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倒是愈说愈悬乎,让任何人听起来都有些莫名其妙。张晓明本是耐着性子,这会儿可又有些忍不住了,但见猴子的模样,那刚握起的拳头便松了下来:“不打你也行,今儿在这里把话说清楚了。若是胡说八道,看我不把你打成干猴条我就不姓张。”
猴子揉了会儿肩,也压低声音道:“前些日子,也就是工地竣工后两天,也不知道这陆老板有了什么喜事,居然大放血,不仅将工钱一次结清,还请工地一班兄弟大吃了一顿。也那天晚上,班头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居然与我们坐在一起。说起这班头,你也认识,就是你进工地遇到的那位。那天晚上他喝得一塌糊涂,我们一班兄弟便送他回去,没想到那家伙一上车便胡言乱语,说什么叫我们跟着他混,保准发大财,接着便说老板的情人,也就是吴翠萍因为你而与老板大吵了一顿,之后便不见了人影。这倒还不算什么,关键是那娘们说掌握着陆老板很多犯事儿的证据,要去告发他。我只以为陆老板纯粹是一个房产开发商,却没想到原来还有那么一档子事儿。所以陆老板就急了,便暗地里向他那些手下透露,若是能抓到吴翠萍,重重有赏。你想他陆老板被称房产巨子,随便一出手抛出一点就可以把人砸死了呢!”
这么夹七杂八地一说,张晓明倒是想起吴翠萍曾经有说过与陆元镜吵架的事儿来了。只是吴翠萍当时就说她只是知道一些,但也没有真凭实据啊。不过,这样看来,那陆元镜还真有些见不得光的事儿。
“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直管去找吴翠萍就好了,干嘛把我搭进去呢,他不是吃饱了没事干么。”张晓明还是不明白。
“我说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吴翠萍既然跟你走了,那她能不把那些事儿告诉你?”猴子有些恼火,他好歹说了半天,对方却丝不信一样,“不过你小子有种,居然三天两头换人。你******这辈子也没白活了。”
“我怎么听到这话有些刺耳呢!“张晓明怒视着猴子,“你******多积点阴德不行么,少在这里嚼舌根。”
话虽这样说,但张晓明的心里却不停琢磨着:要果真如猴子所说,那B市这地方他还能再呆下去么?他嘴里虽说是天不怕地不怕,可陆元镜这老家伙他还算知道一些,秦树天便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这种人物他可还是惹不起呢。不过,也幸好,他过几天便离开这地面了,就算陆元镜再厉害,可也找他张晓明不到了呢。
想到这些,张晓明不禁在心里暗笑着。他当地痞的时候就信奉惹不起躲得起,如今便是这样。可是他再回头一想,又替吴翠萍担起心来。这个女人,他不是没动过心。姑且不论她对他的情,却也三番两次地帮他呢。光这份人情,他就不能袖手旁观。但他又能帮上什么呢?意念至此,他的脸色又有些凝重起来。
对面的猴子时刻注意着张晓明,此时见一笑一寒,却也不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却觉得张晓明的确够哥们义气,否则他就不会把这些话告诉他了。因此,他劝道:“我说你还是早点回家去避一避,不要趁一时意气。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我看你犯不着也斗不他的。”
这倒是好心,张晓明岂有不知之理。不管猴子这话是否属实,他本就是打算回家的人了,也谈不上避不避的了。问题是他这么一走,吴翠萍却还不知道这事儿,若是属实,那她岂不是身在虎窝却不知险么?就这么一走了之,可不是他张晓明为人处世的原则了。
“对了,你刚才说的仇曦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张晓明腾地想起一件事来。
“听说是个女的,具体的我便不知道了!”猴子凝视着张晓明,“你不会还想跟他斗吧?”
张晓明不置呆否,却道:“兄弟,不管你说的这席话是否属实,但我还是得谢谢你。你这个朋友,我张晓明算是交定了!若是将来有用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张晓明别的没有,这义字还算知道的。”
猴子干笑几声,两人又闲聊了几句,猴子便出门去了。张晓明将门关好,才发现刘小芳早已睡过去。他定定地看着她,见她微皱的眉头,似在睡梦中也不得快乐,心里便有些刺痛起来。
想到她原本是一个多么活泼开朗的女孩,却因他一次邪恶的行为将其推入痛苦的深渊,他真有些禽兽不如啊。张晓明悔之不及,狠狠在抽了自己一耳光。却不料刘小芳被这“啪”的一声惊醒过来,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其实她并没有真的睡过去,张晓明与猴子的对话,她亦听得一清二楚。尽管她真的很累很想睡一会儿,但狭隘的房内有着两个男人,她却如何能睡。再者,她虽然决定跟着张晓明走,但目前终是对他存着一些戒心。所谓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但是这个道理。
张晓明有些尴尬,脸部抽动几下,勉强笑笑,支吾着掩饰道:“原来B市跟家时一样,越是阴晦的地主蚊子便越多。”说完,他跟着打了一个哈欠。其实他根本没有要解释的必要,因为刘小芳瞅了一小会儿便又侧过头闭上眼往一旁挪了挪身子,看样子这回倒是真的要睡过去了。
张晓明呆呆地立在原地良久,确定她是真的睡过去后,便眨眨有如灌铅般的眼轻叹了一所,又看看被扔到墙角有些发黑的被子,毅然将外套脱了下来,轻轻披在刘小芳身上。然后将被子铺在地上,皱着眉躺在上面并卷过半边盖住身子。
说些闲话,一个不管多么讲究的人,如果到了万般无奈或是频临绝境之时,曾瞧不起或是厌恶的东西到那时也无法去计较了。刘小芳是这样,张晓明亦不例外。他本是想去找老板换条被子并再给一条,可经猴子一席话搞得他心绪纷扰,就再也没心思去了。
当然,他初时仍是无法入睡,可没过多久也便什么都不知,坠入梦境神游去了。
咱回过头再说吴翠萍,而今果是六神无主、了无生趣了。失去了张晓明,她已没有必要在回林娅娟的别墅去。还回去做什么呢?可不回去又该去哪儿呢?
