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一本禁书引发的意动
靳了了大病三天,高烧持续不退,云尚非在夜里喂了她最好的退烧药,却仍是无计可施。
她一张小脸烧的通红,眼睛半开半闭,嘴里不停的叫着“娘”。
到最后,连大夫都摇摇头说:“三姨娘这病来势汹汹,怕是治不好了,你们,准备后事吧。”
小莲惊得当场哭晕了过去,那张妈却得意洋洋,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只是装模作样的打发了个丫头去报知李氏和贾尤振。
李氏心中大喜,却假惺惺的作悲痛状来探望了一番。
临走时还对张妈说:“可怜见的,这么小小年纪就……张妈,千万记得厚葬,没得说我们贾家失了礼数。到时候给她爹娘,也多备点银子。”
张妈哪有不应的道理。
小莲却扑了上去,要跟李氏拼命:“是你!是你们害死了三姨娘!”
张妈一个大耳刮子抽了上去:“我叫你胡说八道!”
李氏递了个脸色,就婷婷袅袅的回了偏屋,因为主屋正在翻修。
过了一刻钟的时辰,小莲一个人在屋子里哭的昏天黑地之时,玉竹忽然带着贾尤振的专属大夫出现在靳了了的屋子里。
两个人不知道在屋子里合计了些什么,最后那大夫给靳了了推宫过穴,又熬了一碗不知名的药给靳了了灌了下去。
到半夜,靳了了的高热神奇的退了。她的面色恢复了正常,呼吸也渐渐匀净,也不再说胡话。
那位大夫对玉竹说:“先生,三姨娘已无大碍,剩下的只要好生调养一阵子就行了。”
小莲喜极而泣,给玉竹和那大夫磕了整整十个响头,直到玉竹拽她起来,她才作罢。
玉竹送走了大夫,叫了一个仆役去给贾尤振报了信,就留下来陪着小莲一起守着靳了了。
就像那大夫说的一样,靳了了到底年轻、底子好,这回虽然急火攻心、又受了惊吓,一时凶险无比,但只要过了那最凶险的关头,后头也就好起来很快了。
她两天后就可以下床活动,还能吃下一大碗白米饭,精神也好了很多,只是对着除小莲以外的人时,总有些恍恍惚惚的。
李氏虽然知道靳了了没有死,却也没再来大吵大闹。一是这事已经闹的太大,二是她觉得,靳了了也该买到了教训。
这天晌午刚过,小莲陪着靳了了在院子里晒太阳读书,小莲不识字,就央靳了了读给她听。
于是那空荡荡的小院子里就响起了一个平稳清脆的稚嫩女声,在暖洋洋的日光下,听起来像是一首歌。
她念的是一本小莲从别处拿来的杂谈,里面是由无数个民间轶事组成的,靳了了念的是其中一个。
那故事里说的是一个大户人家的老爷纳了一房年轻的小妾,那小妾穿金戴银、呼奴使婢,每日过着悠闲富裕的生活,却因为温饱生邪念,嫌那老爷年老体衰,遂勾搭了一个年轻强壮的上等仆役,最后东窗事发,被那老爷赶出府去,重新过上了穷困潦倒的生活。
这本是不入流的********,靳了了以前从没看过,虽觉得文中很多词语腥膻露骨、不能理解,却被这个故事给引得心中一动。
要是她勾搭了什么仆役,是不是也会被赶回她家去?
自打那晚过后,她劫后余生,就对这贾家充满了厌恶之感,只觉得这里的高墙大院就像是个笼子般,将她困得无法呼吸。
这里的那些恶人,更比她在山上遇到的那些豺狼猛虎更加可怕,豺狼猛虎吃人至少还有尸骨可寻,可这里的人,吃人都是不吐骨头的。
她万分的怀念起在家里的日子来,怀念她家那低矮破旧、晴天露日光、雨天下小雨的三间破瓦房。
怀念她娘亲粗糙却温暖无比的手,怀念两个弟弟拽着自己衣角要她抱抱的可爱样儿,怀念她爹有气无力却沉着冷静的声音,甚至家里那群整天叽叽喳喳乱叫的母鸡,她都想的心里肺里的疼。
她不要穿什么亮光光的好衣裳,不要吃什么烧鸡红烧肉,只要能放她回家去,她宁愿天天野菜疙瘩粥,都不叫一声馋。
“唉。”她重重的叹息了一声,好像有生之年头一回懂得了无奈是啥意思。
“三姨娘何故叹气呢?”玉竹清朗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院子口。
小莲赶紧扶着靳了了站起来,往院子口一瞧,玉竹的身前,居然站着有一阵子未见的贾尤振。
他一身白色长袍,脸上用粉敷的苍白,看起来有气无力的,只有那双眯缝的眼睛里,闪动着明亮的光。
“见过夫君。”靳了了没忘了行礼。
贾尤振走过来,很仔细的看了看靳了了没有血色的脸:“你可大好了?”
