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如诗如画的安明远
白飞飞回头对蒙战道：“王爷让你来看着我？”
“不，属下是护送王妃到此处，并且确保您安全回去。”
她冷冷道：“既然如此，带着你的人退出十步开外，我要和我娘叙话。”
蒙战顿住，看着她漆黑的眼珠子没有一丝一毫的烟火气息，心中也不免暗暗惊讶，便带着人退了出去，甚至连那个一直站在一边的瘸腿男人也被拉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母女两人……
林氏悲喜交加，白飞飞这时才真正看清楚她的面容，她虽然极力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但神情之间却有一种难以掩饰的憔悴和疲倦。可见，日子一定过得很苦。
她低声道：“娘，再忍耐一下，我一定会带你离开……”
林氏一愣：“离开？飞飞，你可知道，我已经嫁给了刚才那个男人。”
她闻言，紧紧咬牙，该死的轩辕昊天，皇帝让他将林氏从下等窑子接出来，他也答应过要妥善安置，原来他的妥善安置，竟然是将她嫁给一个残废贫穷的老兵！
那是她的娘啊，居然要受这么大的屈辱！
林氏心中哀痛，按照常理，她从窑子里出来，既已嫁给那个老兵，就和白氏家族无关了。可是，较之在这里过着的悲惨屈辱的日子，无论多么难堪，她也愿意离开，回到自己亲生女儿的身边。只是，如今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白飞飞眼中泪光莹然，道：“娘，女儿如今没有自由，不能常常来看你，但我总有一天能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林氏眼泪流了下来：“傻瓜，刚才你和那人的对话，娘都听到了。只是娘以前见多了被抄没至家破人亡的人家，便是过去一起吃过茶说过笑的贵族小姐，也多有因父兄获罪，而被罚入教坊司，甚至沦为官妓的例子，你如今的际遇已经算很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一贯性子倔强，现在又无亲人相护，一切都举步维艰，娘不要你救，只要你过的快快活活就好。”
她摇摇头，道：“娘难道不知道，白家有今天，一切都是汝南王所为？他逼死我白氏一族，又逼我为妃，还将你嫁给那个老兵，这一切的一切，他是罪魁祸首！”
林氏惨笑一声：“娘知道，娘都知道，但是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无可挽回。你要答应娘，不管有多恨他，娘都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做出过激的行为，否则娘绝不原谅你！”
她说不出话来，林氏出自真心的关怀，让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林氏用力握住她的手，逼她答应：“要过得很好！听见了没有！不要让娘为你担心！”
她看着林氏关怀和焦急的眼神，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林氏擦干眼泪，不再看她，转身就往回走。
她跟在她后面，急急地道：“娘，我会想办法的，一定会想办法带你离开……”
林氏身子一震，进了屋子，立刻关上了门，再也不肯露面。
她呆呆地在院子里，看着紧闭的门扉，握紧了双拳，对自己发誓，一定要将林氏带走！
轩辕昊天，你等着吧！养着一只老虎在身边，你会被撕扯的粉身碎骨！
一路白飞飞都没有再说话，蒙战知道她心情此刻定然很糟糕，不过也不在意，反正王爷的命令也就是要求他将人安全带回就行了。
回到燕京阁，她始终一言不发，连晚膳都没吃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轩辕昊天走进来，眼底深处有一丝阴沉的笑意：“爱妃这么快就回来了。”
他的口气，仿佛是在对一个归宁回家的妻子说话。
她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只低声道：“王爷似乎很高兴？”
“爱妃见到自己娘亲，算是得偿所愿，本王是替你高兴。”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讽刺。
她竭尽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一拳打碎他笑容的冲动，然后，她霍然起身就要走出去。他抢上一步，飞速地拉着她的手，他力气大，她挣扎不得，生生被他拉回去。
