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涨的一张脸通红，手指着挑眉跪坐在月牙案前的李妈妈，憋了半天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李妈妈母女昨晚明明是在车上睡大觉，却说是在整理娘子的衣物！七娘子的行李分明是在匆忙离开白水庵前由她亲手收拾好的！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李妈妈居然红口白牙的颠倒是非，不仅大言不惭地把错都赖到了娘子身上，还话里话外透出她私下里和李妈妈沆瀣一气，以后还会听命于李妈妈的意思，若是娘子把这话听进去了，那她之前和娘子保证的话岂不是全都成了笑话？！
想到自己会因为背主被裴七娘厌弃，甚至将随便配个阿猫阿狗或是塞给谁做通房，青雀哪里还稳得住，猛地直起身来大声道：“李妈妈！我好心好意的劝你识时务，你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听我对你说了娘子的意思后，你就心里担心？！活像是我背着娘子在你那里通了什么消息似地！你敢不敢将我方才和你说的话一字一句再说出来？”
青雀一边紧紧得盯着李妈妈，余光觑了一眼垂眸饮茶的裴七娘，一颗心吊得老高。
李妈妈面上一滞，根本没想到一向好性谦让的青雀居然敢这样和她叫板，双眼一眯朝裴婳福了一礼：“老奴敢请七娘子评理，自然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老奴将才已经将担忧说的一清二白了，老奴说的是对是错，个中的道理老奴深信七娘子定能领悟。老奴虽是青雀的长辈，可却先是裴家的世代家奴，深知做人奴婢最紧要的便是忠心，老奴是真心为了娘子打算，也是为了青雀姑娘好，故而才提了这么一句。”也不说青雀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只是说明自己一心为主忠心可鉴。
裴婳依旧不语，只是兀自啜着盏中的茶，翘密的双睫掩着杏眸中的光彩，只是李妈妈却看不见，只当裴七娘已经听进了她的话对青雀起了疑。这一瞬李妈妈便恢复了镇定，又瞧了眼满脸焦急的青雀嘴角翘得更高了。
上不得台面的臭丫头，还真以为跟了七娘子便得了道升了天似地，居然想来拿捏她？
李妈妈不知道青雀是被裴婳吩咐故意和她通气儿的，根本没把青雀之前对她的提醒当成真心。
只见她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轻蔑又道：“青雀姑娘如今虽改了名字，但到底是陶裁缝的女儿，老奴家老二媳妇的阿妹，老奴即便是吃力些，也要护她周全断断不能见她行差踏错。青雀身为七娘子的婢女，须知娘子的话和往后娘子屋里的事，除了对娘子绝对信任的心腹，那是万万不能对外人道的！这可是干系这闺中娘子的名节和声誉的。”
当然了这意思是，若是裴七娘把李妈妈当成了心腹，那就另当别论了。裴婳心里暗笑，可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砰！”裴婳搁下了茶盏，一旁的青雀咬住了唇将话又咽了回去。
裴婳朝着李妈妈笑了笑道：“李妈妈世代为裴家的家奴，我自然是相信李妈妈是忠心裴家的。青雀是后买进来的人，规矩不全也是难免。但她到底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对她太过苛责，否则外人不明内里倒要说我忘恩负义了。不过有李妈妈这么伶俐的人儿，我相信不用多久青雀便能独当一面了！”有李妈妈不停的出招使绊子，青雀但凡有点头脑也会紧紧的靠住裴七娘，而不是去为他人所用了。
