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听见这喝斥,端着盘子的手却是捏得更紧了,转过身不屑地扬起嘴角说道:“丑八怪叫谁?”
“丑八怪叫你啊!
“哦~~丑八怪叫我啊。敢问丑八怪有何指教?”
那人反应过来后顿时火冒三丈,气冲冲地推开两个人冲了过来,抓住司马绫素手中的盘子就要抢过来:“我花姑姑做的东西向来只给容貌美好的人吃!你碰这糕点只会破坏了它的美好!赶紧给我放下!”
司马绫素的手本来还在暗暗跟她较着劲,听完她这番话竟不屑地就将手松了开,花姑姑一时过劲连人带盘子摔在了地上。
司马绫素对着一脸狼狈的她鄙夷地笑了一声,道:“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她最大的希望就是让吃到她做的食物的人都觉得幸福和满足,只要生命中还有食物,便是美好。食物的美好与否不在于食物本身,也不在于食用的人是否美丽,而在于食客吃完它是否会心情美好。食物若失去了它最初的价值,便是一文不值的粪土!而你,便是那个将食物变成粪土的肤浅小人!”
她刚欲夺步而出便撞上了一个宽阔的胸膛,那人快速伸手稳了稳她,一脸赞赏地说道:“姑娘好见地!我等实在不可以貌取人。好色成疾,迟早会亡国!”
是陶逸,司马绫素感激地对他笑了笑便要离开,谁知他将她拽住,取过一盘糕点交到她手上,笑道:“你们二夫人应该也饿了。”
司马绫素这才想起来过来拿糕点的初衷,双手接了过来,道了声谢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到百花亭,千金小姐们的才艺展示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司马绫素扫了一眼四周,发现温兆伦不知何时已被那郗芷娇缠住,郗炅和陶逸站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俩拉拉扯扯。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
百花亭上响起了动听的歌声,现在唱歌的是王导的孙女之一,王璎珞,作为当今宰相的孙女,王璎珞的表演也是备受关注的。
“错了两个音。”司马绫素不自觉地说道,颇带着些惋惜之意。
二夫人却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她,诧异地道:“你懂音律?”
司马绫素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可是刚点完头便后悔了,按理说像自己这种身份卑微的丫环是不应该懂太多东西的,琴棋书画向来是那些小姐们该精通的。可是。。。谁让她以前也是个千金小姐呢。
其实她失忆之后,一直不知道自己究竟会些什么、不会些什么,可这些弹琴作曲、吟诗作画之类的文艺,她却均是信手拈来,不禁连她自己都崇拜起自己来,颇为赞叹以前的她竟下了那么大功夫,将这些该会的不该会的都学会了。
“阿素,你觉得。。她唱得如何?”一曲结束,二夫人开口问道。
“她声音的音色极好,清亮穿透,但是音准却不够,若能好好训练一番,一定会很出色。”
“那。。。你觉得芷娇跟她比,谁要更胜一筹?”
司马绫素回忆了一下那天生日宴上郗芷娇的歌喉,如实答道:“大小姐虽然音色、音准都不错,但是琴艺不够,经常是唱对了音却弹错了弦,而且。。。唱得也只能算是不错,并不出彩。”
其实若要她选,她必定会选王璎珞,就算王璎珞把弦弹断了、歌唱哑了,她也会毫不犹豫地选她!
又两位小姐唱过之后,郗芷娇终于上场了。她迅速收起了娇惯的态度,摇身变成了态贤意淑的大家闺秀,气定神闲地坐在古琴前,一双剪水眸子桀骜地看着下方,颇有胜券在握之意。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琴音刚一响,司马绫素就将眉头皱了起来,那个郗芷娇竟然唱了她最钟爱的子衿曲!她宁可让一个五音不全的乞丐来唱这首曲子,也绝不想从她郗芷娇嘴里听到!此时的她竟在心里默默诅咒琴弦赶紧断掉。
只听“啪”的一声,琴弦竟然真的飞了出来,郗芷娇吓得差点没将琴台推翻,而在园中议论纷纷、诧异不已的人群里,谁也没有司马绫素震惊——自己的诅咒居然灵验了!
二夫人的心也随着那断弦之音一紧,“蹭”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那郗小姐究竟会不会弹琴啊,竟然连琴弦都被她弹断了,我弹了十几年琴了都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就是,让她平日里那么趾高气昂的,今天出了丑也算她活该!”
