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大疤头”在一家钟表店里当学徒。
这天下班后,钟表店的经理把“大疤头”叫到了办公室。“大疤头”有些吃惊,心想不知经理找我有什么事情。没想到的是,经理把办公室门关上后,未言便流下了眼泪,“大疤头”见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了。
“大疤头”不由顿生怜悯,忍不住道:“经理,侬(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讲好了,凡是我能够办到的,一定帮侬(你)办到!”
经理用手帕擦了擦眼睛道:“实不相瞒,我的两个‘插队落户’的双胞胎女儿来信讲,当地干部知道我在上海的钟表店里当经理,要是能够送他们两块瑞士进口的‘大罗马’手表,这次招工的名额就给我的女儿。可我哪有钞票来买两块进口手表啊,她们‘插队落户’这么多年来,基本上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这不急死我了吗?!
我的两个宝贝女儿的妈妈去世早,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她们拉扯大的,为了她俩一辈子的前途,我只好豁出去了,我拿了店里的两块进口手表。可今天突然接到了上面通知,明天要来检查,这事情肯定是隐瞒不住了。我吃官司、甚至把我枪毙了,我都没有怨言,但我的两个双胞胎女儿还要等半个月才能拿到招工名额,侬(你)说这叫我怎么办啊?”
“大疤头”想了想道:“侬(你)的意思是……”
经理又哭了,哽咽地说道:“我看侬(你)这个人很仗义,侬(你)能不能帮我暂时“顶”一下,等我两个双胞胎女儿抽调上去后,户口报进,工厂正式上班,我就彻底放心了,到那时我再坦白出来,也就不要紧了。”
“大疤头”不免有些犹豫。
“侬(你)放心好了,到那时一定还侬(你)清白,一切责任都由我来承担,侬(你)看怎么样?能不能帮帮我?!我求侬(你)了,我的两个双胞胎女儿的命运现在就掌握在侬(你)的手里了!”经理说完就要跪下。
“我当时非常同情他,拉住欲下跪的经理,拍着胸脯一口答应了下来,心想最多一个月,事情的真相就可以大白了。
哪想到的是,一个月后经理升了,由店经理升到公司里去做副经理了,他不出来承认偷了店里的两块进口手表的事情了!”
说到这儿,“大疤头”愤愤道:“真是人心隔肚皮,‘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我从小就有先天性的心脏病,当时我就气的心脏病发作,差一点死在监狱里!”
蓝小姐问道:“这个经理姓什么?”
“大疤头”道:“怎么?你认识他吗?他姓方。”
“他姓方,这就对了,他的两个双胞胎女儿和我在一起‘插队’,她们一个叫方娣美、一个叫方丽美。”
“更令人郁闷的是,”“大疤头”无奈地说道:“这个人后来是步步高升,现在已经当上副市长啦!”
“就是那个主抓经济、经常在各种媒体露面的方副市长吗?”蓝小姐问道。
“大疤头”点着头说道:“一点没错的,就是他!看来我的冤是一辈子都申不了了!”
“大疤头”的内心蓄积了太多、太多的委屈,说完,就伏在桌子上低声抽泣了起来,全身在急剧地颤抖。
蓝小姐心中充满了对“大疤头”的同情,她用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不断拍着他的肩膀,陪着一起落泪。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转眼忙忙碌碌就这么一年多过去了。
“练摊”的生活,不但使蓝小姐成了大款——“万元户”,由于每天要接触不同的人,使她的社会经验更加丰富,对遇到的事情拿得出主意,性格也变的更加坚强了。
那天下午,蓝小姐卖出了最后的一条“牛仔”裤后,只能收摊回家。“怎么‘大疤头’去广东进货还不回来呢?”蓝小姐心里在想。
这天晚上,蓝小姐感到有些头疼,草草吃了几口晚饭,便早早的睡了。半夜,她又做噩梦了,梦见自己和“大疤头”正在地摊边卖“牛仔”裤,突然冒出五、六个人民警察叔叔来,把自己和“大疤头”抓走了,都成了“投机倒把分子”、“现行反革命分子”!
第二天早上,蓝小姐正吃着“油条‘过’泡饭”,突然“大疤头”的母亲来了,说“大疤头”病了,而且病的很重,现人在医院“重症”观察室里,叫蓝小姐去一次。
于是蓝小姐丢下饭碗,便朝医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