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樱……”咀嚼着少年的新名字,言安素勾起一抹淡笑,“还真是风雅之名啊。”
“不过个称呼而已,叫什么都一样。”
“是三公所赐?”
少年摇头,“侯应允我替自己取名。”
闻言,言安素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看来那位侯对你很是看重啊。”
“对你亦然。”
言安素听他话中有话,嗤笑一声:“呵,自然看重,先前所派之人皆被我所杀,故此他才会舍得派你来。只是,不知他此举单单只为除我,还是……”
说着,少女忽而断了话语,看向拂樱的眼中带着深意。
闻言,拂樱抬眸看她,黑中带紫,流着惑人的色泽。“侯早已知晓你的身份,也肯定我不会下杀手,先前的那些人只不过是想试你身手。”
若说来之前他还疑惑侯给他的这次任务,那么在见到少女的那一刻,他便明了所有。只是侯,你当真如此狠绝?
“若我不摘掉面具,你可真会杀我?”饮尽杯中水,言安素定定看着他,不放过一丝一毫变化。
拂樱抬眸扫过她,继而垂眸不言不语。
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看他如此,她自是明白何意。心头说不清什么感觉,其实这不怪他,如果易地而处,她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这没法说清谁对谁错,只能说是命运开的一个玩笑。
言安素半垂眼帘,直觉应该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琅琊岭上那一次的血腥她至今难忘,谁说她不想报仇的?只是如今的她没有那个能力,才会催眠自己说不想报仇。
而如今……余光瞥见一旁沉默的拂樱。只怕更加难了了。
直到离开琅琊岭后,她方知原来三公对剑师如此忌惮。
剑师本是慈光之塔之人,虽说并未做出什么举动,但能安然越过杀戮碎岛,特意来到火宅佛狱这对于上三界而言污秽不堪的所在,行为实在令人心生疑窦。
剑师就是在那时,犹如一根芒刺,刺在佛狱的脊背上,虽不致多大影响,但仍使三公不舒坦。
只是剑师在佛狱已有多年,早不杀晚不杀偏偏在她到剑师身边后,难道……
突如其来的想法让言安素不由冷了手脚,抬头看向对坐的拂樱,她不禁苦笑。
百役侯啊百役侯,难为你如此用心良苦!
不过,既然她活了下来,那么她的性命就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而身旁的人,她也不会让他们因自己而死!
搁下茶杯,言安素抬眸看着拂樱,笑道:“你也别纠结了,这不我还好好的吗?”
闻言,拂樱看看她,蓦然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
“如今侯下令杀你,你肯定有所记恨。”
“百役侯不是已撤回杀令了吗?”
“也就是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拂樱紫眸微微一亮。
言安素以茶杯掩去眸中暗芒,面带苦笑道:“若不是你,百役侯怎么容得下我。再者,你毕竟只是他的属下。”
转头,拂樱突然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那眼神很干净,也很平静,只是不知道为何,被他这么久久的看着,心头莫名慌乱起来,好像自己所想都剥光着呈现在外面。
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让言安素皱起了眉,还不待她开口说话,拂樱又突然收回视线,笑着开口。
“我不是说了吗?侯体恤下属,自然不会计较这种小事,不过若你不愿也无妨。”
松气得同时,言安素对拂樱的话不禁好奇。
“此地离驻地尚有些距离,但胜在清静,军营人员甚多,虽置屯所,仍难免嘈杂,何况你一女子。”
听着对方未竟之言,提杯慢饮的言安素挑挑眉,斜眼看他。
然后?
接到疑问,拂樱轻柔一笑,道:
“既然你不愿和我一起回驻地,那我只能勉为其难的同你住一起,稍后我便回去向侯禀明。”
“噗”
话一出,拂樱身影瞬化虚影,再出现时已在茶桌的另一边,而先前他所坐的地方水渍点点。
“咳咳,抱歉,一不小心被呛了。”喷了茶水的言安素望着沾染茶渍的空位,眸中闪过淡淡遗憾,继而毫无诚意的道。
“刚才一时耳鸣,未听清你在说什么,你能再说一遍吗?”
