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渐渐恢复了,伤口也好得七七八八了。至于脸上的伤,检视了几次,疤痕正在渐渐淡去。
宁一诺坐在镜前,这是受伤后第一次下床。镜子中的自己,仍旧有些陌生。鼻尖点点,娇唇苍白,苍白清瘦的脸,是受伤初愈所致。长发及腰,以手抚之,清凉顺滑。
她也曾留有长发,且不比此时短,她却狠心一把剪下,让齐昊然心疼了很久。她知道昊然喜欢她的长发,她是故意地惹恼他,只想着他的爱若能少一分,她心中的愧疚也就减轻一分。
人便是如此,拥有的时候便肆意的挥霍,等到一切已然逝去才追悔莫及。
初荷没理会她发呆的表情,她早该习惯了,自从高懿跟她说了自己的身世后她便长期是这副模样,身前身后事,够她耗神费时的。
一番鼓捣,她再抬起头看着镜中,不由得一阵惊叹。镜中的小美人她都认不出来了,苍白瘦削的脸不见了,镜中映出的笑脸娇俏玲珑,润嫩如脂。丹唇素齿,螓首蛾眉,双瞳剪水,顾盼生辉。而云鬓轻挽,青丝流泻,更衬得面色靥靥生情。
卿本佳人,唯怠妆矣,心下一阵竟也有些许虚荣的满足感,她禁不住扬起了嘴角。
却是很突然地,如同晴朗的天空笼上一层阴云,心中涌起另一种异样情绪。如此又如何?她这般给谁看?一阵混乱和烦闷,心情顿时一落千丈。
显然是她失落的情绪落在了初荷眼中,初荷急急道,“小姐不喜欢这样么?奴婢给你换!”娇俏的小脸急得通红。
她一把抓住初荷的手,“不是不是,你做得很好,我还……从不知道自己这般好看呢。”她笑着看着初荷。
初荷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了笑脸。
她携了初荷出了门。快一个月不见天日的日子让她受够了,身体既已恢复,便再也关不住她了。
走出门口便被这满世界的美好给惊呆了!躺在床上的这些日子里,每日都是大雪纷飞,今天却意外是个阳光灿烂的晴天,眼下好一派北国风光!千里冰封,银装素裹。极目所及之处,亭台楼阁之中,均被茫茫白雪覆盖,在阳光底下闪耀着生动的光芒!不远处有几株腊梅,新花吐蕊,红妆点点,满树冰晶。
她心下不禁一阵雀跃,顾不得形象跑到院中。
蹲下身,她合掌捧起一捧雪,起身一撒手,雪花扬上头顶,又纷纷落下,直钻进她的颈脖,凉的她一阵战栗,却笑得嘻嘻哈哈。
她生长在南方,从未见过这么美的雪景,昊然是北方人,一直说要带她去看雪的,却是永远没有了机会,徒留伤感和遗憾。
她扯了扯嘴角,转身招呼初荷,“初荷,快来这边啊!”似乎很久了,心情不曾如此舒畅。
初荷愣了一下,旋即红着小脸跑了过来,却是来阻止她的。“小姐,天气太冷,您身子弱,不要玩雪!”
宁一诺愣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出门之前,她已经把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可是在这雪地里还是显得单薄。
她受伤以来,高懿仅仅来看过她一次。高懿不放在心上之人想必也没有人在乎,因此,她的吃穿用度自然是没有人理会。心中突然一片寒凉,若是在父母身边,哪会让她受这种委屈?
她不语,仍旧蹲在地上,她的心有多倔强初荷是不会知道的。
“小姐,我们大致转转就进屋吧,免得着凉了!”初荷过来扯她。
宁一诺不动身。好心情早已没了,心中觉得甚是荒唐,她不禁皱起了眉头问初荷,“都说高懿与我爹爹甚好,可他如今却是怎样对我的,我躺了这么长时间他竟就来看我一次!”
“小姐,不可直呼王爷名讳的!”初荷急急跪坐在她身旁抓住她的手臂,小手冰凉刺骨。
初荷自然觉得她是在忘恩负义,分明是高懿救了她的命,还养好她的伤,她不感谢反而心生埋怨。她自然不会理解她的委屈,她只是无处宣泄罢了,反正高懿也不在,她拿他撒气又何妨。
“小姐,你不要怪王爷,王爷是抽不开身。”初荷看着她失落的表情,想她定是在对高懿生气,便开口跟她解释。
宁一诺仍是不做声,因为她知道,其实症结并不在高懿这里。
“小姐,”初荷继续说,“王爷这次在漠北已有大半年的时间了,是为了战事而来。”
“战事?宁一诺”她似乎听见了新鲜词,回头望向初荷。
“嗯!”初荷点点头。“不过小姐不用担心,战事早在两个月前就结束了,王爷到落鹰城便是专程为了小姐。”
“哦?”她皱起眉头。
“嗯,军队驻扎在城外,王爷也难得回城一趟。战事虽已结束,但那鞑子却极狡猾,一边要讲和,一边却一直拖着。这漠北天气极寒,本想着凭王爷的本领,战事怎么也不会会拖到这冬日里,因此军队根本都没准备这么多御寒的衣物。而鞑子那边如今却也趁着这恶劣气候蠢蠢欲动,王爷操心的事,很多的。”初荷有些难过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满的担忧。
她无奈的笑了笑,果然是不出楼阁不知天下事。她且只顾每天悠闲地养着小病,无事便埋天怨地诬赖无辜之人,这亭台楼阁之外一触即发的危难她却浑然不知。
心中不禁有些愧疚,她看了看初荷,幽幽叹了口气,“我们进屋吧!”
在雪地里蹲久了,腿也麻了,加之寒气侵袭,俩人颤颤巍巍相互支持着站了起来。刚起身,只觉眼前一片黑暗,数只萤火虫飞过,一头栽下,倒在了初荷怀里。她个人认为是初荷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