火通明处。熙熙攘攘的声音已然渐小,火光也已弱下一半,多数来人应该都已经歇下。
国王转运使的问题应该不大,但是夏德拉心中直觉一直不安,似乎自己疏漏了什么。班邦祭司?这人看起来完全不认识自己的样子,同为旧神的侍奉者,未见礼是说不过去的,看起来也完全不似装成的不认识。而且,她在班邦身上感到了一丝邪恶存在的感觉。
领主夫人夏德拉开始双手合十向旧神祷告,心境一片漆黑等待和旧神的预示,突然一只光亮的飞鱼蜻蜓点水般从心境里出现然后遁去。夏德拉霍然惊醒,虽然她没办法学习《桫椤经》,但是从血脉中继承了预言天赋,只要她用心祈祷,总是能够从旧神处获得启示。
按照以往经验,飞鱼点水是在警示夏德拉,同时也要求她不要去靠近即将发生的危险。但是作为这里的领主,又怎能不关心。
夏德拉解开罩袍领子,让细雨微风浸入胸口的沟壑,依靠水滴微寒的感觉强制镇定,冷静的对属下下达今夜的城镇守夜人护卫加强一倍。同时要求从城堡卫兵中抽出一队人前往城镇进行轮班巡逻。
此刻的港口黑工酒吧的外墙脚边,管账向两个镇子里长期无所事事长期混于此的无赖支付了一小袋银币,足够他们继续在酒吧里厮混十天半月。两个无赖将钱袋藏好,然后露出肮脏的黄牙,唯诺是从的表示绝对奉管账命令行事。
管账已经打听清楚,渔夫外出未归家中只剩女人和那个让人厌烦的兔崽子,正好国王的遣使到了,每年这些蛮子都要闹些事情,今晚真是大好机会,事成之后完全可以推脱。
管账一边暗自高兴自己的谋划是如何的精明,一边联想将女人按在胯下肆意享受的场景。镇子里多的是丰满的女人想爬上他的床讨好他,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管账就对这个外来的女人很上心,大概是比本地人白皙很多的肌肤,或许是出于对一个低贱渔夫的嫉妒?反正他就想征服她骑她,为此无比吝啬的他付出一整袋西波银币收买两个打手都觉得很值。
渔夫的家应该就在前面转角就到,管账将手提的避风灯挑的更亮一些,雨水不大不小足够遮住他们三人在泥地里的行路声,只是月黑风高夜又下雨,该死的泥路实在是不太好走,专注于恶行想象的管账差点不小心滑倒,还好雇佣的两打手对付了大钱的老板还算上心,及时将他拉住才没摔坏屁股。
另一边,一道青烟黑影在镇子里的房舍上迅速穿行,越靠越近,似乎目标与管账一伙完全相同。如果此刻有人打开窗向屋顶望去,漆黑的夜色更加的衬托正在跳动前进的一朵妖异烈焰,烈焰中有双角时隐时现,仿佛一只来至地狱的恶魔。
确实是一只恶魔,而且是一只占据了迦南国部落祭司的恶魔,从魔界城逃到迦南蛰伏了相当长的一段日子,但是恶魔哈吉相信命运正在转折,未能炼神初元的灵炁如同处女般的美味,如果被他完全吸收将对实力提升带来莫大的好处,或许回归魔界城并占上一席之地也不是没有可能。
镇子与以往不同的喧闹,让归家进餐后早早上床入睡的阿陈心里一直很烦躁。如同恶魔哈吉用祭司班邦的身体踏上码头后得到的感应,阿陈也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邪恶并且危险存在踏上了这里的土地。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受,如同被野兽目视随时都有可能被攻击的感觉。
爬上床的时候,阿陈意外的也感受到阿姆与以往不同的焦着情绪,看见阿姆握紧了那只平常都藏在家里的水晶吊坠。在阿姆为他盖好薄被并亲吻额头下楼之后,阿姆翻身而起。
首先,阿陈跑到窗台边,将一根隐藏的绳索奋力拉起拴好,在他的房间窗台下方就是木屋的大门,这个是阿陈早有准备的陷阱,原本是拿来防备城堡管账的那个胖子,前世的经验告诉他这死胖子指不定那一天就有可能恼羞成怒的打算对阿姆用强。
然后,阿陈蹲上趴在地板上从床底拖出一把十字弩,并用双腿费力登开将铁箭矢装好,这玩意儿是阿陈从城堡里费尽心思盗来的,还花了好些天才弄回家。而且,这是领主大人从神圣帝国高价淘来的军械,短小精悍方便携带的近程大杀器,当时摸进军械库的时候阿陈一眼就看中了它。
十字弩握在手上,阿陈一下安心不少,垫手垫脚的轻声走到门傍。楼下炉火似乎在阿姆的照料下越烧越旺,很明显阿姆也还没休息。无法解释的直觉,想对阿姆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期望关键时刻自己突然冒出或者更能收到奇兵之效。
洛雅坐在厅堂里,炉火的光亮印在脸上,不知是火光炽烈了双眼,还是眼睛自身在发光!在加奥岛已经生活了快二十年了吧,洛雅还是第一次动用手中之物,水晶吊坠散发着同双眼一样的炽光,并且逐渐变强。
有魔物在靠近!
