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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就到了十一月末,幻音谷中平静的生活愈发紧张起来,原本空寂的山谷里现在奏乐声此起彼伏,就连早课上打瞌睡的人也少了许多。
弟子们忙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有些变化已经悄然发生了。
回音壁的课堂上再也不见那个刚入门的弟子,每次经过她的房间里面都是一片漆黑,把他们的玄之又玄大师兄搞得莫名其妙,而昼夜准备圣音大典的风渺渺和水依依,自然巴不得这个人永远消失才好。
只有猗兰苑中的饭食,悄无声息地增加了一人的分量,隔着紧闭的门窗,传出若有若无的琵琶声。
这一夜琵琶声住,已是三更。
云蔚长长吐出一口气,慢慢转动着已经僵硬的脖颈,手指微颤着拿起盏浓茶一饮而下。
房中没有点灯,微弱的月光下,可以看到昭凰苍白如纸的面容,只是她眸中的光彩极亮,毫无倦怠,似乎还在沉思曲意。云蔚苦笑一下,这幻音谷的主人——她的师父——实在是执着,明明病弱的身子,乐声一响便似乎变了一个人,精力之充沛,体察之细腻,简直到了让她难以想象的地步。
她心中蓦然升起不好的预感:难道……她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才会这般倾囊相授?
不等她震惊,房门便被吱呀一声推开,李婶儿端着两碗药走进来,向昭凰躬身行礼,“夫人。”
昭凰目光微转回过神来,轻轻点头接过药碗。李婶又将另一碗递给云蔚,“姑娘的身子也要当心,这毒虽不好解,时时压制总也发作的慢些。”
“我知道了,谢谢李婶儿。”云蔚浅浅一笑,端起药碗一饮而尽,心下有些凄凉:这毒不是不好解,是根本无药可解吧。不过在李婶第一次为她诊脉的时候,两人便很默契地将真实情况瞒过了昭凰夫人,不然,她一定不愿意让自己这么昼夜不停地练习。
“刚才那一曲《浪淘沙令》,还有九处滞涩,四处破音,五处过缓,六处过急。”昭凰面色苍白而沉静,刚刚放下碗便抽出乐谱指点着,“过来看看。”
李婶儿望着自己的两个病人,低低叹了一口气,替她们把灯台点燃凑近,收拾了东西便退出门去。
等到这次的讲解结束,便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油灯不知何时已经燃完,两人都露出些倦怠的神色,不约而同望透过薄纱窗,望着窗外弥散的天光出神。
上一次这么静静地等待天明,似乎还是在洛阳,天津桥畔去见苍彦的那一晚,现在想起来已经恍如隔世。当日里牵挂的人,当日里心中那苦涩的甜蜜,就如同这山中的烟岚般时散时聚,但无论如何聚散无常总还是在那里的,沉下心去细想,似乎竟是不减反增。
云蔚低下头去咬着干裂的嘴唇,支颐闭眼,本想入睡片刻,谁知仿佛是被刚才的曲子牵动了柔肠,一时间竟是心绪如潮,难以平静。
“若是愿意,可以和我说说。”蓦然间,一声如叹息般的话语响在耳畔,她惊觉睁眼,那温和澄净的眸子正静静望过来,隐含安慰和纾解。
“说……说什么?”她被瞧破了心思有些尴尬,低下头去喃喃。
“那个人,那个你中意的男子。”昭凰抬手按在琵琶弦上,指尖虚虚勾勒着凤凰尾羽,“曲声便是心声,你心中执念太深,这些日子以来,我即便不想听也察觉出来了。”
“师父听出了什么?”云蔚不禁有些好奇。她这份思慕藏得极深,奏曲时连自己都不曾察觉几分,师父是如何知晓的?
昭凰只是对这疑惑报以淡淡一笑,缓缓起身,慢吟道:“朗如和风,萧肃清举,云开雪霁,万籁齐鸣。是也不是?”
“这是你曲中的乐心,也是他给你的感觉。”
云蔚愣了一会儿,回味着那话中之意,随即叹息着低下头去,美眸中一抹萧然,在初现的曙色中轻轻摇曳。
乐心……原来这便是乐心。而陌溪哥哥他……是我的乐心吗?
“乐心可分为千万种,每一次心手相映的弹奏,都会生发出一种乐心。”仿佛窥破了她的心思,昭凰出声补充,却也不想她太过纠缠于曲中那一缕惆怅,于是换了个轻松些的口气:“听你曲中之意,他想来也是位清俊高雅的公子,可否与师父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们……从小便是一起长大的。”这做法果然见效,云蔚思及往日,不知不觉就露出温柔的浅笑。左右陌溪哥哥他是师父不认识的人,可以放心地把这段世俗中禁忌的感情说出来。
“师父,说来他也是极善抚琴的呢。”
若是他知道世上还有幻音谷这样的地方,想必会喜欢上这里吧。
“哦?那倒是凑巧,是我道中人呢,改日可要让师父会会啊。”昭凰随之轻笑,“他叫什么名字呢?”
“萧牧,表字陌溪。”
这本是随口的回答,谁知昭凰闻言竟然神色微变,目光颤抖了一下,低头喃喃:“他姓萧……他竟然姓萧吗……”
“师父你们认识?”云蔚不禁侧头看向她,有些诧异。
“不……不认识……”昭凰轻轻摇头,眉睫轻颤,似乎在回想着什么。天光浮在雾气上,将窗外的那片兰草染成迷蒙的金色。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她方才追忆道:“我只是一时想起,几十年前有一位武林中惊采绝艳的人物,叫做萧问。”
“那就是陌溪哥哥的父亲啊!”云蔚噌的站起。
“竟是他的孩子!”昭凰也是瞬间变色,脱口而出:“那么吟风——”
“是陌溪哥哥的佩剑!”云蔚截口答道。师徒两人目光相对,昭凰茶色的眼眸中浮起种种神色,惊异、喟叹、迷茫,最后慢慢凝成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那纤细修长的手指抵着额角,她迅速整理着思绪,过往的记忆太多,太过久远,那个从数百年前就各自分流的故事,她此前已经隐约猜到会在这一代汇聚,却并没有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时候到了,这一次的结局,但愿不要是从前那般彻骨的绝望吧……
她望了一眼身边尚且疑惑的女弟子,她还什么都不知晓,目光中有些自卑与自傲交杂的情绪,却是清亮而坚定的,也许比起昔年随性不羁的风语祖师来,她更适合做这个乱世传奇的主角。
“现在外面的情形很糟吗?”蓦然间,她问出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
云蔚愣了一下,点头答;“是。君臣无道,民不聊生。”
她的目光缓缓垂下,掩盖了方才的惊异,昭凰看在眼中,微微叹息。她现在已经了解了这个关门弟子的脾性,你不愿多说,她便也不会多问一句。
可是这件事情是要告诉她的,这是她和吟风剑主的缘分,虽然无殇泉下有知难免难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除此之外,作为风语祖师的嫡传弟子、幻音谷的主事者,她是希望他们可以在一起的。
那个令人思顾枉然的传说,那些缠绵不去的遗恨,还有被摒除在史书之外的侠骨柔肠,这几百年来都在迫切等待着一个温暖的结局。
“凤影”与“吟风”……琴与剑……两位祖师……一场错过……这一次可以圆满吗?
昭凰轻轻叹息一声,从一旁架子上取下纯白的狐裘披风,回过头挽起自己的弟子:“跟我来,带你去一个地方。”