从四周传来的鄙夷之声不断入耳,司马绫素心想看来这郗芷娇平日里还真是没少结仇呢,议论得最欢的两名女子莫不就是郗芷娇上场之前表演完的那两名女子么,她真怀疑那琴弦是被人动过手脚了。
“我看啊就是郗府的家教不够严厉,郗小姐平日里肯定经常偷懒,要不就是她天资太愚钝了!”
一个穿透力极强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不大不小的语调却足以让整个百花亭的人都听见。众人竟一时全都停止了议论,目光纷纷投向郗芷娇,她早已气得脸红脖子粗了,刚欲从椅子上蹿起来,只听二夫人高声说道:“我们郗府家教向来严格,连普通的婢女都要掌握琴棋书画才行!芷娇今日只是正巧不小心伤了手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剩下的曲子,就由郗府的丫环代劳吧!各位全当看个热闹,尽兴就好!”
司马绫素只觉得二夫人一番话颇有名门风采,大气磅礴之余也为郗府挽回了面子。郗芷娇此时也是一脸感激地看着她,毕竟跟这么多看笑话的人比起来,她们是一家人。
而司马绫素此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阿素,你去顶替小姐,将那曲子弹完。”二夫人一脸凝重地对她说道,那副表情就像是把所有的宝贝都压在了她身上大赌一把。
司马绫素觉得自己的心脏漏跳了好几拍,一双桃花眼对着二夫人瞪得老大,不可思议地从嘴里冒出一个字来:“我??”。
迫不得已、无可奈何、无计可施、抓耳搔腮。。。。。。总之,她在众目睽睽的迎接之下走上了百花亭,坐在了琴台前。
众人见上台的竟是一个容貌甚丑的女子,顿时意兴阑珊,十分鄙夷地嗤笑起来,唯独郗炅、陶逸和温兆伦三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百花亭,十分期待。
这子衿曲本就传唱极广,大家都耳熟能详了,十分缺乏新意,若是再接着郗芷娇的往后唱,只怕更是不讨好。。。
不知怎的,司马绫素突然想起了元宵节,那夜的花灯大会也是这般的热闹非凡,那“长相思”是她一眼就相中的灯笼,那灯笼讲述的故事凄美得令人心碎,只可惜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它了。。。。。。
她暗自感伤了一会儿后,红酥手轻柔地拂上琴弦,两袖盈风,葱指柔情地拨出一串音符,啁啾啼啭般的歌声缓缓随着琴音吟出,如行云流水,似天籁绕梁。
“风雨微,华灯印得朱颜醉。
朱颜醉,独上西楼盼君归。
盼君归,夜深人静人不寐。
人不寐,鸿雁传书梦破碎。
梦破碎,古来征战几人回。
几人回,风雨吹尽喜与悲。
喜与悲,落花歌尽朱颜颓。。。。。。”
她用歌声将“长相思”中的故事娓娓道来,只闻那歌声如泣如诉,琴音哀转久绝,她只觉自己就是那个从朱颜醉等到朱颜颓的女子,夜夜盼君君不归,不知今生已无缘再相见了。
一曲吟罢,台下竟有不少抽噎之声,整个百花亭都陷入了沉寂。
“好!真好!”
温兆伦的声音首先打破沉寂,紧接着便是一片雷鸣般的掌声跟着响起,赞扬之声不绝于耳。司马绫素却是蹙着眉头十分担忧地看了眼郗芷娇,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副神情比刚才被人羞辱了还要难看!
其实这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羞辱呢?
“姑娘果真是人不可貌相!”陶逸跟温兆伦并肩前来,一同将司马绫素接了下去,郗炅则是追着去安慰自己那个好妹妹了。
“谁说我人不可貌相,你们不觉得我的相,已经很貌了么?”司马绫素没什么好气地说道,她对这些富家公子根本提不起好感来。
那两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下,都尴尬地笑了起来。
“姑娘虽然天生有缺,但是一份风骨却颇为不凡,气质桀骜脱俗,经常语出惊人,真是让在下佩服至极啊!”陶逸跟在她身侧前行,满口的赞赏。温兆伦则是在陶逸身旁笑着扇着扇子,偶尔向身侧扫视一眼。
司马绫素觉得这两个人跟在身边会给她招来大麻烦,有些不耐烦却又十分客套地问了句:“两位公子今日可有找到意中人?”
陶逸先是愣了愣,随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摇了摇头后却又对着她点了点头,看得司马绫素是一头雾水。不过,她也没什么兴趣知道他究竟是有还是没有。温兆伦听了这话则是十分知趣地一直向前走去,跟两人拉开了距离。
“既然公子找到了意中人,就不要再跟着奴婢了。”司马绫素说罢便一甩头扬长而去,几根青丝拂过陶逸的面颊,留下一阵茉莉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