阿陈的心脏莫名的加速跳动起来,通过门缝看着阿姆也站起身来,而且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了一把短剑,然后眼见阿姆将吊坠水晶向剑身上一抹,水晶化成发光的粉末被涂上了剑刃上。
加奥岛上的木屋结构简单而且密闭,通常是两面大斜坡,只开一个正门以及门上正对二楼的一个窗户。防风防雨,内部干燥,而且一旦遇上攻击守住正门就好。
管账带领的两个打手此时走到木屋的正门外面,恰在此刻,恶魔哈吉以一团黑雾魔焰之姿从木屋顶部跃下。
不管这三个鬼鬼祟祟的人打算做什么,哈吉可不想他们坏了他的好事,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从黑雾中化出实体将其撞翻成一团,然后迅速的挨个给予头部一击全部击晕在地。
恶魔哈吉在木屋门口站直了躯体,足有两米的高度,匀净粗粝的灰色皮肤上绘着繁复的符文,头部一对小犄角向前做突刺装,一对大的恶魔角从头部裂开向后弯曲,火红的魔焰从裂缝中喷涌燃烧而出,整个就是传送中地狱魔君的样貌。
班邦祭司的面容在恶魔哈吉的脸上时而浮出时而隐没,异常痛苦。
当恶魔哈吉踩上木屋门前的踏板时,几件完全超乎他意料并且有些让他发蒙的事情发生了。
首先是踏板承受不住恶魔哈吉的身体重量断裂并且下陷,然后是一个生铁捕兽夹“碰”的一声将脚掌夹住。再然后想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风管、铁条、铃铛一众物事被绳索扯出房檐,互相冲撞出各种噼里啪啦的不和谐杂音。
接下来更神奇的是一块大石被抽掉了支撑木,压在一个装满气的皮囊上,吹响了悠扬的号角。也多亏了阿陈这些年搞到了这么多东西,一时间周围鸡鸣狗吠,邻里纷纷掌灯。
蒙了片刻,恶魔哈吉还是头次遇上这种事情,捕兽夹没有对其造成任何伤害,只是这警示太过可恶,他暂时还未想过度暴露,不过速度闯进屋去抓两个人再远遁,时间应该足够。
“碰!!”
恶魔哈吉嘴角微翘直接撞烂了木门,冲进屋去。中厅的炉火在一阵外风冲击下火星飞溅,恶魔环顾四周,空旷的空间里没发现任何人。当恶魔哈吉准备动用魔力查探的瞬间,背后一把利刃经过恶魔皮肤的短暂阻滞,刀刃全部刺入了他的躯体。
刀刃发出兹兹的如同烧烤时的油爆响,恶魔哈吉痛苦的张大嘴无声嘶吼,一股魔力波动在木屋内的整个空间中震荡。
阿陈痛苦的按住耳朵,咬着牙目不转睛的从门缝中查看战况。只见阿姆从恶魔背上拔出光刃,迅疾后退二步瞬间隐于角落的暗处,如此迅捷的动作让阿陈将嘴张成了O字型。
恶魔哈吉愤怒的转身一击,巨大的恶魔血爪没有扫中袭击者,却将一根支撑大木生生扫断,整个木屋为之震动。
四下皆空,找不到攻击目标。恶魔哈吉深吸了口气,这次是做足了准备的无声嘶吼,声波震荡中空间内的一切物事都向后飞退,狠狠的撞在木板墙上。
无差别攻击!阿陈暗叫一声糟糕,阿姆果然也从阴影中现出了身形撞在墙面上。
阿陈庆幸躲在二楼门后未被冲击波伤到,而且他已找了布条将耳朵塞住。
说时迟那时快,一支飞矢从二楼爆射而出,由于实在是很近,“哆”的一声,箭就插入恶魔哈吉张开的大口中。
恶魔的皮肤坚硬,阿姆应该是用了魔法加持才能攻击有效,阿陈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皮再硬就不信口腔喉咙也能一样。
射击角度很好,铁箭插的很深,恶魔哈吉忍住剧烈疼痛,身体开始雾化以便更能减少伤害的取出箭矢。
“阿姆!就是现在!”阿陈对着阿姆大喊道。
洛雅手中短剑的光芒更加白炽起来,眼睛看起来也似灿若星辰,双足用力,一阵风起,身形已然不见。
空间中只见光刃划过残留造成的几条笔直白影,恶魔身上绿色血液四处彪溅。魔焰黯淡黑雾渐浓,最后短剑刺在了恶魔哈吉的胸口正中。
“ThenameoftheElfLordHashMia,I‘morderingyoutoleavethisroom!”
阿陈听着阿姆使用另一种语言诵念,只见一股巨力从短剑中勃然暴发,恶魔被重重击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