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终于拔出树上所有的钉子,她兴奋地告诉了她娘。她娘却把她带到了树旁边,对她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但是看看树上的这些钉子眼,这棵树原本可以做栋梁,可是现在只能烧火了,它再也不能恢复到从前的样子了。当你生气而出口伤人时,你就会在别人的心里留下钉子。即使你最后收回了它,疤痕仍然存在。言语的伤害和肉体上的伤害是一样的。雅兰,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原本雅如拖累你的学习进度是她不对,可是你对她太过严厉的斥责,却让大家都觉得你在欺负她,这样长期下去,你越发觉得委屈,脾气变得更加容易被激怒,这是好事吗?你说说看,真的知道错了吗?”
众人听的一愣一愣的,但反应过来后,都心悦诚服地点头,就连雅兰也一个劲地点头,她就是觉得太委屈,脾气才会越来越暴躁,总是不经大脑就开口伤人,结果原本对的事情也变成她的错了!
就连跟着白飞飞一起来的丽娘,都不敢置信地盯着她,想不到她居然能说的所有人都信服。
温夫人听的气涌上来,她只觉得白飞飞是为了雅兰好,这个汝南王侧妃真把自己当王妃了,居然敢教训起自己的女儿来了!当下道:“白姑娘说的是,是雅如过于好强了,我心里着实过意不去,都是我没有教好她,要处罚的话不如连我一起罚了罢!”
白飞飞却并不畏惧,冷冷道:“温夫人,当初是你自请带着女儿来学习的,你明明知道雅如年纪小,跟不上学习的进度,反而拖累了雅兰,却还是非要送她来,这岂非故意为之!今日你这么说,是要陷我于不义,提醒我不过是个外来人,管不得你的女儿,不是吗?安相,既然如此,我便不再多言了,待会儿我便收拾东西离开,辜负了你的一番好意,真的很抱歉。”
这下子雅兰大惊失色:“白姐姐,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我再也不会胡乱说话了!你不要走啊!我才学了三首曲子而已!”
安明远皱眉,道:“白姑娘,你既然来教导两个女孩子学琴,就是她们的老师,对学生训斥两句是天经地义。姨娘,孩子们学习的事情,你实在不便插手,以后这里也请你不要过来了,你若是觉得白姑娘不配教你的孩子,就把如儿领回去吧,不过从今往后如儿所有的女红、教养老师我都会辞掉,你自己好好教导她吧。”
“明远,你这是什么话啊,如儿的老师要是全都辞掉了,将来她出嫁岂不是一无所知,贻笑大方?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庶母,便不配说白姑娘了,都是我命苦啊,要是老爷还在世——”
“纵然父亲还在世,也会跟我做出一样的决断。就是因为你整日在如儿面前强调嫡庶之别,才会让她小小年纪总是借着这个来要挟别人,弄得家宅不宁!既然你总是说我不如父亲持家严谨,索性以后如儿的事情我都不会管了,你自己给她找好人出嫁吧!”
安明远向来谦谦君子,从来不曾如此疾言厉色,温夫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得浑身发抖,但安明远说的话其实十分狠辣,她一个妇道人家,若不是靠着安明远,连生活都成问题,更不要说给如儿找个好归宿了!真的惹恼了他,她的日子只会变得难过,她可不想再回去过那种穷日子!
于是她虽然心中恼恨万份,面上不露声色,只轻轻啜泣着,再也不敢说话了。
当初温夫人仗着年轻美貌、巧言令色,将安家的老爷迷得神魂颠倒,安夫人被冷落一旁,郁郁而终,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雅兰一直很怨恨温夫人,这时候看见温夫人气的浑身颤抖,雅兰大是解气,觉得此刻便是被拖出去打板子都值得了,当下恨不得给白飞飞磕三个响头。
见温夫人不再说话了,安明远回头,看到的是白飞飞赞许的眼神。
她正是入鬓修眉,翦水双瞳,顾盼神飞,却浑然不自知,还带了笑容。这样的眼神,便是连安明远都微微移开了目光。他对两个妹妹道:“既然都知道错了,就各领三十手板。”
用戒尺打手掌,那是十分疼痛的。她笑了:“不必如此,所有的训诫不过是为了让她们知错,既然已经知错了,就不必了。”
安明远略略思索,最后道:“白姑娘说情,板子就免了,回去把安家祖训抄写一百遍,三日内抄不完,就连饭都不必吃了!”
这一次事情一完,两位小姐被送去休息,白飞飞刚要离开,便被安明远叫住:“今日之事,实在是连累了白姑娘,是我家教不严,请你见谅。”
她却并不在意,摆摆手道:“我平日说话做事都十分直率,今天更是越俎代庖了,安相不要见怪才好。”
安明远道:“不,我敬重佩服姑娘的人品德行还来不及,怎么会见怪?说来说去,都是我太纵容她们了。”
她温言道:“安相父亲早逝,自然兄妹情深,但是家宅之中,凡事最要一碗水端平才能宁静,虽说姐妹之间要互相谦让,但也要她们彼此自动自觉互相让着,你却总是命令雅兰让着雅如,日子长了,她们之间反而生出矛盾,是不是?”
她的声音温和悦耳,让人不由自主就愿意听下去,安明远想起自己平时的做法,他一味厚待雅如,反而将她纵容的无法无天,总是借着庶女的由头来要挟别人,想到这里,不由得点头,“今后我一定会不偏不倚,白姑娘费心了。”
回到自己住的院落,白飞飞才松了口气,刚坐下喝口水,丽娘便低声道:“姑娘今天说了很多话。”
“哦?”
“姑娘平日是不会说这么多的,更何况这是安相的家事,姑娘本可以置身事外。”
白飞飞走到铜镜前坐下,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镜中的人亦是如此,她披散下一头青丝,对着镜中微笑:“丽姑姑不是正愁没有话可以提醒王爷小心我吗?今天我说的话,你也可以一字不漏告诉他。”
“姑娘是在怪我多言了?”
“不,丽姑姑,你本就是王爷的人,你要说什么,我都不在意。”
丽娘叹了一口气,替她放下帐子,低声道:“姑娘早点休息吧。”
白飞飞看丽娘出去,才摇了摇头,安明远是何等人物,平日里难以接近,就算她是京都数一数二的美人,也未必能够引起他的青睐,她的目的,也不过是希望能借着这件事,让他刮目相看而已,多一个人相帮,她的复仇计划,总能平顺许多。端看他,愿不愿意淌这浑水了……
虽然以要休息为由让丽娘先离开了,但真等丽娘走了,她却又无法入睡,索性又起来,将披散的青丝挽成一个髻,推开门出去了。
这时候,池塘边凉风习习,她顺着池塘走了几步,心中莫名安定了许多,这时候便看见两个人影。仔细看了才发现那两人正是安明远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男子的声音似乎有一些轻佻:“大哥,我听说你请来了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那人可是被满门抄斩的白家女儿?”
安明远说:“明风,白姑娘值得敬重,不得胡言乱语。”
安明风不屑地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白飞飞全家刚死,她就迫不及待投入了汝南王的怀中,她这种女人……”
安明远说:“你到底要说什么。”
安明风道:“她这种汲汲营营的女人,说不定就会想方设法勾引你!”
安明远说:“白姑娘绝非是你所说的那样,道听途说的事情一概不要相信。”
安明风一下就笑开了:“大哥不会爱上这个女人了吧!”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树枝啪嗒一声响动,安明风喝道:“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