听到裴婳这样说，李妈妈微微一怔，心里有些吃不准她的心思。说裴七娘没有听进她的挑拨吧，却将青雀交给了她**，可若说她对青雀生了疑，可为何又说想让青雀独当一面这种话呢？这可是让那死丫头当大丫鬟的意思呀！这可不在她的计划内！
“即是七娘子托付，老奴定当竭尽全力。”虽是心里生疑，李妈妈还是很快应了下来。
这时一直沉默坐在身侧的娟儿微微的动了动，李妈妈连忙又堆笑道：“七娘子，青雀的事儿先不论，您的身边总是离不开人的，您是裴府里唯一的嫡娘子，照理说身边合该有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八个三等。之前您一直在白水庵清修一切从简，身边只有一人服侍也就罢了。往后回了府这丫鬟的数目自然是要补足的。七娘子您看，老奴这闺女模样相貌都还看得，比起回府以后从人牙子那儿从新挑选服侍的人，您对娟儿到底也是更了解的。娟儿的脾气直爽，要不之前也不会冲撞了娘子，不过这也是因为娟儿这孩子心眼直没有那些个弯弯绕绕，最是死心塌地的人儿。老奴和家里那个都是裴家世代的家奴，再没有比这更放心的了。老奴腆着脸想求个恩典，不如便将娟儿留在您身边，不吝做什么，只要给她个二等的例份便可。您看可好？”
李妈妈言语亲切的说完这话，一直垂头不语的李娟终于猛地抬起了头，两只长长的丹凤眼直直的盯向裴七娘，红唇抿的紧紧的，小手紧张的在窄袖下攥紧成拳，眸光闪亮充满了期望。
将才她本来奉了李妈妈的命，来给裴婳送后面马车里存下的冰块，结果在车边不小心偷听到了裴七娘和青雀的那番谈话，知道她身边缺人有意抬举那个陶叶，还听到了什么通房姨娘的，臊的她一个失手打翻了铜盆慌忙跑回了李妈妈身边，讲这番话全都说给了她娘听。
李娟儿心思活泛，一心想过富贵日子，那青雀不识好歹不要的身份，她可是眼馋得紧！几番游说撺掇着李妈妈也生出了几分心思。
呵，这李妈妈来原来是打着这样的算盘。裴婳抬了抬眉瞧向李娟儿，身为一个奴婢性格直爽可不是什么优点，做奴婢的要的是服从主子的安排，凡事都得从主子的切身利益出发，若是都依着自己个儿的性子来，那还算是伺候人的奴婢么？
就娟儿这种心性，李妈妈居然还好意思让她给个二等的份额？
“李妈妈也说娟儿性子直，难道就不怕这一路上她再惹恼了我？”裴婳笑吟吟的开了口，不给李妈妈分辨的时间，又道：“李妈妈先别急着分辨听我说完。说起来，娟儿和青雀二人都未曾在裴府正经学过规矩，且不说我一人收两个没学过规矩的丫头在跟前到底合不合宜。就说李妈妈一房人的身契不都是在杨太姨娘的手上么？杨太姨娘只是祖父的妾室而已，我到底没有越过祖母直接从杨太姨娘手下讨人去的道理。更何况，这番回京你们母女二人肯定是要先到祖母那里去回话，待事情落定后祖母下了定论以后再论你二人的去处也不迟。李妈妈你说呢？”
将才李妈妈二人来之前，裴婳已经简单的从青雀口中知道了一些李妈妈的信息，李妈妈的男人叫李善，是阳明村的裴家庄子的庄头，李妈妈原先是裴稹院里的丫鬟，不过最初只是个三等本不是什么得力的，不然也不会到了年纪便远远的配个穷乡僻壤的庄头。这个庄子本来是裴府公中的产业，不知为何年初却拨给了杨太姨娘，连带着庄子里的家奴身契也都归了杨太姨娘所有。所以现在李妈妈一家应该算是杨太姨娘的人了。
裴婳是裴老夫人唯一的嫡亲孙女，而杨太姨娘却是个和裴老夫人并不对付的妾室，有什么道理要裴婳用一个祖母情敌的手下人做丫鬟？裴婳这理由找的，让李妈妈毫无还嘴的余地！
李妈妈听到这话，果然脸色一变，刚刚似乎和裴七娘相谈甚欢带来的好心情，瞬间如扎破了的气球般，褪得一干二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