天色已经黑了，屋子里却连一盏烛火都没有。
轩辕昊天怒道：“外面的人都死绝了吗？”立刻便有婢女诚惶诚恐地端着烛台进来，那表情恐惧十足。
轩辕昊天冷哼一声：“爱妃这里的人太没有规矩了。”
她不在意地甩开他的手，重新坐回桌边，烛光衬得她容颜如玉，却面沉如水：“这不是王爷期待的吗？横竖我这个侧妃，不过是个摆设。”
轩辕昊天愣住，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爱妃可知道伶牙俐齿的女人向来惹人讨厌！”
她冷笑一声，不予置评。
他继续补充：“你这样笑，便是对本王大为不敬。”
白飞飞也不理他，转而问道：“王爷让我去见我娘，意图何在？”
她的唇角本就微微上翘，即便是面无表情，看起来也像是在笑的样子，轩辕昊天看着她，有一瞬间的痴迷，忽然伸出手，似乎想要抚摸她的脸。
她冷道：“王爷要干什么？”
一句话立刻打断了他的注视，他收回手，道：“怎么，本王让你们母女见面，你似乎半点也没有感激。”
“亲眼看见我娘嫁给那种人，活的那么痛苦，你觉得为人女儿的我会觉得高兴吗？”
“她是白筑的妻子，本王愿意给她一条生路，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若不是本王的赦令，她现在还在下等窑子里面受苦。”
“是，王爷宽厚仁慈的很，是我们不识好歹。”她忍住满口的血腥味，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开始自己咬破了嘴唇。
轩辕昊天一把拉住她：“生气了？”
“放开我！王爷忘记你口中的白筑是我的亲生父亲了吗？！”
这声“亲生父亲”，仿佛点燃信子的火苗，轩辕昊天忽然发怒，一掌就将桌上放着的烛台扫落地上，蜡烛摔成三段，满地狼藉。
她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
他愤怒地盯着她，眼神带着狼一般的凶猛和怒意。
夜，已经很深了，只剩下窗外的风吹过的声音，却更添寂静。
两人靠得这么近，轩辕昊天几乎能听见她微微的呼吸声，整个人都带着一种淡淡的芬芳。
为什么要忍着不见她。
为什么他会慢慢对她变得在意？
他忿忿地，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姓白？
为什么要是他的敌人？
想杀了她，又想占有她、私藏她，自己该怎么办？
他笑起来，在黑夜里，张开嘴巴，露出森森的白牙，像是野兽一般，对待自己的猎物，预备张嘴撕咬。
黑夜里，她的容貌清丽如斯，仿佛一朵盛开的鲜花，在寂静地开放着，即便她的眼底隐隐有一种愤怒的火光，脸上的表情却十分的平静。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谁也没有再开口。
门口响起咚咚的敲门声，轩辕昊天惊醒过来，婢女走进来：“王爷，安相求见……”
这么晚了，安明远来这里做什么？轩辕昊天皱眉，松了手，白飞飞看着他，平静道：“王爷，还是请先去见客人吧。”
轩辕昊天嘲笑一声，冷冷道：“最后提醒你，下次本王再听到你提白筑，就将林氏送回那个窑子……”
在外等候多时的管家提醒道：“王爷，安相在等着呢。”
轩辕昊天面上一冷，怒道：“该死的奴才，谁让你多话了？”
管家吓了一跳，立刻跪了下来。屋子里一阵诡异的宁静，轩辕昊天最终摔门走了。
白飞飞轻轻松了口气，刚才她差一点又顶撞他，这样一来，百般的隐忍就没了价值，林氏还在等待她，她不能失败。
可是不过半个时辰，轩辕昊天竟然如一阵旋风一般踹开了门，大踏步进去将已经就寝的白飞飞从床上拉了起来。
他的神情几乎是狂怒，目光变得凌厉，此刻怒气在心里喷涌：“白飞飞，你说，你跟安明远是什么关系……”
她原本还想要忍着一口气，被他这样的语气激得也愣住了，冷冷道：“你发什么疯？”
他恨不能捏碎她的脖子：“贱人，你承认你跟他有关系？”
“我跟他不过见过两次而已，你自己不也知道吗，现在到底想怎么样？”他简直是莫名其妙！她第一次见到安明远是在宴会上，后来那一次就是在树林里，他们之间不过是萍水相逢，怎么会有什么关系？
他死死盯着她，仿佛她再吐出一个字就要将她吃掉！
他的手几乎要勒死她一般凶狠：“白飞飞，本王警告你，不要考验本王的耐心，借机兴风作浪！”
“兴风作浪？安相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轩辕昊天看着她眼中的疑惑，皱起眉头，难道她真的不知情么，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道：“他要接你走！”
白飞飞纵声大笑。