看着眼前装傻充愣的少女,拂樱未在意,“我说,从今天起,我和你一起住这里。”
“你在开玩笑吧。”眯眼,斜瞥。
“呵,拂樱从不开玩笑。”见眼前少女眸带威胁,拂樱不觉好笑。
“你自己都说我一女子……”
“我们又不是没一起住过。”
闻言,言安素默默撇过脸,那一瞬间她竟无言以对。
这完全是两码事好么!(╯‵□′)╯︵┻━┻
不对,他们是怎么从那么严肃的问题跑到这毫无营养的话题来的?!
——
“大人。”墨衣青年文士恭谨立于案前,被阴影笼罩的神色却微有异样。“胜利者已回归,凯旋者也回禀了消息……”
“看来他是已做下决定了。”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深流君,百役侯没有一丝意外。
“是的。只不过……”
挑眉,对方难得的迟疑不由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觉有些奇特。“深流君,何时你说话如此吞吐了。”
抿抿唇,想到少年传来的消息,深流君眉微蹙的递出手中飞信,“凯旋者言他暂时回不了西营。”
随意扫了眼传回的消息,百役侯脸上勾起几分笑容:“哈,无妨,就按他所言让胜利者代理西营要务吧。”
说罢,覆手一翻,飞信瞬息化为灰烟。
“大人,这似乎不妥……”让副体代替主体,凯旋者难道不懂这意味着什么吗?
佛狱的副体机制让深流君觉得此决定不适宜,然一抬首见到的却是百役侯似笑非笑的眼。
“你可知为何凯旋者会有第二副体?”
“这,还请大人明示。”
百役侯端坐案桌后,放松着姿态,见他一脸的不解,轻笑道:“在佛狱,怕是无人能比胜利者更了解凯旋者的了。”
听百役侯这么说,深流君忽而想起在邪思台里所看到的佛狱历史,其中似有早古时期副体形成的记载。
其中令他印象最深刻的便是夺人生命、裂谷分神的说法。
似乎是以自身为主,分裂出另个自我,且这个自我不受主体影响,是个完全的独立个体。
只不过他看到的只有前半段,后半段却是如何都寻不得,他估摸着应是被王所藏,毕竟这本属于佛狱之谜。
况且现今佛狱已不是早古时期,副体一支亦不如早古那般,如今的副体已成为一种渠道,向上爬的渠道。
利用副体来监视本体是否有叛逃或损害佛狱利益意图,且在必要时刻,副体能取主体而代之。
说残酷,现今的副体机制更为残酷,它将人心的黑暗放到了最大,但也因此佛狱人才显得更为真实。
想着百役侯的话,深流君不由计较起来。难道凯旋者就是因为如此而被侯所看重,根据秘典所言,早前这分神之法尤须依靠天分,之后因有先祖不服天分之限而自创了一部分神武学,只不过这武学怕是早已被几代佛狱主藏不可寻亦或者不知所踪。
倘若他能取得这部武学……
深流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将神思拉回。
“大人,你的意思是,胜利者与凯旋者之间关系非同一般?”
百役侯睨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心中既了,还需本侯明言?”
“这……是属下僭越了,属下这就告退。”深流君何其通透之人,一听百役侯语中隐露不耐,便知对自己今日之行为略有偏颇,立马托词离开。
看着深流君走出房门,百役侯伸手端了茶杯,慢悠悠的饮了一口,望着门口一声轻笑。
深流君的心思活了。
随即微微半阖眸,注视茶中倒影,一挑眉。“慈光之塔的人就是麻烦,死后还留个祸患。”
真是失策了!不应留至现在,该是让她去与那剑者作陪的。
只如今,拂樱以身保她,看来得先缓缓了。
放下茶杯,百役侯屈起手指在桌上敲了一下。“罢了,就且先留着那女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