“恩,全好了。”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贾尤振顿了一会儿才又说:“你刚好,别在外头呆的太久,吹了风,可就不好了。”
靳了了从未听过他如此善意温和的话语,竟呆了一呆,没接话。
玉竹在后头笑着接了口:“少爷所言甚是,三姨娘还是回屋里去,多歇息才是。”
“是。”她听话的应了,默默的埋着头就要往屋子里走,还没抬脚,就听贾尤振喊她:“看的什么书?我瞧瞧。”
小莲不识字,当然不知道那是本不能进太太小姐房里的禁书。靳了了少不更事,也不明白这个道理,听他要书,就听话的把书递给了他。
贾尤振接过去,刚翻了一页,脸色瞬间就涨红了:“你!你居然看这种淫词艳曲!你还懂不懂妇德?”
靳了了一愣,想到方才书中很多粗俗露骨的描写,醒悟到那是一本传说中的禁书。
她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事,却也不再担惊受怕,反正这地方她是待够了,若是能惹得贾尤振发火,把她逐出门去,那简直就是天大的喜事。
于是她冷下脸等着贾尤振发火,见他脸上阴晴不定,皱着眉头一把拉住她的手:“你跟我回屋来!”
玉竹识趣的拦住了小莲,在他们两人进去后,关上了屋门。
靳了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反正她什么罪没遭过啊,她不怕呢。
正琢磨着贾尤振要怎么责骂她,他却忽然伸了一只右手出来,轻轻摸了摸她的额头:“你这阵子,受苦了吧。”
靳了了又是一愣,这少爷是怎么了?难道她大病了一场,少爷也失心疯了么?
见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盯着他的脸看,他竟有些不自然起来:“你看着爷做什么?爷是怕你死在我这大宅子里,没得沾了晦气!”
她恍然大悟,于是点点头。
这才对嘛!这才是那个她熟悉的少爷,说话刻薄,不把她靳了了当回事。
她轻描淡写的说:“夫君不用怕的,我这种出身的人,命贱的很,哪那么容易死啊?”
说着说着,她忽然换上一副很认真的语气说:“夫君要是真的担惊受怕,不如把我撵了出去吧。我要是回了家,是死是活,都不会给你家添晦气了。”
贾尤振见她说的认真,脸上又是一副天真烂漫的神情,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你,你刚病好,胡说八道些什么呢!不是烧坏了脑子了吧,爷看你很是笨了许多。”他半真半假的说着,慢慢觉着靳了了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
想到这个不太对劲,他一下想起方才进屋的理由,于是一张俊脸又拉的老长:“你赶紧给我交待清楚了,好大的胆子呀!居然敢在家里看这种东西!这是正经女子应该看得书么?”
贾尤振去过那些风月场所,知道那些不入流的小鸨儿会看些这个,可一般的有名姑娘,为了维持格调,都还不屑瞧呢。
靳了了说:“我随便捡的,我原先也没读过,谁知道它是能看还是不能看呢?这书又不是我买的。”
贾尤振登时语塞。是啊,这书又不是她买的,既然这书能出现在贾家的宅子里,就很能说明,家里的风气早就败坏了。
他皱眉沉思,知道自己这些年不问家中之事,只靠李氏一人之力,怕是镇不住这上上下下的人。估计那些个苟且之事,可没少发生。
“夫君,刚才我看了个故事,那里头的大老爷讨了个小妾,小妾却在家里勾搭仆役,若是夫君你,会怎么处置这个小妾?”靳了了趁他沉思的空当,没头没脑的开了口。
贾尤振只愣了一下,就道:“若是那等水性杨花、不守妇道的女子!一定是打的皮开肉绽,再扔出门去,让她自生自灭。”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不守妇道,能有什么好下场?”他顿了顿,又说:“你以后少看这种东西,小小年纪的,没得学坏了,到时候爷可饶不了你!今次就算了,我料你事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爷把这收走烧了,你若是想看书,可以去爷的书房看,知道了么?”
靳了了点头应了,心里却喜不自胜。
天啊,原来她靳了了,可以有出头之日的!
只要她学那故事里的小妾一般,做出那些为人不齿的苟且之事,就一定可以被撵出去!
到那时候,她就可以快快活活的回家去,跟爹娘弟弟们团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