就在这细雨扉扉里,吴翠萍心早已远胜于身体的麻木。所幸只是细雨,否则像她这么如痴如傻地漫行,恐怕就是有十条命也将赔了进去。可是她却毫不在乎,她只想在这番细雨中就引死去。死了倒也就干净了,什么都不在去想,什么都不必去在乎。
但是,如果真的有来世呢?她又是多么希望来世也做一回刘小芳。她当然不会就此死去,如果她就此死去,这后面的故事还怎么继续呢。
话说吴翠萍失魂落魄之极,林娅娟却驾着车滑在她身侧停了下来。吴翠萍当然不曾料到是她,不过话说回来就算知道,她也不会有什么反映。却直到汔笛连响几下她这才神情呆滞地侧过头看了看。
车上的林娅娟放下车窗,却也不曾说话,只是摆摆头示意她上车。吴翠萍呆立片刻,便也顺从地上了车。林娅娟将车窗关好,眼见她冻得浑身不停在颤抖,嘴唇也发紫,便将暖气开大了些。
吴翠萍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跟着便靠在车座闭上了眼。林娅娟强忍着同样的心酸叹了口气,道:“要去哪里,我送你程!”
车里的确比外面暖和多了,却无法驱散车上两个女人心间的冰寒。林娅娟本不愿理睬吴翠萍,但此刻她却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都是女人,都是失去同一个爱的女人,还有什么理由去排斥对方呢。
可是吴翠萍却没有立时回答她的提问,因为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在这里还有她能去的地方么。林娅娟见她不回答,也便不再问,便打转方向盘拐向了右边。
“凤翔小区!”车行不远,吴翠萍终于开了口。
林娅娟看了她一眼,又调过车头驶上另一条路。一路,两人便再也没说过话。直到车开进小区,林娅娟煞住车,吴翠萍才缓缓地坐直身子,却又过了一会儿,才冒出一句:“谢谢!”说完便拉开车门便钻了出去。
因为车内车外温差的原故,车窗上变得模糊不清。吴翠萍打开车门时一股冷随即钻了进来,林娅娟机灵地打了个颤。眼见她的身影随车门关上那一刹那变得模糊不清,林娅娟的心里便泛起一股莫名的心酸。
冬季就是这样,阴雨连绵不绝,都大半天了,仍是飘过不停,却又不甚大。不过,却足以让心情本就糟糕的人变得更阴沉。
林娅娟没有立即走,只是侧着头呆呆地望着吴翠萍模糊的身影。她能体会到吴翠萍此刻的心情,相信吴翠萍一样能领会到她此时的心情。或许她们之间在经历此次打击后应该有些话要说才对,不管是善意或是讥讽,因为她们此刻都是失败者,同样的失败者。
吴翠萍还没走远,不是她不想走快些,只是双脚不受意识的控制。又或者她与林娅娟一个想法。确实不假,就在她停下脚步回头时,林娅娟也打开了车窗。两人相视一笑,却尽有些苦涩。
即是如此便不用言语,吴翠萍会意地转过身重新回到车上坐定。但气氛仍旧没有改变,跟外面的天一样阴沉沉的却又闷得发慌。林娅娟干脆熄了引擎,同吴翠萍一样闭着眼靠在车座上。
她们该有话说,可谁也没率先开口,因为曾经她们是敌人,总想让对方倒下去的对手,因此她们相互都在等待,等待对方的嘲讽或是安慰。可是光坐着不说话,任谁也无法忍受。也许她们又相互清楚若自己不先开口对方一定也只是缄默。因而在等待良久后竟异口同声地说道:“输了……”
不错,是输了,但都只是说输了,却并没有指是是对方还是自己。不过两人都是输了,因此不管怎么说还是输了。
只此两个字,却引得两人莫名其妙地大笑起来,笑得前翻后仰,笑得连泪都在眼眶里打着转。姑且不去论这笑中的含义,但僵局却是打开了。
“还说什么呢,都成了定局。”林娅娟似是自言自语,继而又侧过头,“你有什么打算?”
当然这不是问还要怎么去追回属于自己的爱,而是在失去这份爱之后的打算。但吴翠萍却理解错误,反问道:“你呢?你还相信他会回来么!”
林娅娟苦哼一声道:“回来?就算回来又能怎么样,横刀夺爱还是当个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