轩辕昊天被她笑得一愣，不由道：“你笑什么？”
她在笑，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声音冰冷：“轩辕昊天，你该知道，我一直受制于你，跟安明远见过几次面你会不清楚？再说我不过是个傀儡，是你报复的工具，我跟谁有什么样的关系你何必挂心？难道，你真以为我是你的什么爱妃？你该不会——真的爱上我了吧？”
不过是讽刺他的话，她还以为他会立刻恼羞成怒或者放开她以示自己的不在意，谁知他却睁大眼睛看着她，完全回答不上来。
好一会儿，他才勉强道：“你真的和他没有关系？”
“我倒是很愿意和一向高洁自爱的丞相有关系！可是人家未必瞧得上我，不是你说的么，我不过是个残花败柳，在京都早已臭名远扬，谁会跟我这种女人扯上关系，这不是你精心策划的吗，怎么又来胡乱猜测！”
他嫉妒！因为他嫉妒！
就如他深更半夜来到这里，只为见她一面，情愿被她讽刺。
自己贵为汝南王，又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他恼怒道：“贱人！不要以为抵死不承认就拿你没办法，你跟你父亲一样的狡诈。在本王的府上，还敢勾引男人……”
他口口声声侮辱，她也怒了：“我勾引谁了？”
“若是你跟安明远真的没有关系，他怎么会请来圣旨要求你去！”
“我不知道！我根本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话，我怎么知道他发什么疯！”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轩辕昊天见她面如冷玉，长睫毛微微颤动，嘴唇都有些发抖，显然也是被激怒了。
她生气，因为自己的侮辱，彻底撕破了这些日子平和而低眉顺目的假象。
仿佛一下子丢弃了伪装，而且逼迫她这么做的人是他——轩辕昊天。看到她这样生气，不堪受辱的模样，他居然会觉得她生气的样子美的惊人，惬意极了。
他心里一下子冷静下来了，而理智回到头脑的一刻，他突然想到，她跟安明远必然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否则依照她的性格，肯定会当面承认！
他大笑起来，松了手，扬长而去。
走到门口，他突然顿住，回头盯着她，说道：“安相的妹妹三月后要出嫁，邀请本王的侧妃去指点琴艺女红，让丽娘陪着你一起去，本王想看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来。”
轩辕昊天说的话让白飞飞思考了良久，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安明远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要求，她跟他几乎没有交集，不是吗？
况且轩辕昊天是汝南王，对于这种要求也可以拒绝，没必要一定答应。
他的应允，也是变相试探她和安明远之间的关系。这也就是为什么他要安排丽娘跟着的原因。
在轿子上浑浑噩噩地坐了不知有多久，突然停了下来。她原本一直微微合着眼，此刻才睁开，丽娘从后面的马车里出来，似乎走到轿子前面与人说话。
隔着轻纱，她看见轿子前面出现一个人影，白色的轻衣正衬得他面如朗月，风姿不凡。丽娘替她掀开帘子。眼前的人剑眉轻扬，容貌是令人惊讶的俊美，面貌间掩不住的清高傲岸，看着她的目光不带一丝邪气，而是淡然如同流泄的月华。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安相。”
“白姑娘，好久不见。”他的眼神平和如水，安宁悠远，柔声对她说：“一切都安排好了，请随我来吧。”
她微笑着点点头。
其实心底很奇怪——她和他不过是泛泛之交，为何他突然提出这种请求，非要从轩辕昊天手中将她带出来？
或许他是想利用她做什么吧。那他肯定要失望了。对于轩辕昊天来说，她算个什么？
但是不管安明远想要做什么，对于她来说，总不会更坏的。
安明远亲自为他们带路，进了府门，只觉得眼前倏然开朗，一路沿着游廊慢慢走去。汝南王府是十分庞大，而且气势雄浑、奢华无比，便是那门窗廊柱都是描金绘彩的，与主人一般嚣张，还带着一股煞气。可这安相爷的府邸，却高阔平和，过处之处只见到精致的小桥流水和山丘树林错落有致地排列，飞檐勾角、台榭楼阁，氤氲在薄雾里，一如画中仙府。
除了丽娘，汝南王府还派出四个丫鬟和八个高阶侍卫，他们一路走过来，只见处处皆是匠心独运，富贵之中却又透露出一股清贵之气，丝毫也不庸俗，便都仔细瞧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